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作息一向很好,昨日可是有什么事”
樱桃眨了眨眼:“这个大爷不妨亲自问太太。”
明煦挑了挑眉,正要说笑就见宋氏扶着丫鬟的手从里间出来了,妇人身着宝蓝色长裙,系着蝶穿花宫绦,玉带缠腰,梳着宝髻,簪着蓝玉步摇,满面红光,雍容华贵。
“儿子请母亲安。”明煦带着弟弟起身行礼。“母亲今日气色很好,可是有什么喜事。”
听得这句调侃,宋氏嗔了一眼儿子。挥手示意下人传膳。
将两个儿子搂到身边坐下,伸出手指点了一下明煦:“我的煦哥儿果真是个有福的,你昨日去承恩公府见了睐姐儿,今早上就传了喜信儿。”
“大姐姐生外甥了”明照听懂了母亲的意思,惊喜道。
“生了,今早传来消息说是昨日夜里发动的,是个哥儿。”宋氏没介意小儿子插话,依旧欢喜道。女儿出阁两年,可算是立住了跟脚。
“真是好极了,母亲,大哥,我想见见小外甥。”明照晃着宋氏的袖子,央求道。想大姐姐,想放假。
“后日洗三带你去,现在先吃饭。”
得了承诺的明照开心了,老老实实吃饭。母子三人吃完饭,小儿子去前院学习,宋氏出言留了一下长子。
“你与林丫头的婚期我与贾老太太商定下来了,定在明年四月。”宋氏看了一眼儿子,“先考后婚,我儿当竭力。”
怕给儿子压力,宋氏原本是想在儿子春围之前置办婚事的,奈何会试在前,黛玉的及笄礼在后。
“母亲安心便是。”明煦不太意外。不过昨日才与卿大哥说起这个,今日母亲就告知了婚期。
见他这样,宋氏也不再多说,笑道:“我听闻,我儿前日撞见了表舅子?”
“母亲听谁说的?”卿容无奈。
“你只管说有没有”宋氏不理会。
“母亲既问了,自然是有的。”明煦叹气。“不仅是贾府宝玉,还有薛家大郎。”
“那两个,一个既憨又疯,一个万事不入心,饿吃困睡,后事不想。”宋氏直言道:“虽为姻亲,我儿不必深交。”
“母亲放心,我有分寸,亦并未受委屈。”明煦安抚道。
见他这样,宋氏又想叹气,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总归那个姐儿是个好的。也不是正经岳家,便当做一门亲戚走动罢。
第52章 大厦将颓
参加了小外甥的洗三礼, 又陆续的走亲访友,参加了几个诗会雅宴,宣告回到京城圈子里。明煦将程序走完,开始潜心读书, 此外还多了一个任务, 被父亲带在身边处理公务, 闲暇之余与他细化分析朝堂局势, 为年后的入仕稍作准备。
而此时已经出了月子的明睐带着儿子回府,她婆母是个慈和的,又是个万事不管的性子, 没人在这方面掣肘她, 明睐回娘家倒是勤些。
长女回家, 明溯宋氏夫妻俩很高兴, 把明煦明照两兄弟叫过去, 一家子一起吃了饭。
饭罢, 明睐令奶娘抱着孩子回房休息, 又让丫鬟领着明照去瞧她给带的新鲜玩意儿。
见她这般, 宋氏忍不住道:“睐姐儿这是有事儿?在那家受了委屈?”宋氏这么一说,先把自个儿吓到了, 按理说, 自家姐儿才生了嫡孙, 不该冷落。但宅院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宋氏自是门儿清, 也不敢说闺女心里没有苦楚。
“母亲挂念了,家里长辈和蔼亲善,太太是个和软性子, 我是他家嫡长媳妇,怎么也不能受了委屈不是。”明睐提起谢家女眷神色还算平常。
“那便是规矩乱了些?”宋氏又问, 她始终介意女婿行三,上头还有两个庶兄,麻烦的紧。
这话说的笼统,所幸明睐明白宋氏的意思,她略显无奈:“母亲,庶不压嫡,无论如何,潜之才是最受看重的。”谢铭是个精明人,虽说在女色方面有些不吝,却也不会不顾宗法伦常,比起庶子,姨娘的几分宠爱,嫡长子才是着重培养的。
就是府上几个姨娘有些不安分,明睐想起前些日子有个才生了孩子,便张狂起来,在公爹面前抱怨大哥儿满月宴过于隆重,竟超过他小叔叔的一半份例,怕是福气压不住。
结果自然招了一番训斥,禁足三月。呵,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以为生了孩子便能一步登天。明睐因为自家几个兄弟和睦,对庶子并不深恶痛绝,却实在不喜这种拎不清的女人,只怕生的孩子也不聪明。
“你快别问了,有什么让姐儿自己说便是。”见宋氏继续往下猜测的趋势,明溯出言打断。
“父亲,母亲。”明睐瞧着两位长辈的神色小心道:“儿不孝,怕是不能侍奉跟前了,潜之谋了个职位,离京在外地,我得随任去。”
“好好的怎么忽地要离京?去哪里上任?可是已经定下了?你跟去,外孙怎么办?”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有听到风声?”
