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京野鸢拿着酒跑出来,太宰治一把拉过她,冲向电梯的方向。
电梯的控制面板闪烁着危险的红光,太宰治带她从电梯前跑过,钻进后面的门内。
门内好像是堆放杂物的地方,在墙壁上却安置了一部小型逃生电梯,太宰治轻车熟路地输入密码,进入电梯中,然后按下通往地面的按钮。
“感觉怎么样?”
“还好。”京野鸢其实没什么感想。
太宰治看了她一眼,开玩笑似的说道:“在中也不知道花见酱身份的情况下,真想知道花见酱这么做会不会让他讨厌呢。”
——真想知道她做了这么过分的事,中原中也还能不能凭直觉认出她,再次对她产生好感。
“刚才是你带我进去的吧。”京野鸢说。
“确实是这样没错,不过在出租车上的时候,我已经提前给部下发消息,让他们把我出现的画面抹掉了,中也回来的话,看到的就是花见酱一个人去偷的酒。”
京野鸢对上太宰治恶作剧一般的笑容,好像被他的做法吓到了一样,呐呐地问:“那这瓶酒呢?”
“都拿出来了,当然是喝掉。”太宰治说,“去我那里,花见酱没意见吧。”
043
比起中原中也, 太宰治住的地方实在太乱了。
大量游戏光盘和用途不明的杂物堆满了客厅各个角落,拆解过的枪支零件堆在桌上, 压着已经变得皱巴巴的文件。
太宰治踩上凳子, 一边解开头顶的绳索一边说:“这是昨天准备上吊自杀用的, 不过听到花见酱出现的消息,我觉得这个已经不需要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是花见酱救了我一命呢。”
他说着有点苦恼:“你觉得我该怎么报答救命之恩才好?”
京野鸢晃了晃手里的酒瓶:“别再让我做这种事就行。”
太宰治拿着解开的绳索从凳子上跳下来,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难道不是花见酱想要讨好我才做的吗?”
夸张的神情让他多出了几分少年气的可爱,京野鸢与他对视两秒,默默移开了目光。
太宰治放下绳索, 从橱柜里拿出两个杯子去洗, 然后开了红酒直接倒在杯子里,顺便从冰箱里翻出不少零食。
做完这些之后, 他双手捧着布丁,在沙发上惬意地躺下。
沙发对面的电视上正在播放综艺节目,如果没有被他随意扫到地上的那一堆枪支,看上去就像是普通少年在家过周末的场景。
京野鸢望着摆在自己面前的玻璃杯, 再看看他塞到自己手里的零食……红酒配炸鸡,要是被中原中也看到这一幕,非得气死不可。
就在她默默腹诽的时候,太宰治看着电视上的节目开心地笑了起来,然后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似的,歪倒在她的身上。
他蓬松而卷曲的发尾蹭到京野鸢的脸颊上, 从他身体传来的凉意让京野鸢分外不适,忍不住推开了他。
太宰治笑得更大声了:“花见酱总是这样。”
不管对谁的称呼都非常客气,与所有人保持恰当的距离,疏离得仿佛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
可她对中也啊,又那么用心。
京野鸢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只好丢了一块炸鸡到他的嘴里。
笑得欢快的太宰治被炸鸡块呛了一下,想也不想就拿起桌上的红酒灌了一口,而后又把杯子举到京野鸢嘴边。
“花见酱也喝嘛。”
这……不太好吧?京野鸢犹豫半秒,最终还是顺着他的动作轻轻抿了一口酒,然后眼睛亮了起来。
“好喝吧?这可是中也藏了很久都舍不得喝的酒。”
京野鸢:“……”
为什么要再次提醒她这件事,太宰治真是太可恶了!
她拿过太宰治手里的杯子,迟疑地问:“我和你……都没见过几次吧?”
“是这样没错,可我和中也是对手,你对他那么好,对我却不屑一顾,差别待遇这么大,会让我很不爽的啊。”
原来是少年人的好胜心作祟,京野鸢顿时松了口气,又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她还没想出来,太宰治就握住她的手,把酒再次推到她的嘴边。
被迫咽下一口酒,浓郁的松露香气混合着辛香料在口腔中炸开来,醇厚而凝练的酒香中混合了淡淡的烟草气息,京野鸢“唔”了一声,看着面前深红色泽的酒,又就着太宰治的手抿了一口。
“我没有对你不屑一顾,”她斟酌语气,缓缓说道,“我只是……和你不熟……嗯……”
“原来是这样。”
太宰治接受了她的说法,却又特意加上一句:“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
“怎么可能。”京野鸢掩饰似的把目光放到红酒上。
和太宰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不觉中,大半瓶酒都被她喝了下去,她的眼神朦胧起来,说话也没有之前那么清晰了。
恰在这时,太宰治说:“花见酱,我听说你有个男朋友。”
“男朋友?”
