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理誊抄,沈越等于又重温了一回沈太师的思路历程,也重走了一回沈太师的为官之路,更重现了沈太师的为官之道。
“老太爷心思之细,对人心拿捏之准,真是让人望尘莫及。”沈越向一边帮他整理书稿的黛玉感叹了一声。
黛玉这几日一直陪着沈越在书房,替他做着前期的分类工作,为了方便,着的是窄袖,现在正捧着沈太师的诗稿在看,露出纤细的皓腕,让沈越觉得自己应该握上一握。
听沈越感叹完,黛玉也是灿然一笑:“我只服老太爷诗中的大气与智慧。人人都觉得为官之人做不来好诗,可是老太爷之诗,尽去官场气,又不矫做归隐之态,读之令人脱俗。”
沈越向她不满的道:“说好了替我整理,我书都快抄完了,你那里只管捧着诗稿看,快把明日要抄的给我理出来。”
黛玉这才惊觉自己又看入迷忘了正事,不好意思的向沈越告饶:“蔼哥哥儿这几日实在辛苦了,不如明日歇一日?”
这样的软语相求,直接让沈越的笔势一顿,他稳了一下心神,把手中的字写完了,才又抬头向着黛玉道:“早和你说了,现在这些太过繁杂,等着印出来再看多省事?你非得要现在就看,还想不想早些把书印出来?”
黛玉被他说得红了脸:“你那印书馆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哪儿那么容易就印出来。”
“傻丫头,”沈越笑她:“你也不想一想,不把老太爷的先印出来,哪儿好意思再印你的?何况我还想着给你的诗配上画儿,那不也得些日子?所以咱们还是赶早的好。”要不让双喜去杨柳青挖人做什么。
黛玉这才无话,随着他又整理了起来。
那头三皇子等人到底不好越过二皇子,想请他一起去与大皇子商量。谁料二皇子听说是沈越的事儿,直接就给拒了,还拿出兄长的款来教训三皇子等人:
“你们都已到各部听政,就该把心思用到替父皇分忧上,怎么还跟着沈越胡闹?他那不过是打着文雅的旗号,行铜臭的勾当,倒值得你们七八个皇子替他一个下臣操心。”
三皇子本想反驳,却一笑忍下来:“即是二哥没兴趣,那我们去问问大哥参不参一股。”说完带着几兄弟一起离了二皇子的书房。
二皇子面沉如水的看着还在晃动的门帘,似乎能从这门帘之间瞪出沈越的影子,再好好啐他一口。
“二皇子急燥了。”一个干瘪的声音从内室传了过来,那人也出了内室,是个身形与声音一样是干瘪的中年人。
二皇子看着来了,神情并没有多少改变:“穆先生此言何意?”
被称为穆先生的中年人,似乎没发现二皇子神情间的不耐烦,瘦削的脸上硬挤出一丝笑容来:“听闻几位皇子与大皇子相处得都不错,二皇子何不和光同尘些,也与兄弟们同进退?”
二皇子不满的道:“当日劝我鹤立鸡群的是你,现在要我和光同尘的也是你,如此反复多变,让父皇如何看待于我?”
你那叫鹤立鸡群?穆先生强忍着心里的嘲讽,脸上的笑一成不变:“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是小的没摸透圣人的心思,圣人自己经了夺嫡之乱,想看的是皇子们兄弟同心。现在即已知道,自然要变一变。”
“兄弟同心。”二皇子不屑的念了一句:“那也要看与谁做兄弟!我平日对这几个小的也算忍让,甚至还得不时附和他们的话,可是他们谁又把我这个做二哥的放在心上了?让我怎么与他们兄弟同心?”
穆先生让他说得也是一呆,有心想劝他平日即想拉拢别人,就别把姿态摆得那样高。附和别人说话的时候,也别总让人看出这附和的牵强。可是这位二爷,却不是那么听劝的,穆先生不由得在心里问自己,这从龙之功,真的能成吗?
可是自己已经进了二皇子府,想脱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只好仍劝二皇子:“所谓心诚则灵,又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二皇子只要多与几位皇子相处,让他们感受到二皇子的赤诚,假以时日必可使皇子们对二皇子心折。”
许是那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让二皇子听入了耳,他沉思了一会儿,才叫人去打听一下几位皇子是不是都去了大皇子府。在此期间还与穆先生好好的聊了一会儿天,展望了一下美好的未来,就被派去打听的人带回的消息重新激怒了。
“一群皇子,竟然屈尊降贵去见一个下臣,真是丢脸,丢了皇族的脸!”二皇子摔了一个砚台。
穆先生应该是挺心疼的,脸上的笑容终于保持不住了:“这沈越也有他的过人之处,至少的他书画,现在已经自成一体,连太后都喜欢。”
“不过是文狗!”二皇子轻蔑的说了对沈越的评价,没发现这两个字让穆先生的脸跟着阴沉了下来。
被二皇子称为文狗的沈越,正被几位皇子问得头大,他们什么都想了解,什么都有自己的意见,什么都想当然,还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见到效果!
