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之中一头金发,一脸傲慢与狠戾,看上去年纪最小的是凯厄斯,黑发及肩,脸上永远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的是阿罗,而另一人则是一头黑色的卷发,五官深刻而英俊,虽然也是一双红色的眼睛,但是与凯厄斯的阴戾与阿罗的笑意不同,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内容。
“那是马库斯。”乔娅正在画中观察那个陌生的男人时,走在她身后的凯厄斯说了一句,她回过头去,正好撞进凯厄斯的眼睛里,而凯厄斯稍稍一愣,随即又有些不太自然地扭过了头。
乔娅嘴角轻轻扬了扬,正想继续问凯厄斯关于托蒂家族那几个仆人的事情,走在他们前方的阿罗便已经笑着开口:“那是我另一个弟弟,凯厄斯的另一个哥哥。”
从这些画来看,沃尔图里家族应当就是这三人建立起来的。
乔娅点了点头,又想到阿罗看不见自己点头,便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阿罗笑了一声,道:“那可是一个很漫长的故事了,乔娅小姐若是有兴趣,待会儿的晚宴上可以听听沃尔图里的故事。”他顿了顿,微微侧了侧头,眼角瞟向走在乔娅身后的凯厄斯,“听说凯厄斯一年前去佛罗伦萨的时候参与了美第奇家族继承人的故事会,想来应该也比以前会讲故事了,那么就让他来给乔娅小姐解惑吧。”
乔娅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凯厄斯,凯厄斯的表情有些僵硬,嘴角紧紧抿着,她又将视线往下移动,看见了凯厄斯攥成拳头的手。
看来凯厄斯跟阿罗的关系是真的不太好啊。
乔娅想着,又瞟向了走廊上的新的一幅画上,她的视线刚刚移到画幅上,便看见了一个身着甲胄的背影,她本以为这是凯厄斯,然而却看见这个人身后垂着一条黑色的发辫。
女人?
她的视线稍稍上移,然后看见了这个女人抬起的右手手臂上,站着一只棕色的鹰。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正想将画幅上的其他内容看清楚时,便听见走在前方的阿罗笑着说道:“马库斯居然肯从他的房间里出来了,真是令人惊喜,也许是乔娅小姐带来的好运吧。”
乔娅一愣,稍稍扭过头去,看向前方,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走廊的尽头处,来到了城堡的正厅。
虽然整座沃尔图里城堡古老而阴森,连着走廊上猩红色的地毯以及稍显狭窄的空间都给人一种极为压抑的感觉,然而正厅却是异常地开阔明朗。拱形的穹顶上方开了好几扇天窗,夕阳从天窗外涌入,在正厅之上交叉相汇,而穹顶中央,则有一扇巨大的水晶吊灯,以及数十盏形状复古的黄铜吊灯,每一个水晶烛台上都点着白色的蜡烛,烛光通过石英和水晶的折射,将偌大的正厅照得如同白昼。
厅内正面靠墙处则有一个高出地面大约五英寸的平台,台上三把巨大的石椅,椅背上雕刻着沃尔图里族人胸前挂饰上的图案。而其中一个石椅上,已经坐着了一个人。
他有着一头黑色的卷发,并不像凯厄斯和阿罗那样打理的一丝不苟,而是有些随意地垂在肩上,一身黑色的长袍,却毫无压迫感,坐在石椅之上时,就像已经融入空气中一般,让人感受不到任何的存在。
他听见阿罗的话,扭过头来,红色的眼睛扫过站在走廊口的一众人,才缓缓开口道:“听说今天有客人。”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并没有阿罗那般轻得刻意,这种声音更偏向于柔和,可以看出他应当是一个比起他另外两个兄弟而言性格更加温和的吸血鬼。
此时阿罗已经大跨步向前,朗声笑道:“是的,沃尔图里城堡里有了新的客人。”他顿了顿,又说了一句,“还是凯厄斯带回来的。”
乔娅听见站在她身后的凯厄斯“啧”了一声。
她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扭过头去,看向凯厄斯,小声问道:“凯厄斯,你是不是跟阿罗关系不好啊?”
她刚问出口,便听见站在另一边的亚力克咳嗽了一声,她顺着声音望去,亚力克立马扭头摸着鼻子,看向墙壁上的壁画。
而凯厄斯则是瞪了他一眼,然后看向乔娅,有些暴躁地说:“没有。”
“哦。”乔娅点了点头。
“你问这个干什么?”凯厄斯道。
“没什么。”乔娅摆了摆手,“如果你讨厌他的话,我也跟你一起讨厌他好了。”
凯厄斯:“……”
过了许久,他才伸手,像是发泄一般揉了揉乔娅的头发,知道乔娅“哎哟”了一声,他才说道:“我没有告诉你我把托蒂家族的那几个人带回沃特拉,是因为我生你的气。”
乔娅一边从吸血鬼的魔爪之下解救自己的头发,一边有些莫名地问道:“你为什么会生我的气。”
凯厄斯哼了一声,没有回答,然后说:“不过我已经安排亚力克再过段时间把他们送去那几个刺客住的地方了,我是不想再见到你了,但是我想,你应该还想见到他们。”
“你为什么不想再见到我了?”乔娅又问。
凯厄斯凶巴巴地看向她:“闭嘴!不准问!”