京野鸢茫然地眨了眨眼:“我没有……”想到安室透,她被酒气熏得酡红的脸颊鼓了起来,气呼呼地改口道,“他是个骗子!”
要不是安室透骗她,她才不会答应当他的女朋友!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根本不相信她会有男朋友的太宰治脸色沉了下来。
比之前发觉她维护中原中也更为浓重的酸涩和苦闷从心里钻出,太宰治的声音好似不是从他口中发出的一样,在空气中飘荡,恍惚得找不到落点。
“他是谁?”
“他是……”依稀记得安室透的身份说出来会给他带来麻烦,京野鸢皱起眉头,“是……反正不是什么正经人啦……”
太宰治能听得出,虽然她对那个人的评价很糟糕,但是其实她并不反感那个人。
也是……男朋友呢,怎么会反感。
她不仅在意中原中也,她还有了喜欢的人,这个发现让太宰治潜藏在心中的情绪猛烈翻腾起来,化作能够摧毁一切的凶兽,疯狂想要冲破胸膛挣扎而出。
太宰治用力抓住她的肩膀,“我以为你和我一样。”
他那么想要找到她,除了和中原中也打赌之外,也因为她那么擅长欺骗,擅长说谎,太宰治一直以为她和自己一样,都是游离于人世间的怪物,是比中原中也那种异能生命体更为异类的存在。
他们永远也无法融入人群,永远也不可能有和自己真正交心的人,也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归属。
只能静静地候在原地,眼睁睁看著名为孤独的绝望吞没他们。
“我怎么可能和你这种自杀狂一样?”
京野鸢视线从他脸上的绷带掠过,声音含糊中透着几分抗拒:“我最讨厌你了。”
太宰治怔怔地看着她,尽管对她所谓的讨厌早有预料,还是觉得在听到的那个瞬间,心中的野兽撕裂胸膛不管不顾地爬了出来。被野兽撕裂的伤口比以往任何一次受伤都要痛,痛得他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
“为什么……”
太宰治声线干哑,仿佛在漫无边际的沙漠中跋涉,失去了所有希望的可怜人。
“为什么……要讨厌我……”
他的神情看起来就好像要哭出来,未被绷带遮挡的,露在外面的鸢色眼睛里流露出来的近乎支离破碎的情绪,令京野鸢怔了怔。
她坐直了身体,手撑在沙发上,慢慢靠近太宰治。太宰治因为她的动作呼吸停顿了一瞬,就感觉到有温柔的轻吻落到自己的眼角。
“别哭……”她带着酒香的低喃如耳语一般。
在柔软的唇瓣触到他的那个刹那,钻出胸膛的凶兽好似寻找到了新的目标,牵引着他做出了从未想过的动作。
太宰治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肩膀,把她压到沙发上。
形势倒转使京野鸢晕乎乎的眼神更懵懂了,她看着头顶上方的太宰治,仍旧没有察觉到他的险恶用心,只是喊道:“走开,不要离我那么近。”
太宰治低声说:“抱歉。”
他几乎从不和人道歉,语气中也没有任何歉意,就这么低下头,用唇堵住了她不满的话语。
太宰治深色的发丝覆盖住她的眼睛,他看不清她的眼神,却从她急促的呼吸中察觉到她的慌乱。
从猜出她身份那时起,就开始觉得不对劲的心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不断狂乱咆哮的凶兽安静下来,所有的一切都因为这次亲密接触而变得与众不同。
他无视京野鸢的拒绝,撬开她的唇舌,加深了这个吻。
她因为酒精作用变得偏高的体温让他觉得无比慰贴,感受着来自灵魂深处的空洞和虚无被填满,太宰治慢慢闭上了眼睛。
……也许他早就应该这么做了。
太宰治看着神色朦胧的京野鸢,把她整个人都扣在怀里,紧紧抱着她在沙发躺下了。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她这样的人,他绝对不允许她讨厌自己,因为其他人而抛下自己离开。
这是深感置身于深渊之中,身处腐朽世界里的他,第一次拼命也想要抓住的东西。
即使得到了马上就会失去,他也想要孤注一掷一次,就这一次——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