六皇子就继续与他们掰扯:请问大人您家里有多少地呀,您是几品官,怎么家里这么多地全都不用交税呢?要不我们户部还是去查一查,您这些年来少交了多少税得了。
这突然一击,一下子让出班不同意的大臣们哑口无言:做了官庄子、铺子不交税,大家不都是这么办的吗,怎么就抓住自己不放了呢?
身在礼部的九皇子就站了出来,他表示自己这段时间一直研究着礼部的部务,对朝臣们应该遵守的一些礼仪还有规矩还是知道一点儿的:大家一直做的事儿,并不等于就是对的。所以还请父皇下旨,查一查朝臣们各自都有多少田地,是不是按着该免税的免了,有没有隐瞒不报的。
这下子,所有朝臣都把那个和六皇子掰扯捐银多少的人给恨死了,不就是一个捐官儿吗,不做也就不做了,这下子好了吧,真查起该税田来,大家谁也跑不了。
身为轮值翰林的沈越,亲眼目睹了几位皇子协力怼朝臣的第一战,对他们的战力表示很满意,不由的偷眼去看御座上的圣人神情如何。谁知道圣人也在找他,还对着他笑了一下,沈越却觉得自己身子凉了一下,赶紧低下头去。
圣人觉得,自己对沈越这一笑,绝对是真心实意不带威胁的。他满意呀,自己儿子进步太大了,三个人出马就让这些官场老油子出声不得,把自己早想做的事儿给做成了。
“老大,你觉得如何?”既然底下的儿子们都这样给力了,让他们共同认可的大皇子,也该出来声援一下吧?
大皇子听到圣人问话后,从皇子头一位的位置上站了出来:“父皇明鉴,其实老五说的捐官之事,与老三在国子监清理监生是一个道理,并无可争议之处。若是有哪位不服气的,直接由着吏部进行考核,真有才之人也不遗漏,直接任命实职也无不可。”
当今唔了一声,觉得大儿子就是比五儿子考虑的周全些。见五皇子还知道惭愧的低头,也就没再多说,只示意大皇子往下说。
大皇子考虑的的确更周到些,因为他一直都是将兄弟们传递来的消息汇总,所以看的更全面。按着他说的,六皇子的质疑不是无的放矢,九皇子的疑问也该查实:“朝庭从来不禁臣子有私产,还一向优遇有加。如此相待,若是臣子们还要欺瞒税银,使朝庭受损、百姓受累,就失了为生民立命的初心。”
“那你可有什么办法?”当今淡淡的问了一句,听不出喜怒,让朝臣们又抱了一丝希望:天下官员成千上万,能免税的还有举人之流,这要查起来涉及的人可就太多了,圣人也怕激起民变呀。
这个帝国终究还是圣人的帝国,不是皇子们的帝国,最后拍板的还得是圣人!
他们忘记了一点,既然圣人是天下共主,那交上来的税也都是交给圣人的。他们瞒着不交税,不就是在挖圣人的墙角吗?圣人难道会帮着一群挖自己的墙角的人,问罪想着替自己堵上漏洞的儿子?
所以说这希望总是用来破灭的,大皇子已经开始说出他的办法来了:“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皇族为天下表率,儿臣建议先从皇族查起。然后是各位大学士再及各部尚书等人。”
当今听了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狠,太狠了,自己的大儿子竟是这样的狠人!他不由的转脸又去看沈越,想知道这个主意是不是沈越出的。却见沈越也是一脸震惊,还一脸茫然不顾礼仪的看向自己,好象在问这个主意是不是自己授意的一样。
两人同时别开脸,想着这宗室怕是会头一个跳出来反对大皇子——前几代夺嫡之后,宗室皆以散轶为主,全靠着些庄子、铺子收益维持场面。又因毕竟是皇族,这低买、强占之事可不少。
就算有人告状,为了安抚这些皇族,最后都是不了了之,真正问罪的很少。现在大皇子头一个要拿宗室开刀,他们能乖乖让查才怪呢。
果然,询哥儿的祖丈人、老王爷已经站了出来,他的辈份太高,就算是对圣人也没行礼。当今嘴角都抽了一下,心里想着该怎么安抚这位宗人令——老王爷要不是宗人令,当日圣人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让他给截了胡。
朝臣们也都饱含希望的看向老王爷,这位可是辈份最高的宗室了,在皇族之中号召力很大。他一出言,一定会有大批皇族站出来,与他一起对抗大皇子的馊主意。皇族这里都查不下去,别人也就可以缓缓图之,最后销声匿迹了吧。
“圣人,”老王爷一脸严肃:“几位皇子都是谋国之言,是使我朝长存天地的良策。”朝臣们死命盯着老王爷的后背,心里还抱着他老人家先抑后扬的想法,却听老王爷接着道:“就如大皇子所言,欲正人先正己,皇族该做这样的表率。本王请从我王府查起!”
