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络和太子能够感觉到,隐藏在太后背后的那股势力最近正蠢蠢欲动。眼下昭德帝无力掌控大局,朝中人心惶惶。太子虽能掌控一部分势力,但名份上较之昭德帝到底还是差了一层。
若她是太后……她定会想方设法拖延时间,直到自己人掌控住局面。然后,再除去昭德帝,嫁祸到太子头上。也只有如此,才能够让太子这名正言顺的储君失了大义。
宝络想着想着,便不由入了神。直到一阵凉风吹来,她才不由捂着嘴,发出了一阵咳嗽之声。
她半边身子倚靠在墙上,只觉头上传来一阵眩晕之感,脑仁一抽一抽地泛着疼,想来是最近用脑过度之故。别看她最近好像没做什么事,实际上,昭德帝与太子在外出征时,她协助皇后竭力稳住后宫;圣驾回京后,为了确保七皇子的复仇计划能够顺利实施,她也帮着出了不少力,自然不轻松。
宝络本就身子弱,又长期劳心劳力,精神一直紧绷着,能够撑到此刻,已属不易。
碧尧看着自家主子苍白的脸色,不由担心道:“公主,您没事吧,要不要召太医来看看?”
“不必,老毛病罢了,只需服用一些药物,也就是了。”宝络睁开眼,双眼中一派澄澈清明:“此事你不许告诉母后与太子哥哥。”眼下正是紧要关头,许皇后和太子都十分辛苦,她又岂能让这二人再为她而分心?
“可是……”这样瞒着许皇后和太子,终归是不妥的。若是事后被他们二人发现,只怕他们会十分生气。再者,碧尧也担心,若是他人不知,自家主子便越发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一味硬撑着。
“没有可是。”宝络淡淡地道:“若是母后和太子哥哥听到了什么风声,本宫唯你是问。”
碧尧叹了口气。终究宝络才是主子,她再担心,也不能替宝络拿主意。
碧尧定了定神,道:“那么,公主也要答应奴婢,要好好吃药,保重自己的身子。若是公主的病情再度恶化,哪怕拼着被公主责骂,奴婢也会将一切告知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
她的口吻虽谦卑恭敬,语气却不容拒绝。
到底是一心为主,宝络也不好责罚她,只得揉揉眉心,道:“知道了。”
从这天以后,宝络依旧每日往乾元宫中去,只是在乾元宫中呆的时间越来越短。
这时候,昭德帝每日只有两三个时辰是醒着的。睡着的时候倒还好说,他醒着的时候,脾气是愈发暴戾,就连一向深受他宠爱的宝络,在喂他喝药的时候,都常常被他摔药碗。
这些,守在乾元宫外的蓝承宇,自然不会不知道。
某天,在宝络一脸疲惫地从乾元宫中出来时,蓝承宇一把攥住宝络的手腕,将她拉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
看着宝络白皙如玉的腕子上那一抹被烫伤的红痕,蓝承宇眸中闪过一丝心疼与懊恼之色。与此同时,他心中,也是第一次对一向忠心的昭德帝,生出了怨怼之情。
“疼么?”蓝承宇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似是想抚摩宝络被烫伤的地方,又怕会弄痛她,终是不敢下手。
宝络看了看自己腕子上的痕迹:“还好,习惯了。”
最近昭德帝喜怒不定,暴躁起来什么伤人的事都做得出,心情稍微平静一些的时候,又会对她愧疚不已。
“我这里有疗伤的药,我给你擦擦吧。”也是因为蓝承宇常年在军中摸爬滚打,时常受些伤,才会把伤药随身带着,不料,在这时,却派上了用场。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也……”宝络刚想摆手拒绝,蓝承宇却已经捉着她的手,将药膏抹在了她的伤处。宝络一怔,只觉得那带着老茧的指腹轻柔地从她的腕子上擦过,让她的心中也泛起一阵涟漪。
那药膏果然极为有用,不过片刻功夫,宝络便觉得腕子上一阵清凉,疼痛减轻了不少。
直到蓝承宇收回手,将那管药膏塞入宝络的手中,她才终于回过了神:“……多谢。”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蓝承宇凝视着宝络,见她面色苍白,英挺的眉宇便不由一蹙:“近些日子,你还是不要侍疾了,好好休息一阵吧。再这样下去,你也要成个病人了。”
“不碍事,我自有分寸。”宝络道:“眼下,父皇身边正是离不得人的时候……我在父皇身边儿陪着,多少也能安心些。”
她可不放心让太后的人或是其他妃子的人呆在昭德帝的身边,这种时候,若是让人钻了空子,不管是趁机对昭德帝下手,还是在昭德帝耳边说上些什么,都是要人命的。
“你怎么这样倔?”蓝承宇看着宝络,摇了摇头。
不是不知道宝络在顾虑些什么,只是,在他心中,那些个事情,都不及宝络的身子来得重要。可宝络外柔内刚,她的主意,又岂是旁人轻易能改的?
