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明煦十分无奈,怎么突然来了兴致看笑话。说起月例,他这些年跟着祖父母生活,不知是祖父少年窘迫,还是就是这般的教育理念,每每给的银钱很多,不叫他在这上边发愁。考中秀才之后更是给了几个经营良好的铺子,之后中举又给。明煦根本不在乎每月例定的几两银子,他的身家在一众世家子弟里算是顶尖,平日里花钱还挺潇洒。
当然这份儿潇洒在黛玉面前根本不够看就是了。
“好了,我儿休息罢,一会子别忘了用饭。晚间你父亲约莫会过来。”宋氏说完了事情,又叮嘱了两句,起身离开。
明煦翻了个身侧躺,消化着宋氏带来的消息。不知过了多久,床榻上传来幽幽一叹,要结婚了呀。
比起乡试,会试阅卷要快上许多,明煦才好利索就被华章拉去看榜,仍旧是贡院前最近的酒楼,只是这回是两个人。明煦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里的杯子,这几日疯狂补觉,把他的骨头都躺软了。
看着渐渐露出头的太阳,华章喝茶压惊,比起上次,他已经从容许多,乡试都过来了,会试还真没那么难。
“前日听说你病了,可真是吓了我一跳。”华章沉下了声音:“这届死在考舍里的足有五人,更不要说回去之后没救回来的,都走到这里了,实在可惜可叹。”虽说这事儿每届都会有发生,但发生在自己身边,难免叫人觉得物伤其类。
“你听谁说的?”明煦纳闷,不过小病,怎么就传到这人耳了。
“考完第二日我这心里有话一堆,便又与他们说不通,就来寻你喝酒,你家管家说你在家休养。”华章幽幽道,颇有几分委屈。
“兄弟,我懂。”明煦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其实也有这种感觉,而且突然觉得快成家了,心里也挺复杂。抬眼看了看眼前这个还没定亲的,没有开口的欲望。
“卿大哥家的如意都一岁多了,你还没找到你的‘真命天女’?说实话,到你这岁数还没定下来的还真不多,不若考虑考虑一会儿被捉了去?”明煦望着楼下那些明显着家仆衣衫,严阵以待的守着张榜处的一群人,意有所指。“届时攀上了哪个大腿岳丈,别忘了提携兄弟。”
“我这岁数怎么了?正是少年风流,又无家室之累,尔等羡慕不来。”华章不满。
明煦啧啧称奇,这厮竟然没有反驳后边那句,难不成真有这等想法?
看懂了明煦的眼神儿,华章开口欲辩,却又怏怏的趴到了桌上:“我爹娘还真的起了这等心思,他们到底年纪大了,难免糊涂,只知道乘龙快婿便宜,却不明白,倘若我进士出身,何愁没有好姑娘。”
涉及到父母长辈,明煦不好说话,指了指楼下:“是不是进士出身,先看看是不是过得贡士,这不就知道了。”华章探头一看,楼下原本乱哄哄的声响消失,果见一队官兵过来张榜,旁边站着一位礼部官员,正欲唱名。
此次会试录取三百二十七人,按名次从下往上唱,籍贯连着姓名,华章每听到一次扬州就忍不住心里一跳,不知是怕被念到还是怕没念到,明煦低头遮住眼底的情绪。
就在屋内的空气粘稠到无法呼吸的时候,华章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一口气就吐了出来。
明煦也很高兴,虽然心底多少有数,但真到了时候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见好友如此,他也难免受到感染,若是这次结果不尽人意,明煦也不能保证自己下次还能保留这份状态,还是一次中的好。
而结果也没辜负他这份期待,第七名,扬州明煦。两人对视一眼,放声大笑,金榜题名时,人生也就这一次了,便是再放肆些也无妨。
两人互道恭喜,就听到敲门声,开门一看,几个身着儒衫的年轻人,皆面带喜色,应该都是新出炉的贡生。
“恭喜两位兄台。”一位瘦高的年轻人双手一揖,开口道。
“同喜。”明煦还礼。
“这么说以后就是同榜的同僚了,在下赵颖,我有一位同乡严公子提议去状元楼聚上一聚,日后也好相互扶助,听说咱们这届会元温岐也会去,两位兄台不若同往。”年轻人出言相邀。
“多谢赵公子好意,同榜相邀,本不该拒,奈何在下家中有事,恐抽不开身来。”明煦神色浅淡的拒绝,给不熟悉的人一种清高之感。
但是还真不是托词,今日祖父从江南返还,应该已经到家了。
那赵公子显然不是第一次碰见这种说法,也不以为意,询问华章之后就把人带走了。
明煦一个人回去,祖父母果然已经回来了,于是去正堂。
家里大爷榜上有名显然已经先一步的传回了家里,一路上下人们见了他纷纷道恭喜,更有大着胆子讨赏的,明煦知道宋氏定然都赏过了,仍旧掏出钱袋给他们分了,高兴自然大家都高兴的好。
到正堂的时候,父亲明溯不在,应该是祭告祖宗去了。祖母孙氏在后堂指挥丫头们摆放物件儿。见祖父在堂前坐着,明煦上前问安。
“祖父这是游历到了哪里?赶的这般紧?”可不就是紧么,说是回来证婚的,离婚期可没差几天了。
自打明煦中举之后长居书院,明榭就不再拘于扬州,常带着妻子出门四处转悠。
明榭摇摇头:“路上出了点事情耽搁了,所幸在你殿试之前赶了回来。”
明煦眼睛一亮:“祖父有何赐教?”
