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拱手骑上马飞快地跑了。
皇帝扭头训斥这个侍卫,“你是不是不会说话呀?”
“臣实话实说啊。”
“你就是个木头!”
侍卫长太史阆跑过来,对着这个侍卫一阵拳打脚踢。
打完又小声地在皇帝跟前为侍卫说话,“他这个人轴,您别跟他一般见识,这个人呢心是好的,就是嘴太笨了。他老子也是我们那帮老兄弟里面的,就是嘴笨的那个蒋大个,一说话能把人气死的那个,这小子叫蒋熙,这么个文雅的名儿还是当年寇老大人赐下来的。”
“知道了知道了,往后出门,你让他跟着太子。要是太子那边有什么错处,让他在一边劝着点。”
侍卫长又对着这个侍卫一阵拳打脚踢,“笨死你了,快谢恩,你升官了不知道吗?”
皇帝想说没打算提拔他,但是想想自己小时候用的那帮子侍卫,虽然都是各处不要的,有着各种各样的毛病,但是当年要不是他们忠心,自个儿也不会太太平平的长大。
这个人虽然轴还一根筋,好就好在这个人耿直,将来也知道劝着点太子,至于到时候太子能不能忍得了他……一朝天子一朝臣,就看这个人的造化了。
这事儿翻过去不再提,一群人在路上走得慢慢腾腾的。原因是因为麒麟一边走一边吃栗子,还把栗子壳扔的到处都是。
因为天冷路上的人少,大多都是匆匆而过,看着他们这一群人纵容一个小娃娃在街上横冲直撞,一个个冻得缩脖子缩手,都跟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
恰巧这个时候有一个老婆子也牵着一个孩子的手迎了上来。
“大爷们纳福,跟大爷们打听个地方。”
皇帝看着这个村妇满脸皱纹头发雪白,牙齿似乎还掉了一颗,他手里牵着的这个小孙子正两眼巴巴的盯着麒麟,闻着栗子的香味,羡慕的口水都滴答了下来。
皇帝吩咐蒋熙把麒麟的栗子分一半给对面的那个小孩。
这个村妇赶快拦着,拦了好几次之后小半兜栗子被塞给了她孙子。这个村妇又要摁着孙子跪下来谢人。
皇帝摆了摆手,“不用不用,给孩子一点东西用不着如此大礼。老人家不是要问路吗?要去哪里?”
“问一下宁荣街怎么走?”
皇帝还真没去过宁荣街,往后瞧了瞧,就有一个侍卫出来给村妇讲了讲。
村妇诚心诚意地谢了这群人。
皇帝想拦着她说几句话,“老人家,我看着你的衣服虽破旧,但是很干净,您老人家这双手看着也没生冻疮,面色虽然苍老,但是不带饥色,只不过你行色匆忙,面带焦急,又像是去投靠亲友?难道是遇上了什么事儿,别嫌弃我说话难听,豪门大户的奴才眼睛都长在头尖上,你去投靠他们,为了脸面,他们也不会认你这个亲戚的。”
“这位大爷说话是真的,有什么难听不难听的,说出来可能大爷也不相信,我老婆子并非是去投靠那些奴仆,是家里的祖宗和王家有点牵扯,早些年也是来往的,只不过这些年落魄了就没有再走动过,听说贾家的太太奶奶都是王家的姑娘,想着凭着以前的脸面去打秋风,换来些银子也好给家里的孩子治病。”
“看你们鞋上泥土不多,应该是京郊附近的人家呀,听说京郊附近的人家这两年日子都好过前几年……不瞒老人家,我是云升和泰德的东家,家里面在京畿各地都有作坊,要是在作坊里面上工的人得了病,能让作坊里面的小大夫给瞧瞧,顺便还能喝上几副药。你这么急匆匆的投奔亲友,难不成是我们家的那些管事有人贪了或者欺负了你们?”
