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梅达尔多出自《分成两半的子爵》
☆、城堡
轰焦冻和立世趁乱躲到了小树林里。梅达尔多的两个半身之间的战斗不知何时才会停止,这不免会引起些微惴惴不安的情绪。
立世蹲在丛中。这里尽是些低矮的灌木, 只要压低身子, 就能完全隐藏起踪迹。
“这里离城堡很近了,我能看到荆棘丛。”
在周围看了一圈后,轰焦冻这么对立世说。可立世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话没有听进去多少, 大脑只捕捉到了“荆棘丛”这个词。她想起了分别之前柯希莫说过的, 城堡外围的防御机制是荆棘丛, 只要想办法穿过,就能抵达城堡了。
可那是荆棘啊……
立世轻叹了一口气,把脸埋在臂弯间。
“荆棘丛……感觉像是守护公主的城堡才会有的玩意儿……”她小声地说着,不过说出的只是些没有什么切实意义的胡言乱语罢了。
轰焦冻没听懂她的话,毕竟他并没有读过太多童话故事。
“嗯?你说什么?”
“唔……没什么没什么。”立世摇摇头,下意识地否认了,但想了想,再度拾起这个话题, 向他解释说, “我是觉得,他在城堡外围布置荆棘丛的这种设计很像童话里的模样。童话故事不都是这样吗?白马王子跨越刀山火海、穿过布满尖刺的荆棘丛, 把困在城堡里的公主救出来。”
现在他们也要跨越重重陷阱,穿过布满尖刺的荆棘丛,只是如此艰辛并非为了救出公主,而是为了击溃魔王。
这么一想,感觉出发点都完全不一样呢……
立世将身子团得更紧。她的思绪刚才一不小心飘到了梅尔达多身上。现在善的那半面怎样了呢?
轰焦冻察觉到了她的失意, 他想他多少能猜出原因是什么。
“你在想梅尔达多,是吗?”
猝不及防地被说穿了心事,立世下意识竟想否认。但她抑制住了讪笑着摇头的冲冲动,极缓慢地,点了点头。
“我刚才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帮助善的那半身的念头,而且还产生了几丝侥幸。这不是一个英雄应该有的想法,对吧?”她的声音一点点变轻了,“像是个恶棍才会有的念头……”
一瞬之间,轰焦冻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了。立世说的似乎没错,一个英雄是不应当怀揣着过于自私的念头才是的。只是……
“撇开‘英雄’这个身份,我们不过只是普通人,不是吗?”
不是无所不能的神明,也不是无恶不作的恶鬼,只是平凡的人类,仅此而已。
“所以呢,产生这样的念头也是很正常的,因为那一刻你是在以一个普通人的视角看待周遭的。如果切换到英雄的视角……嗯……”轰焦冻突然词穷了,在这里卡顿了片刻,而后才很勉强地支支吾吾说,“我是想说……”
“我明白前辈的意思。”立世打断了他。
这是很罕见的情况,轰焦冻不免有些吃惊。
而后,他听到立世说:“我只是对自己很失望而已。如果总是畏手畏脚地担心着自己的安危,那样的话怎么可能救下更多的人啊,对吧前辈?我需要进步的地方还有太多太多,至少现在我不能算得上是一个成熟的英雄——英雄不该是我现在这副姿态。”
轰焦冻耐心听她说着,一字一句都不曾错过。他惊喜地发现,立世的眼中燃起了一簇他先前从未见到过的火苗——他想这应该是信念吧。
第一次提及与英雄有关的话题时,轰焦冻只能从她的眼中看到迷茫,似乎还有几分惆怅,除此之外便什么都看不到了。而现在不知不觉的,她竟然改变了这么多。轰焦冻有些欣慰,他想自己大概是见证了一场了不起的蜕变。
立世蹲得有些脚麻,想要换个舒服些的姿势,然而一抬头,恰好对上了轰焦冻注视着自己的目光——甚至嘴角带笑,眼波温柔。
立世顿时就懵了,两腿一软,扑通一声摔坐在地上。想要勉强站起,心里却羞得不行,勉强摸到了身旁的一颗灌木,她试图扶着树干站起,怎知一不小心太过用力,把整颗灌木都连根拔起了。
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情状呢。
立世在原地愣了三秒,期间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但她随即就反应了过来,立刻把手里的灌木放回拔起的坑里,还煞有介事般地把周边松动的泥土全都填到了树根旁,用脚踩了几下,姑且算是压平实了。
