讷哥儿趁着老太太换手的空儿,自己挤进老人家怀里:“还有我,老太太还有我。”
被曾孙们围绕着,老太太只有更高兴的:“是,还有你,如今你也不孤单了,有人陪你玩儿了。”
谙哥儿一本正经地纠正老太太:“二爷说了,回了京中也不能落下功课,我要每日上学后才能陪六弟。”
沈太太早眼馋了半天,借机将孙子拉到自己跟前,问他谁给他开的蒙,先生可进京了没有等语。询哥儿也早跑到沈越面前,向着他表功:“来的路上我也给谙哥儿看哥哥的像了,他是不是一下子就认出了哥哥?”
这个兄弟虽然不时地坑自己一下,也不过是求关注的小把戏,沈越看他的心态与房氏看沈越差不多,也摸着他的头道:“你做的好。”
就这已经足够让询哥儿满意,毫不羞愧地向着沈越伸出了手。沈越带笑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糖来放到他手里:“这是西洋进贡来的,说是叫什么奶糖。我得了就给你留着呢。”
谚哥儿早跟着询哥儿过来了,听沈越这么一说,有点控诉地看着沈越不说话,把个沈越看的有些讪讪,又掏出一块递到他手里:“这是前两天进宫新得的,我出门拜客忘了给你。”
那边两个小的也坐不住了,纷纷蹭下地围了上来,沈越只好把自己的荷包从腰上扯下来,倒提了将糖都倒在身边的小几上:“只有这么多,你们自己分去。”看的一屋子人都笑得不行。
老太太向着沈太太道:“放七八年前,咱们哪儿敢想去?咱们家的孩子哪儿就差这一口吃的,不过是要看看他哥哥可公平,心里可想着自己呢。”
沈太太也笑眯眯:“这都是托了太爷与老太太的福气,孩子们才都平平安安长大,兄弟之间也和气。日后等超儿成了亲,再给老太太添了玄孙,老太太这屋里更热闹了。”
说的老太太也想起来了:“如今太爷越发不愿意动弹,让他们兄弟去见太爷吧。”
房氏的脸就是一红:“孙媳失礼了。”
老太太摆了摆手:“你只在这里呆着就好,现在太爷除了见见孙子们,也就是见见玉儿。”又笑向房氏道:“玉儿嘴又巧,心又灵,诗作的比越儿还让太爷喜欢。你即回京了,明日那孩子是必来的。”
房氏听了只有更高兴的:“难得那孩子能与太爷说得上话。”
沈太太就点头:“也细心体贴。一会儿你回自己院子就知道了,早早替你把房子都和越儿一起收拾好了。”
刘氏听了便向房氏道:“若是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这次可不能找我,只管明日与玉儿算帐便好。”
房氏带笑道:“她不过是动动嘴,这支用物件寻东觅西的,还不是要嫂子操心?”沈太太等人便让她回自己院子先休息。
都是自家人,房氏便也不再客气,由着丫头婆子簇拥着回了西院。院门口早有丫头婆子直直站好,见她们过来齐齐说了声:“恭迎奶奶回府。”然后拜下去。
房氏轻轻点头,自有婆子叫起,然后簇拥房氏的人就更多,都随着她慢慢行到正房。房氏走的慢,看的细,虽未特意弯腰,眼睛却把将通道边、矮树下、细池中一一看在眼里,但见上头并无扫痕,却收拾的一尘不染,想来不是匆匆打扫能做到的,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待进了室内,更有热气扑面而来,还杂了淡淡的香气,房氏心神又是一爽:“怎么倒象是兰花香?”
红柳上前回道:“回奶奶,这是昨日公子与姑娘从李先生那里新搬回来的,就为了给奶奶熏屋子。”她是头一次见房氏,开头的几个字说的有点结结巴巴,后头也就通顺起来。
房氏早知这丫头是刘氏替沈越挑的,现在一看长相也还清秀,说话也有条理,最主要的是眼神清正,并不因自己是沈越的丫头又在府里多年有自矜之色。于是点头:“嗯,他那花房走到哪儿是要搬到哪儿了。”
沈越身后跟着询哥儿、谙哥儿一起进了屋子,两个小孩还是第一次进京,好奇地东看看西看看。房氏的眼睛却一直看着长子:“你伯母将你照顾的不错。”
沈越含笑应了个是字,心里还是放不下已经做了妇人打扮的锦儿与新换的丫头。就算离开了三年,房氏还是看出他的欲言又止:“他们两个的院子可收拾好了?”
“询哥儿先住在西院,谙哥儿给他收拾了母亲这里的西厢房。我自己的院子是东边院子。”沈越把自己做主收拾的地方说与房氏听。房氏便让人带询哥儿两个去看他们的屋子,让他们有什么不如意的只管来说与自己听。
两个小家伙被丫头带下去后,沈越才挨着房氏坐下:“母亲这些日子憋闷坏了吧?”