“原来是东家,谢谢你们家的大恩大德呀。”村妇趴下来磕了三个头,他身边的小孙子这次不用摁着也趴了下来。
皇帝赶快让人扶起她们祖孙。
村妇擦了一把眼泪,“不瞒您说,要是没有您家的作坊,我们一家人这个时候也快要冻死饿死了。我老婆子跟着女儿女婿一块儿过日子,早些年我女婿家里面也是大户人家,现在日子落魄了,刚开始的时候不让家里面的女眷出来上工,后来看见上工的地方男女不在一处,一个在村东一个在村西,没什么难听话传出来才点头答应了。
可谁知道作坊里面传着小道消息,说是东家最恨给家里的姑娘裹小脚,而且裹了小脚也不能好好的上工,我老婆子也是亲眼见了,那些脚大的姑娘在织机上爬上爬下,抱着布料来去自如。那些小脚姑娘一步才有三寸长,拿不动东西干不了重活,怪不得东家不喜欢。为了多拿一些工钱,我们庄子里面的那些小姑娘都没有裹脚。
但是我那糊涂女婿却说大户人家的姑娘一定要裹脚,只有那些小门小户的才不讲究这个,非逼着我那小孙女儿裹脚,后来裹了,就开始发烧说胡话,脚肿的跟那发面馒头似的,作坊里面的那些小大夫们看了之后说是不成了,作坊里面没有药,要想治病,得去城里的药房拿药。家里面没钱,这不是想进城来打点秋风,求几两银子给孙女治病。”
麒麟在一边听明白了,指着那村妇说,“你们那是把她的脚骨头掰折了……裹脚有什么好的,连路都不会走了,上下个台阶还要人架着,没那个底蕴了非要打肿脸充胖子。”
皇帝把手放到儿子的脑袋上拍了拍,“老人家别往心里去,我孩儿的娘就是个大脚婆娘。你回去跟你女婿说,让她别折腾你孙女了,往后裹脚的越来越少了,毕竟庄户人家成亲,能干的姑娘才好说婆家。”
“您说的对。”
“我们就不拦着老人家了,您这个时候去吧,听说他们家当家作主的是琏二爷家的,你去了多奉承奉承她,说不定会有好处。”
看着这个村妇牵着孙子的手走远了,父子两个才转回身儿。
麒麟拉着皇帝的手,“您那么大方的把我的栗子分出去了,我还以为您会赏她一些银子呢。”
“你爹穷的连一个铜板都没有,拿什么赏啊。”
“怪不得拿我的东西赏人呢,放心,以后我娘给我银子了,我孝敬您。”
“好儿子!但是爹要跟你说,你不能心疼你的那些栗子,你刚才看见那个小孩没有,在你眼里他是什么?”
“庄户上的小子呀,还是个小馋鬼。”
“儿子,这话可不像是一个储君该说的。”
“储君该说什么呀?”
皇帝心想儿子还小呢,慢慢的教,把这些为君之道全教给他。
“那不是庄户上的小子,那是一个能给你纳税的子民,以后也有可能是一个为你出征的壮丁。所以,别吝啬一些栗子,你有很多,他却没有。”
刚向皇帝问路的村妇姓刘,牵着的正是他外孙板儿。
一路上称得上是过五关斩六将,之后终于到了王熙凤的院子里面。
到了王熙凤的屋子里面,一进门看到一个少妇要走出来,刘姥姥赶快趴下来请安,口称二奶奶。
被跟着来的周瑞家的赶快拉了起来。“刘姥姥您弄错了,这不是二奶奶,这是她屋子里面的平儿。”
刘姥姥是个有见识的老妇人,知道这些大户人家妻妾成群的烦心事儿。嘴里称着平姑娘,跟着一块儿进了屋子里面。
正在西屋说着话,就听见有一个女童的哭声,平儿赶快出去,过了一会儿,抱了一个小女孩进来。
周瑞家的就在一边介绍,“这是琏二奶奶的大姐,这是刚睡醒吧?”
平儿点了点头,“最近有些不爱吃东西,老是哭哭啼啼的。”一边抱着哄着,又在他身上轻轻拍着,小女孩儿的脖子动了动,对着板儿那里眨了眨眼,板儿看着这小姑娘长得又白又嫩,比庄子里面其他的姑娘都好看,于是从自己的布口袋里面掏出了一个板栗递了过去。
周瑞家的用鼻子闻了闻,“有一股子甜香呢。”
刘姥姥赶快把板儿口袋里的板栗掏出来放到炕桌上抓了几个,就往周瑞家的手里塞,“周嫂子也尝尝,这是来的路上遇到一位好心的大爷,找他打听路的时候给的。”
周瑞家的推了好几次,嘴里还说着,“这些东西我们家常有的,一些山间野物罢了。刘姥姥不必客气,放着吧。”
平儿拿了一个,剥了几下,发现壳子不好剥开,就把栗子放到嘴里,把外边的壳子咬开之后喂大姐吃里面的果仁。
大姐吃的津津有味,吃了一个眼睛,还看着桌子上放的那些。
刘姥姥察言观色,讨好的把这些栗子往前推了推。
到走了的时候,从王熙凤那手里得了40两银子,来的时候愁云惨淡,走的时候喜气洋洋。
晚上贾琏回家,一进屋看见妻妾都坐在炕上剥栗子,中间坐着女儿大姐。
贾琏二话不说上去抓了一把剥好的栗子仁塞嘴里了。大姐看了之后,鼓着小脸儿气呼呼的看着贾琏。
王熙凤心疼的赶快把女儿抱到怀里,“哪有你这样做老子的,你闺女忍了半天,等着剥完了一口气吃个痛快。你倒好,来了先吃了一半”。
“这有什么呀,打发人再去厨房要点不就行了吗,这一点就给我塞个牙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