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塔库栗沉默了一会儿,再度开口时,他身上的戾气又减去了几分,语气几乎是有些无奈的。
“我没有生你的气,也没有要骂你。”
他犹豫着,手臂抬起了几次,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将手掌搭在了我的后背上,轻轻碰了碰交错纵横的伤口中间难得的好肉,像是连这一下也怕碰疼了我一样,他又很快地放下了手。
“我只是想问问……你还疼吗?”
我怔了一下。
——你很痛吗?
遥远的声音,从深深的记忆之海中浮了上来,太过遥远,连带着说话的那个人的面庞也模糊不清起来。我一时竟然想不起,那个人在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到底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
有多久没有人问过我这句话了呢?
“我不疼的。”我条件反射般对卡塔库栗露出一个笑来,“哥哥也知道的,我随时可以切断自己的痛觉,这一点也不要紧。而且这些伤只是看起来吓人,我过会儿就能把它们都治好,一下子就够了。所以卡塔库栗哥哥你也不用太担心了。”
“……………………”
卡塔库栗再次沉默下来,只是,从他紧锁的眉头来看,他大概并不认同我的话吧。只是,不多问是他一向的好习惯,所以他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将视线转向了地上的多弗朗明哥。
“这些家伙……”他的声音低了几个度,像是从地底传出来的一样,“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怎么办?
我抱着卡塔库栗的脖子,从高处静静俯视着狼狈的唐吉诃德海贼团成员,逐一地扫过他们的脸。
只要在这里杀了他们,那么,德雷斯罗萨的惨剧就不会发生了。
只要在这里杀了他们,那么,香波地的奴隶市场就不会成型了。
只要在这里杀了他们,那么,就有无数的人可以得救……
此时此刻,只要我一句话就足够了。
但是……
“你想要引起蝴蝶效应吗?”
那个时候,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向海军举报维尔戈的时候,ai坐在我的肩头,凉凉地开了口。
“在这里改变‘过去’的话,那么路飞会死哦?”
“…………………………”
“一定会死,绝对会死。”ai的语气十分笃定,“他至今为止的人生是在无数的凑巧与非同一般的强运上建构起来的,如果你在这里害死了维尔戈——或者说,杀死了多弗朗明哥——那么,未来的路飞一定会死。这就是蝴蝶效应。”
一只南美的蝴蝶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几周后引起北美的一场龙卷风。这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
我很明白,我所跳跃的是过去的时间轴。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加不能改变那些既定的东西。不是为了命运,而是为了所珍视的人们做出的选择。
看过《f○te/zero》的人,想必都对那个经典的电车难题记忆犹新吧。
一个疯子把五个无辜的人绑在电车轨道上。一辆失控的电车朝他们驶来,并且片刻后就要碾压到他们。幸运的是,你可以拉一个拉杆,让电车开到另一条轨道上。然而问题在于,那个疯子在另一个电车轨道上也绑了一个人。
在这种时候,你是选择拉动拉杆救下那五个人,还是选择救下那一个人?
我不是卫宫切嗣。我做不到将所有生命平等地放在天平上称量。
我所能做的,只是保护我重要的人。
我早就说过了,我并不是什么救世主。我只是一个自私的人。
于是我将卡塔库栗的脖子抱得更紧了一些,将自己的脸也埋了进去。
“算了,哥哥。”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此空虚。
“我也有错。”
作者有话要说: 电车难题来自百度百科。
第190章 分手的时候一定要找娘家人来撑腰,这样才不会被欺负。
听到我那句话,场面一时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
佩罗斯佩罗看着我的目光已经是在注视一个被骗身骗心骗财骗色还执迷不悟的无知少女……简而言之就是关怀智障的眼神。哦不,大哥,收起你的眼神,地上那个才是被骗财骗色骗身骗心的那一个,不是我。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误会。
而卡塔库栗……我不太想看他到底露出了什么表情,但是从他骤然收紧的手臂来看,那大概也不是什么和煦神色……总之我是没胆子看的。
与他们相反,多弗朗明哥分明还被三叉戟钉在地上,此时此刻,他却忽然低低地笑出了声。他一边笑一边咳血,然而嘴角的弧度却越拉越大,全然不顾自己现在的造型俨然就是一只串烧火鸡,而且如果这时候乱开口大概会直接变成死掉的火鸡。
“呋呋呋呋……就是他吗?”他扭过头看着我与卡塔库栗,语气笃定,“就是他吧。”
——你到底在我身上找谁的影子?你到底把对谁的感情投射到我的身上了?