乔娅整理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然后满眼真诚地说:“那我再问一个问题好不好,就一个。”
凯厄斯继续凶巴巴:“那你赶紧说!”
“我……”乔娅顿了顿,“我弟弟,是不是也被你带回沃特拉了?”
凯厄斯愣了愣,随后有些慌乱地站直了身,看向别处,过了一会儿,才道:“不是。”
第82章
大抵是因为作为吸血鬼聚居的沃尔图里城堡很多年没有过人类客人了, 城堡的餐厅被布置得极为隆重,长长的餐桌中央每隔五英寸的地方就要放上一瓶开得娇艳还带着露珠的玫瑰, 金银烛台被仔细擦过, 可以倒映出清晰的人脸来,连烛光也比不上它们闪亮。
靠近主位的地方摆放着一个造型别致的盐碟,盐碟上是一个黄金雕刻而成的青年,穿着古希腊式的希玛申长袍, 手里捧着里拉琴,应当是古希腊神话中的酒神狄俄尼索斯, 而他脚下踏着浪, 却又是用珐琅和宝石镶嵌而成。
盐从中世纪以来便是极为稀缺的资源, 对盐的控制还引发了不同时期的战争, 于是从那时起, 贵族们总会在宴会的中心区域放上一个盛放盐的盐窖, 盐窖一般由金或银制成, 镶嵌着珍珠、宝石以及珐琅, 以彰显自己的财富以及权力。
不过在近年来, 盐窖也换成了盐碟,然而这个小器物对于工艺和财富的要求却更高,几乎每一件都是极为精美的艺术品。
从沃尔图里家族的这个盐碟来看,这个家族相当有钱。
而除开装饰用的花朵和烛台之外, 餐桌上的每个人的位置前都放着不同规格的餐具, 并且是威尼斯产的玻璃餐具, 在这个大多数平民家庭还共用一个陶碗的年代, 一套威尼斯产的玻璃餐具,也足以成为财富的象征。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些透明的玻璃餐具,才让乔娅看清那些高脚杯中色泽鲜艳的鲜血。
乔娅被亚力克带到了离主座非常近的一个位置上,她的前方摆放着一个餐盘,里面是满满的一盘意面,餐盘一边的高脚杯里,并不是与其他人一般的鲜血,里面盛放着深红色的葡萄酒,并且还细致地放上了冰块。
乔娅入了座之后嘴角有些微微地抽动,她拿起放在餐盘上的餐具,正思考着吸血鬼做的意大利面该会是什么味道的,便听见已在主座落了座的阿罗笑道:“怎么,我们的凯厄斯又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乔娅听见他提到凯厄斯,便抬头望向对面,凯厄斯刚刚入座,与另两位沃尔图李掌权人一袭黑袍不同,他仍旧只穿着那一件单薄的象牙白衬衣,金发有些凌乱在拢在耳后,看上去像是正在乡间别墅里度假的贵族小公子一般。
他仿佛察觉到了乔娅正在看他,本准备朝乔娅这边扭过头来,又僵了僵,停顿下来,给乔娅的视野之中留下了一个精致完美的侧脸。
自从乔娅再次向他询问弟弟马科的下落之后,他又安静了下来,就像是乔娅刚爬上他的窗,看见他孤独地坐在那间空荡荡的房间里的椅子上的时候。
“肯定又是小孩子吵架了。”阿罗笑了一声,又转头看向坐在他另一边的马库斯,“马库斯,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阿罗的时候吗?”
马库斯并没有回应他的视线,只是点了点头。
好在阿罗也并没有在意两个弟弟对自己的敷衍态度,而是将视线投到了乔娅身上,笑着说道:“亚西比德麾下最年轻的将士,骄傲而勇猛,但是脾气很坏,常跟同袍斗殴,每次都是下死手,年纪是最小的,但是赢的次数也是最多的。如果被他发现有谁因为他年纪小而让着他,那他可以赌气不吃完,然后跑到别人的军帐里,把人拖出来,嚷着要重新比过。”
乔娅将视线移到凯厄斯脸上,正好看见凯厄斯扭头狠狠瞪了阿罗一眼。
两个人的视线有那么一刻是交汇的,那时候凯厄斯眼中的狠意还未完全收敛,只不过他在触碰到乔娅的眼神之后立马变了个样,有些慌乱,只能有匆匆忙忙地将头扭向另一边。
乔娅一手托着腮,一手拿着餐具,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餐盘中的意大利面,想着凯厄斯大约是当一个铁血军人当久了,连谎都不会撒,面对自己不想说出来的事,只能用这么幼稚的手段去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