这可算得上平地惊雷,宋氏反应过来立马询问,明溯亦是皱眉。
谢深是武官,京中外调的话极有可能是去边境,思此及,明煦不禁发问:“姐夫外任哪里?”
“并非是一时决定,早先就准备去,只是那时候我查出怀了身子,这才拖到现在,如今哥儿满月,离不得爹娘,也是要带走的,待过了这暑热,便出发。”明睐一一回答。“此去粤东,是潜之在陛下跟前求的,陛下已经允了,估摸着过几日便发明旨。”
“粤东?这是疯了!”宋氏惊得失了仪态,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那等未开化之地,去了做什么,可不就是不要命了,还是他自个儿求的?”
“这是夷狄那边有动静?”明溯猜测道,他实在猜不出女婿为何来了这么一出,但到底是皇帝母家,提前得了什么音信也说不定。
说起来,皇帝对这个表侄真是够尽心的,年纪轻轻便封做殿前左都点检兼侍卫将军副指挥使,既清贵又与陛下亲近。如今谢深自请调往荒芜边远之地,怕也是费了不少功夫。
“儿不知。”明睐摇摇头,具体情形她知道的并不多,但她很清楚枕边人的抱负,如今边关并不安定,夷狄羌戎多有试探来回,他自是不愿安享清贵的。
“亲家允了吗?”宋氏叹了口气。
“母亲,自是允了的。”明睐轻声回。若是没有说服公公,陛下那边也不会允许了。
“我知道这做官的,总没有一直在一处的理,可这偏远孤僻之地,实在叫人放心不下,孩子又那样小,你们竟能安心。”宋氏也知道事已定局,无可更改,说着便要掉下泪来。“你这一走,只怕是三年两年才能回家,先前是煦儿,今又是你,你们姐弟们,总是叫我骨肉分离,挂念不止的。”
明睐明煦连忙劝慰,明睐见父母伤感,心底亦发酸,笑着岔开话题:“儿不孝,让父母亲忍受分离之苦,除此之外,还该给煦儿赔个礼,他迎新妇,我却是不能见得。”说着似模似样的给明煦倒了杯茶做赔罪。
明煦暗中翻了个白眼,又拿我作伐,只这茶是不能接的,“你自个儿拿去喝罢,弟媳又不是没见过,届时不忘了份子就好。”
“母亲,你看他,这小子自小就在我跟前没大没小的,您快治治他。”明睐撒娇卖痴,做彩衣娱亲。
“好了,你少卖乖。”宋氏并不吃这一套,她还气着呢。
“母亲,我今日留下来,我那柔然居久不住人,母亲允我半张床好不好?”明睐抱着宋氏手臂不松开。
“你这丫头,都做了娘的人了。”宋氏终于没绷住,点了点女儿。
“……”明溯被母女两个一同无视过去,只得无奈的瞧着妻女,却是无人理会了。
晚间就寝,母女两个并躺在一起说心里话,渐渐把宋氏哄好了。
“这是你的造化,只是太过突然了,叫人没个准备。”话题又拐了回来,宋氏轻轻抱怨。“我本想着,待明年煦儿入仕,跟姑爷刚好有个照应,你兄弟年纪小,那天不设防就吃了暗亏。”
“母亲,他们一个武人,一个文人,如何照应到一处去。”明睐有些无奈,倒是没怎么生气,母亲一贯偏向弟弟,她都习惯了。
“如何不能照应,你弟弟读书刻苦,一甲不提,二甲前头是该有的,届时自可进入翰林院,你父祖这点脸面还是有的。”宋氏顿了一下:“皇城就那么点,姑爷又是领的指挥使,见面也是常有的。”
“母亲这话与煦儿说。”明睐笑。
“才不能跟他说。”宋氏重了语气,“你也不能说。”
“好好好,我不说,母亲也别与我说了。”
……
风清月明人低语,蝉鸣是夏夜的喧嚣。
又过了几日是七夕,明煦知道贾府的规矩,姑娘们几乎不出门,也不好再约黛玉,于是登门去贾府。
见了贾母,照例闲聊几句,陪老人家说说话。贾母知他来意,并不为难,不一会儿就让鸳鸯去请黛玉。她并不厌烦明煦未婚频频前来见黛玉,在她看来,明家这孩子知道亲厚,对玉儿也看中,小孩子家家的,有这份心是极好的。
今日乞巧,府上特意挂了灯,插了花,凤姐儿使人来请老太太亲去看看,说她老人家最是喜欢这些热闹,见多识广,布置上也给小辈们指点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