房氏轻点了一下他的额头:“若是让二爷知道你还是这样关心内宅之事,又要与你不干休。”
沈越便笑看房氏,把房氏看的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许是听说我要回京,罗儿便动了心思。她那个奶奶也不是个好的,仗着是我的嬷嬷,不时地在我耳边提说什么二爷没有人照顾,应该留个体贴的丫头替二爷打理内宅之事。”
“这才是痴心妄想呢。”沈越给这祖孙两个下了定语。
房氏听了也不屑一笑:“说的是。我也告诉了我那个嬷嬷,沈家与房家一样,都有不纳妾不收通房的规矩。看着我这里行不通,那娘两个三不知买通了二爷跟前的小厮,趁着二爷在外应酬喝醉酒,打着我的旗号去给二爷送汤。”
这些人似乎并没有什么更高明的招数了。沈越与房氏一样不屑地一笑,听着房氏笑着说下去:“也不想想沈家的子弟,哪儿有烂醉如泥不醒人事的?刚开始二爷还当真是我让人去的,生气了就想来后院问我。那丫头急了才说什么她从小仰慕二爷,让二爷一脚踢出了书房。”
说到这里,房氏眼睛里都是柔情,想来沈任的这一举动大大地合了房氏之心。刚才沈越已经暗暗留意,发现围着房氏的人中并没有她的那个奶嬷嬷,想来一并也被处理的。因问:“那现在二爷身边?”
房氏轻轻敲打着炕上的小几:“有厨娘有小厮,并无大碍。何况过不上两个月二爷也该上京了。”说完将此事摞开,只问沈越:“你考举人这样大事,我与二爷都不能来京里,可委屈了?”考秀才的时候还气了两天。
沈越不好意思地笑道:“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奶奶还记着呢?何况有超大哥与我做伴,大伯也没送他。”
房氏脸上就渐渐没了笑,眼里又现出湿意来:“总是我亏欠了你。这样小的年纪事事要靠自己不说,竟然还给我挣了诰命。唉,和你一比,询哥儿两个心就粗多了。”
看着长子,房氏说出自己三年来的孤单:“你在的时候还有人商量一二,你走了林太太也可交下心,玉儿也能给我解个闷。等玉儿她们也上了京,竟觉得无说话的地方。”
拭下泪才道:“亏得你想出那个五日一信的法子,可惜有的话信里也不好说。”然后就细问沈越头一次进宫的情形,与圣人之间的奏对,怎么就给自己请了诰命,还高了沈任那么一级。
这可是房氏的得意事。这一世的女人,丈夫从来不是她们最终的依靠,她们更信任的还是自己生的儿子。沈越这些年的做为,让房氏觉得自己后半生真真有靠。也不是说房氏就不关心沈任或是说觉的沈任一定会出点儿什么事儿,而是这个时代的大部分女人就是这样想的,房氏只是没有免俗罢了。
等沈越说到自己已经预备下了明日去外祖母家之物,请房氏不必操心早些歇息之时,房氏才想起一事:“糟了,这却是两难。”
第81章
沈越不知道房氏想到了何事, 忙问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落在了船上, 就算如此也不必着急, 他去替房氏找回来便好。说着抬脚就要往外走。
房氏笑着止住了他:“今日即是我回来了,说不定明日玉儿便会过府来。可去你外祖母家也不能耽搁, 不是要让玉儿白跑一趟?我也怪想她的,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模样了。”
沈越听说是此事便笑道:“这算什么难事,值得母亲如此为难?让人送信给玉儿, 后日再来便是。再说我不是也将玉儿的像画给母亲看了, 才不过两个月的光景,变又能变多少。”
见房氏面露不赞同之色,向她道:“说不定玉儿知道母亲急着要见外祖母,明日没有过府的打算呢。”听过房氏对这几日行程的安排,沈越早已经让人送信去林府了, 所以并不担心黛玉扑空。
房氏想想没别的法子, 现让人收拾出给黛玉带的东西,好让送信的小厮捎过去。沈越又止住她:“本来该玉儿来拜见母亲的, 哪儿有母亲先给她送礼的?”
这次房氏却不肯听他的:“听说你伯母与玉儿相处的极好,带着她出入花会交际应酬, 我可不能让你伯母比下去了。”
沈越见制止不了, 也就含笑看着房氏吩咐人收拾, 自己问她对这屋子收拾的可还满意。房氏一进屋子各色齐备, 用的东西都合自己的心意, 有什么不满的?沈越这话等于白问。等知道自己的床围是黛玉起的稿子, 由着丫头们绣出来的, 房氏又好生看了看,才道:“难为玉儿了,她才多大,又要读书,不该让她操这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