她松了口气,一回头,轰焦冻的目光竟然一动不动。立世吓得打了个奇响无比的嗝。
她应当庆幸自己的手里空无一物,否则这会儿大概是要把手中的东西捏碎成粉末了吧。她急忙垂下脑袋,故作不经意地咳了两声,在原地坐下,讷讷问着:“为……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啊前辈……”
被她这么一说,轰焦冻才意识到自己做出了无礼的举动。他慌忙收回目光,也煞有介事得清了清嗓子:“没什么。没什么……”
真怪啊,他的脸有些热。怎么反倒夜里气温更高了?困惑的轰焦冻如此想着。
“是……是这样啊……我知道了……”立世干巴巴地应着。
两人之间涌动着的空气好像变得有几分诡异,不过仅是沉寂了片刻而已,很快便又重新流动起来了。
“被分成了两半的人。”立世说,“我总觉得我在哪儿听过这故事。”
“你读过这本书吗?”轰焦冻问她。
“唔……读倒是没读过……”
她认真读过全本的书,也不过只有那么几本罢了。不过说出这回答时,立世有些羞于启齿。要在轰焦冻面前变相承认自己是个不常读书的小笨蛋,这实在是带给了她很大的心理压力。
但她一定是听到过的,这一点她能够确定。是某个人说给她听的吗?啊,她记起来了,是辻村创和她说的。
被敌军的大炮轰成了两半的子爵梅达尔多,其半身被送回了原本的家中——那是恶的半身;而善的半身是被僧人救下的。恶的半身将坏事做尽,善的半身所坚持的极致的善也不总是最正确的抉择。
她总记得,这故事有一个相当戏剧性的结局,但具体是什么,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正在她苦思冥想之际,忽听得头顶飘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你们没事吧?”
立世被吓到了,急忙站起。梅达尔多的左半身站在他们的身后,破旧的布袍上染了些血迹。这是善的半身。轰焦冻四下望了望,未见到右半身的踪影。
“放心,他暂时是不会来的。”梅达尔多的左半身说,“他受了伤,现在已经回到了城堡中,主人会为他疗伤的。对了,你们是想要闯入主人所在的那座城堡,对吧?”
原来靠近了看,他是这样一幅模样啊……
立世被眼前的半身吸引去了注意力,没有仔细听他说了什么。轰焦冻没有轻易给出答复,他私心觉得,在切实地证明梅达尔多的半身没有恶意之前,还是保持沉默为上。
梅达尔多当然知道他们对自己怀有戒心。他也没为自己辩解什么,只说:“穿过荆棘丛,有一个叫做阿季卢尔福的骑士守着。他是个很麻烦的对手,我会帮你们引开他,你们趁着这时机进入城堡。但我大概也做不到同他周旋太久,所以你们的时间并不多。辛苦你们了,孩子们。”
他说话的语气很是老成——也是,在他的眼里,未成年的他们确实只是乳臭未干的小孩。
轰焦冻微微眯起眼。
“为什么要帮我们呢?你也是,柯希莫也是。”他冷静地戳破一切善意,“如果卡尔维诺消失,你们也会一起消失吧。为什么要以自己的存在作为代价,消灭自己的创造者呢?”
或许这是他们编造出来的一个巨大陷阱,轰焦冻想。
听到这话,梅达尔多有些诧异,但随即好像释然了。
“如果放任他不管,他的宝具会扩大到压迫现实世界的程度。”梅达尔多说着,将手掌阖成拳,“现在他的宝具之于世界线,就如同我的手之于现在的巨大空间之中,渺小,不值一提。但卡尔维诺的魔力在日渐增长,宝具也会随之越来越大,最后将整个空间撑满。或许我说的太抽象了。你们能明白吗?”
确实是有些抽象,不过勉强明白了。但这一点,柯希莫没有说过——他似乎只是出于自己的报仇心理才让轰焦冻和立世向城堡进发的。轰焦冻想了想,他觉得许是因为卡尔维诺早早地就把柯希莫从自己的身边隔绝了出去,所以柯希莫才不如梅达尔多知道的那么多。
“那么,就祝你们好运了。希望你们能够成功。”梅达尔多向他们微躬了躬身子,留下这话后便离开了,然而走了几步,他却停下脚步,又说,“忘记告诉你们了,你们的行动一定要快。他——我是说卡尔维诺,他能够变换宝具内的各种地形,这里就是他的巨大沙盘。所以,你们一定要赶在他把战场布置成你们的牢笼之前,率先抢占先机。”
说完了这些,他的话便就真的全部说尽了。他消失在了夜色中,只留下轰焦冻和立世站在原处。
所以……现在应当启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