当今直接从御座上站了起来:“叔祖如此明理,让朕有些惭愧呀。还请叔祖放心,朕一定不会亏待皇族。”
刚说完,忠顺亲王也已经站出来:“臣弟请第二个查忠顺王府。”
若说老王爷竟然赞成,还能说是对自己截胡的愧疚,一向隐身于礼部的忠顺亲王也同意,当今是真没想到——当日这个弟弟向自己投诚之后,虽被安排在礼部视事,却一向避嫌,连礼部衙门都少去,今天这是怎么了?
看下去时,就见老王爷与忠顺亲王一脸真诚,自己的九儿子正悄悄向自己眨眼。当今还能不明白这两人,都是让小九说动的?面上含了笑,让人给老王爷与忠顺都搬了椅子过来:“日后叔祖与忠顺都如此上朝。”
朝臣们觉得天都塌了:老王爷与忠顺亲王刚表完态请查王府是否有隐田,这边圣人便赐座上朝,这态度也表示得太明白了点儿吧。
他们有理由相信,查完了这两家辈份最高、与圣人血脉最亲近的王府,别的宗室想不让查都不可能了。皇室都查了,大学士们敢不让查,还是尚书们能说不让查?这些大脑袋们都查了,剩下的人但凡有一点不让查的表示,光是各部尚书都饶不了他们。
上行下效,好一个上行下效。如此传到地方,百姓们知晓之后,只会拍手叫好,想引发民变胁迫朝庭都办不到。
大家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了出这个主意的大皇子身上,能被圣人看中、重点培养还被诸皇子认可的大皇子,果有他的过人之处。
来势汹汹,想着弹劾五皇子的朝臣们,灰溜溜的退朝。他们怎么火速吩咐跟班通知家里,或是写信给自己各地的故旧亲眷,都不在当今考虑之列,人家正在养心殿里与老王爷和忠顺一起叙着亲情。
老王爷不把当今的恭维放在心上:“咱们都是一脉相承,想的是这个天下一直姓姬。老六和老九说的在理,若是这不交税的田越来越多,百姓们的负担就会越来越重,总有一日百姓会不堪重负,到那时做什么都晚了。”
忠顺也道:“小九和我说了外敌环伺之事,不安内外辱必至,不如等着外辱来前,把内部安定了的好。”
当今只有点头的份:“叔祖回去还要知会族人,请他们尽管放心,一旦国库更充裕,朕会增加宗室的米粮。”
老王爷摇了摇头:“圣人有这个心是好的,可是宗室本就庞大,若是圣人增了米粮,怕是那些没出息的天天只想着生孩子,好多得些钱粮。”
他老人家的担心还真不是多余,想这皇朝已经历经四五代,哪一任皇帝不生个十来个孩子?就算血脉已远,架不住子又生孙、孙又生子。这些人出生便有一份米粮,长大了还会得个爵位,又是一份俸禄。现在宗人府有登记的宗室,已经达四百余人,若是再增米粮,只怕会是爆发式的增长。
忠顺进言道:“虽然爵位经代而减,可是恩荫也不宜过重。不防想想怎样让宗室多事生产。”
当今何尝不想让宗室自食其力?可是这边刚说要查隐田,那头又要让宗室自力更生,哪怕老王爷威望再高,也压不住一干倚老卖老的宗室。真敢下这样的旨意,到时什么哭皇陵、哭宗庙之事都会出现。
欲速则不达呀,当今心里叹息一声,好在自己刚过天命之年,总有时间料理。
老王爷与忠顺也都明白此中之理,他们只是要表明自己的态度,一提也不多劝。当今笑向老王爷道:“等小妹妹出阁之时,朕让皇后也备一份嫁妆。妹妹好歹也是县主,不能比长嫂嫁妆差的太多。”
说完当今自己心里都别扭。这皇家的辈份还真是够乱的——黛玉是皇后义女,却是沈家长媳。老王爷的孙女他自己叫妹妹,倒成了黛玉妯娌。
老王爷也不推辞,笑着谢过。即奖了老王爷,对忠顺这个关键时刻又站在自己一边的兄弟,当今也不吝啬:“忠顺也别只窝在礼部,那里小九看着倒也让朕放心。只是刑部还无人视事,你担起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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