第58章 婚前教导?
“我方才从你父亲那里看了你默下的考卷。”明榭看着眼神明亮的孙儿, 带着几分喟叹道:“煦儿殿试时可不必如此收敛,当今陛下初上位之时,也是有革新之志的,这些年看似不通后妥协群臣, 但革新之士向来心志坚定, 固执己见。这些年陛下励精图治, 未必不是在心底压着呢。”
“孙儿愚钝, 没看出什么来。”明煦皱眉,按照祖父的意思,自己的政治理念和方向是跟这位陛下相合的, 可这么些年, 自己琢磨了不少政令, 倒没看出什么, 只觉这位帝王治国颇讲究中庸之道。这可与锐意革新, 开创新规差得远了, 难不成当真不善揣测圣意。
“人非一点一面, 煦儿有几分与天子想到一处去, 已是难得的福分。”明榭笑笑,宽慰孙儿, 君臣相处之道须得自个儿慢慢琢磨, 现在言之过早。
“是我狂妄了, 谢祖父指点。”明煦浅笑。
说完正事儿, 还没得及问候分离的这段日子,孙氏就从内室出来,拉着明煦手就是一顿问, 直说读书辛苦了,人都冻瘦了。又问他媳妇儿。
“?”媳妇儿还没娶回来呀。
……
殿试来的很快, 贡士录取的第二天,宫里就派人来教导面圣的礼仪。
到了正日子,明煦按照名次走在队伍里,微微垂首以表敬畏天威,按照指示来到文彰宫。宫殿的主人还未出现,威压却已扑面而来。
诸位学士和主考大人分列左右坐着,宫女太监整齐规矩的如同几块木头侍立在旁,击鼓之后无人说话,偌大宫室,落针可闻。
学子们被教导过忌讳,不敢抬头看,只觉气氛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两腿颤抖发软,却不敢失态,规矩的走至考案前坐下,等待指示。
案上已经铺了笔墨草纸,明煦拇指微微摩挲,暗想皇帝会不会亲至,按照祖父的描述,该是来的,至于何时过来就不得而知了。正想着,就听一声长调:“陛下驾到~”
于是百官跪迎,学子们亦行大礼:“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众卿起身。”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听不出情绪。明煦随着众人起来重新坐下,刚巧看见上面着冕服的帝王转身坐在上首。
“诸位十年寒窗,过府试,乡试,会试重重考验,终来到这殿前,与朕诠这师生之谊,如此皆是我大启明日朝堂肱骨,如今紫薇殿前最后一试,请诸君才华一展,以现来日鲲鹏志远。”高座之上的帝皇语调竟带三分柔和,不待人细分辨,又听得一句吩咐:“开始吧。”
几位督考的老大人亲自拆了卷子分发,明煦点头作谢,看着手里的考卷,微微惊讶,这个题?敏锐的听得周边骤然加深的呼吸声,心下哂笑。
洁白的卷子上仅写了个“民生”,说实话,比起往年选自某本经史之中的论题,这题目实在是过于宽泛了,治理百姓,田地耕作,铺路搭桥,通商贸易甚至教化开智皆是民生。
当今皇上政务务实是都知道的,这些择一方向写便不会跑题,但很难揣测出皇帝的心意就是了,简单便是难,以上几项内容,在座的能来到殿试,哪个不能写出个一二,要想在这中间令人印象深刻,脱颖而出就难了。
而且涉及民生百姓,便对世家子弟有些不友好,他们甚至没亲见过耕田施工,笔下文章难免有假大空之嫌,部分人只好从国计民生入手,可既是国家政策,以他们这些还未入朝之人来说,实在拙劣浅薄的很,没有实际的官场经验,考虑事情总会谨慎不足,异想天开,甚至与实际相悖,如此一来也不好写。
题目简单,却还是能看出知识能力高低的,至少坐在明煦周围的几个浏览试卷之后直接就下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