——就是他吗?就是他吧。
他知道了。
我闭了闭眼,沉默着侧过脸去,避开了多弗朗明哥几乎扔到我脸上的质询。
于是多弗朗明哥笑得更厉害了,全然不顾伤口随之撕裂,只是越笑越大声。那是愤怒的,嘲讽的笑。
“你还真是胆小鬼啊,罗莎。”男人的语调越发讥讽,“太让我失望了,你这样也能算是海贼吗?”
“闭嘴。”
卡塔库栗的声音低得像是从地狱里升起来的一样,他反手将三叉戟更往下摁了几分,看到新的血涌出来才松了手。多弗朗明哥的面色越发惨白,甚至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脸上的笑却越发残忍起来。他死死地看着我,嘴角的弧度又拉大了几分。
他说:“不在这里杀了我的话,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后悔——”
剩下的话被踢在脸上的皮靴打断了,多弗朗明哥整个脑袋都被踢得侧过一边去,然而他吐出一大口血,脸上的笑容依然没有褪去一分。即使隔着破损的太阳镜,我也能看到他的眼睛,带着难以言表的凶狠与杀意,死死地盯着我。
“在这里杀了他怎么样?”佩罗斯佩罗向前一步,“虽然这种小虾米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不过还是在这杀了他比较清净……你认为呢,罗莎琳德?”
而卡塔库栗也转过脸来,沉默地注视着我。
似乎他们都将那番话理解成了一个男人尊严受辱后的报复宣言,但只有我,领会到了他那番话真正的意思。
你是一个连自己真正的心意都不敢让对方知道的胆小鬼。
太让我失望了,连真正想要的东西都不敢去争取,而是将这份感情投注到别人身上,寻找着虚假的替代,这也能算是海贼吗?
如果不在这里杀了我的话,总有一天,我要你为你对我欺瞒、利用和背叛付出代价,我一定会毁了你,让你后悔你对我所做的一切,让你后悔你为什么背叛我,为什么没有在这里杀了我。在那之后,我一定会用最残忍的方式杀了你。
……这才是多弗朗明哥真正想对我说的话。
于是我拍了拍卡塔库栗的肩膀,制止了他欲把多弗朗明哥整个捅穿的动作。
我笑了起来,轻轻地,轻轻地扯起了嘴角,平静地注视着他。
“我会期待那一天的。”我轻声对他说。
是啊,我会期待那一天的。
如果是你来写下我的bad end,由你的手,为我的旅途画下句点,我也不是无法接受。不如说,这样似乎也不错。
就当是我一开始不怀好意接近你的补偿,我给予你杀死我的资格。
我这样想着,又对多弗朗明哥笑了一下。
“我们走吧。”
我将卡塔库栗的脖子抱得更紧了一些,轻轻闭上眼睛,让长长的睫毛像蝴蝶一样擦过他跳动的颈动脉,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绽开了微微的笑。
“已经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我低声说。
与此同时,ai机械的电子音在我耳边响起。
【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恋爱线be进度100%】
【唐吉诃德海贼团友情线be进度100%】
……
…………
………………
不管怎么说,卡塔库栗和佩罗斯佩罗到底还是给了我这个面子,没有当场杀死多弗朗明哥。他们将这些已经被打了个八成死的家伙丢在原地,便带着我返航了。
我简单用caster·美狄亚的卡牌替自己处理了一下伤口——没办法,剩下的卡几乎都被多弗朗明哥他们打锁卡了,这个世界是别想再拿出来用了——由于金羊毛的回血技能到底是有限的,伤口差不多只治愈了一半,剩下的是由卡塔库栗船上的船医替我处理的。
回到托特兰之后,卡塔库栗似乎是怕我挣到伤口,坚决不肯让我自己走动,而是抱起我下了船,朝我住的地方走去。
“卡塔库栗大人回来了!”这是欢呼雀跃的托特兰王国民众。
“哥哥!出航愉快!什么时候也能带我出海啊!”这是崇拜卡塔库栗的弟弟妹妹。
“好久不见了罗莎!外面好玩吗?”这是和我玩的比较好的夏洛特家成员。
“都说了没必要特地去接那个废物了,就算她再怎么没用自己回家也还是能做到的吧?我都说了卡塔库栗哥哥你太偏心那个女人了!还有佩罗斯大哥也是!为什么你也要去接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