沈越不得不再给几位皇子分配题目:三皇子、八皇子负责收集翰林院、宫内书文馆还有国子监的孤本、善本,不管是借、是抄,能收集多少先统计出来,再根据那孤本善本的作者与书本身的名气,确定刊印的先后顺序。
四皇子人在兵部,本来没有什么时间,他还是实惠的要出银子,让沈越给直接制止了:还没确定投资多少呢,你一下子出个十万八万的,让别人怎么办?
五皇子算是跟沈越办过事儿的,就由他监督着印书馆的建设进度。七皇子一听不干了,他也想看看沈越说的那个自动翻印的东西该怎么做,所以他与五皇子被分到了一起。
六皇子用处最大,他得算出这印书馆最终的投资,还有各位皇子应该出多少的份子钱。沈越只好丑话说在头里:“各位皇子要知道,这印书馆怕是赔钱的买卖,大家这份银子说不定都还不够。”以后每年说不定都要投资。
能在父皇那里得个好印象,哪个皇子还计较银子?大皇子说话最大气:“你们只管先投着,若是不够,我再添上。”
没捞着差事的九皇子沉默不语,沈越想想把他送给六皇子:“这银钱关系最大,有道是亲兄弟明算帐,臣这个外人更不敢沾手,还是九皇子监督着六皇子的帐目更让人放心。”
大皇子微微一笑,他又没有具体的差事,可他一点儿也不着急:别看小九是监督小六去了,可他却可以监督所有人,这个感觉不要太好。明天让皇子妃再给妹妹送两套首饰过去,这个妹夫实在给力。
他们商量好了,当今也就知道了结果,对二皇子他不想置评,回到坤宁宫之后却向皇后道:“你的嫁妆若还有余银,也该补贴谨儿些。”
皇后听得奇怪:“他分府的时候也得了皇庄,一年出息不少,又有年例、俸禄,加上我看了他媳妇几年,并不是那好奢靡讲虚排场的,府里进的人也不多,按说也该够了。”
当今同情的看了皇后一眼:“你的好女婿,又把朕的儿子们都给算计了。”见皇后不解,将大皇子最后的豪言说与皇后听:
“你想想,这天下的孤本、善本何其多,想要都印出来要多少年?他自己府里那点儿银子,能支撑几年?”偏这印书馆要挂在沈越名下,到时这汇印天下之书的偌大名声,还得让沈越得了去。
一群蠢东西。当今再次这样评价自己的儿子们。
皇后听了不由替儿子着急:“真真是糊涂,就算是为了妹夫的脸面,也不该说这样的满话。这样劳而无功的事儿,让人知道了还不是一场笑话?”
“劳而无功?笑话?”当今的眼神便是一厉:“这样造福万世、泽被万民的好事,怎么是笑话?谨儿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朕觉得很欣慰,你竟觉得是笑话,可见谨儿还是肖朕多些。”
就算当今的话里多了些讽刺,皇后心中不仅没有反感,反而更高兴:“我不过是妇人见识,哪比得上圣人高瞻远瞩。谨儿是圣人教导出来的,自然样样行事跟着圣人的脚踪。”象你才好呢,象你就不怕你猜忌。
当今乐呵呵收下这小小的奉承,还从自己已经充盈的内库里送了十万两银子到坤宁宫,算是他借皇后之手补贴大皇子的。
面对这么多银子,就算是大皇子拿着也觉得手软:“母后,这万万使不得。就如沈越说的,印书也不是一年之功,儿子每年紧一紧,也就省出来了。”
皇后有些欣慰的看着成熟不少的儿子:“话是这么说,可你是圣人的长子,该有的体面也要维持。圣人都说了让我补贴你,应该也是这个意思。”
大皇子听皇后这样说,才把银子收起来,悄声向皇后道:“这都是沈越之功,母后别忘了妹妹。”这一声妹妹叫得心甘情愿。
皇后点头:“我自然知道。”这个义女算是认着了,怎么能不时时想着她?
有了皇子们的参与,从内务府要人就不是什么难事,甚至内务府造办处的主事都要不时的问问七皇子,可还要不要人手——前次替沈越打家俱后,当今便让内务府单独成立了一个专造新式家俱的部门,还让他们在京中开了个铺子,那订单都排到两年之后去了。内务府尝到了甜头,现在听说又是沈越用人,参与的积极性不要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