“放心,等熬过这一阵就好了。”宝络也知蓝承宇是在关心她,自然不会不领情。
又过了没几日,宝络终于熬不住了,整个人软倒在自个儿宫中,一碗又一碗的苦汁子往肚子里灌。
“公主,您看,奴婢对您说过的吧,您就算想瞒着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也是瞒不了多久的。再者,您这样不注意身子,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他们?”碧尧的目光中满是不赞同。
许皇后和太子最近是忙了些,放在宝络身上的注意力也少了些,但他们又不是傻子。
当他们发现宝络的精神头越来越差的时候,自然也就不许她再去乾元宫中侍疾,强行勒令她在自个儿的宫中养病。
宝络轻咳了一声:“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已经在好好养病了么?碧尧姐姐行行好,就放过我这个可怜的病人吧。”
“公主您每次都认错态度良好,下一次却照犯不误……”碧尧虽仍板着脸,语气却明显缓和了下来,她的神色中,既有对宝络的担忧,又有一丝极深的无奈。
“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待熬过这一关,日后,咱们便不必再成天过这提心吊胆的日子了。”宝络看着碧尧,认真地道。
“但愿如此。”碧尧对此不抱什么希望。
就在所有人以为昭德帝的病情会继续这么不上不下,甚至恶化下去的时候,没过几日,乾元宫中忽然传来消息,道是昭德帝得仙丹相助,病情开始好转了!
无论是宝络,还是太子,都从这个消息背后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那仙丹,究竟是谁进献给父皇的?近些日子以来,有哪些人见过父皇?”宝络沉眸道。
第97章
“禀公主,奴才打听到,是惠嫔娘娘忧心皇上病情,托楚王妃为皇上寻来了一名不知打哪儿来的道士,在此过程中,庄嫔娘娘也出力不少。这道士不过献上了几味丹药,便令皇上精神头大有好转,如今,这道士被皇上尊为‘活神仙’,在宫里头不知有多风光呢,便连惠嫔娘娘,也跟着得意起来。”
宝络觉得事有不对:“前朝便有数任皇帝因服用丹药暴-毙,我朝-太-祖开国之时便立了规矩,不许子孙后代寻仙问药,怎么父皇竟如此糊涂,置祖宗家法于不顾?若是传了出去,父皇怕是又要惹群臣非议了。”
太子下了朝来探望妹妹,恰好将宝络托腮苦思的模样尽收眼底。随着年岁渐长,宝络出落得是越发好了,眉眼如画,冰肌玉骨,只是脸色有些过于苍白,愈发衬得她纤细孱弱,且身上萦绕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与愁绪。
他挥了挥手,令跟着自己进来的侍从去外头守着,自己则上前,屈指在宝络额间弹了弹:“今日用过药了没?让你好生调养,不许在为那些琐事劳神,你又不听话。”
“哎呀,好疼,太子哥哥你欺负人!”宝络摸了摸被太子弹到的地方,撅着嘴,露出一副委屈十足的样子来。
方才还是一副静态的美人图,到了太子跟前,忽然便鲜活了起来。
太子瞧着自家妹子这娇嗔的小模样有些想笑,偏又板起了脸:“若是你好好听话,又岂会如此?”
“眼下都什么时候了,我哪里还能够静得下心来调养?”宝络虽知左右无人,仍是压低了声音:“什么时候,把那些个居心叵测的全都解决了,我这心里头才踏实呢,不然,就怕什么时候着了人的道。”
这个道理,太子又岂能不知?
他也想让宝络万事不管,好好养身子,眼下却是不能。
如今这宫里头暗流不止,虽说周贵人去了,却有惠嫔、庄嫔在,更别提后头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太后。许皇后这些年固然长进了不少,但要让她来应付这样的局面,还是很吃力的,少不得要让宝络多多费神了。
“若是你嫂子顶事儿,能为你分担些许,你也不必如此辛苦。”太子淡淡地道。
宝络听太子这语气,便知太子与太子妃的感情并不怎么好。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太子妃是昭德帝指给太子的,乃是工部侍郎的嫡幼女。这出身不算低,要说做太子妃,却也差了口气,从这桩赐婚中,昭德帝对太子提防的态度,便可见一斑。且太子妃身为幼女,在家中被家人千娇万宠着,自有一股天真烂漫,刚嫁给太子的那段时间,便被后宫妃嫔挑出了几处错处来。这样的性子,太子自然不指望她能为许皇后和宝络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