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苑里头成规模的宫室并不多,但是如那种供人暂时休憩的亭台楼阁却是不少,司徒旻带着人去山林里头行猎,而舒云呢,就挑了一处风景还算是不错的地方,供女眷们玩乐。
这会儿正是金秋时节,上林苑中的桂花,秋海棠都正在盛开,内务府的人又搬来了大批的菊花,月季,秋兰,蝴蝶兰,空气中都流淌着馥郁的花香,宫女们拿着竹剪剪下花枝,摆放在花篮里头,供宫妃还有那些夫人小姐取用。
一些人心里想着要给皇后还有太子他们留下个好印象,因此一举一动都非常谨慎,而有些人呢,本来对于被选中也没什么信心,就自在许多了。本朝女子地位同样不高,寻常人家的女性可能还会因为生计的缘故,可以抛头露面,而大户人家的女子,多半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算是去参加故交好友家的一些聚会什么的,也是直接进人家的内宅,偶尔出门上个香,要么清场,要么就是到专门给女眷上香的地方去。难得有机会在这么开阔的地方游玩,一个个心情都非常好。
上林苑的这些花卉,品种自然非常齐全,民间有什么新奇的品种出现,一般都会进贡上去,而宫里头自有莳花好手,专门培育这些花卉。这些年舒云和司徒宪都调走了不少莳花好手,让他们在粮食经济作物上头用心,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各类花卉的培育。
因此,这会儿各处花丛花树边上,都有许多人在赏花闲聊,舒云也不急着出面,只是叫人暗中观察,然后呢,跟宗室里头的一些内命妇还有公主郡主她们坐在一块说话。舒云并没有打算让司徒宪娶那些公主郡主家的女儿,这个念头其实已经有一种说法,叫做骨血回流不吉,其实这也是许多人意识到了近亲结婚的害处,因此得出来的一个结论。舒云呢,更是不可能考虑这些血缘关系比较近的人选,因此,跟这些人的谈话就比较轻松自在了。
等着差不多到了中午,舒云才下令设宴,当然不是什么正规的宫宴,其实就是那种娱乐性质的小宴,还可以搞搞什么曲水流觞,传花击鼓之类游戏,轮到谁可以抓阄表演一个小节目,因为涉及到的是女孩子,一般都不会太难为人。大家可以吃吃螃蟹,吃吃点心,喝点小酒也可以,横竖这年头烈酒根本不流行,真要是流行的是烈酒,那等什么斗酒也别诗百篇了,直接就酒精中毒了!像是女眷呢,饮用的更是比较清淡的果酒,也就比果子露多了点酒味而已,所以,少少喝一点并没有什么问题。
这种小宴虽说看起来比较自在,但是最是容易看出一些问题来的,吃的是螃蟹,就能够看得出来饭桌上的仪态,而那些小游戏什么的,也能够看出女孩子家的素质来,若是不小心出了丑,还得看看她们的临场应变能力。
舒云不可能一家家去打听这些女孩子在家里头的做派品德,也只能在这些小事上头看一看了。
好在一切还算是比较顺利,绝大多数人家的女孩子都是要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的,所以呢,一般教养还算是精心,当然也有那种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这种舒云直接给否了,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孩子出生之后前面几年都是在母亲身边长大的,父亲能够起到的教养作用其实很小,若是母亲是个不读书,没什么学问的,难免要对孩子造成一定的影响。
当然,那种心思比较纤细敏感的,也敬谢不敏,在宫里头生活,不管是做正妻,还是做小妾,没有一颗大心脏是不行的,真要是什么都计较,那迟早要逼死自己。
某种意义上来说,舒云也是个偏心的人,儿子和儿媳妇之间,自然是要偏心自个儿子的,所以,她需要的是一个能够抚慰包容自个儿子的儿媳妇,而不是一个需要自己儿子哄着宠着的小女人。当然,如果司徒宪真的有愿意这样对待的真爱,舒云也无话可说,横竖辛苦的是司徒宪,但是在司徒宪提出之前,舒云是不会考虑这样的儿媳的。这也是司徒宪身份决定的,如果是司徒宣,舒云就不会考虑这么多,毕竟,司徒宣将来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他就算是想要出去开疆扩土,他的妻子所需要面临的环境也比司徒宪的妻子简单很多,起码不需要应付那么多的人,处理那么多的事情。
舒云如今也就是在司徒宪那里潜移默化,希望能够赋予女子教育权,还有就是自主的经济权利,但是,在司徒旻还在的时候,这些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舒云也不能以自己为标准给儿子准备一个儿媳妇,当然也找不到就是了!听起来虽说有些不公,但是很多时候,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一切的公平都是需要血汗乃至生命去争取的。
很显然,这些生在太平年间的贵女们可没有什么追求男女平等的觉悟,她们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成为一个未来合格的家庭主妇的教育,追求的就是嫁个好夫君,日后生几个好孩子,看着自己儿孙满堂,家族兴旺,那么这辈子就是完美的一生,至于她们自己,只会在夫家的族谱上留下一个单薄的姓氏,再无其他。
鉴于舒云现在的丈夫是个标准的直男癌,觉得女子就该相夫教子,便是宫里的公主,也是娇宠她们,不叫她们承担什么责任,这些公主都有自己的生母,也都还活着,哪怕是作为皇后,嫡母,舒云也是不好随意插手这些公主的教育的。
她自己也没有女儿,所以,对于公主的教育更是插不上嘴,既然儿女这一辈指望不上,那就只能指望孙辈了,改革这种事情,由上而下总比由下而上来得容易一些。舒云发觉自个耐心不是很好,对于司徒旻这个丈夫,之前从未受过这么多掣肘的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忍耐多久了。
在场的那些诰命贵女们可不知道坐在上首,看起来温和雍容的皇后心里头居然转着这样可怕的念头,她们都极力在皇后面前将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就算是无心让自家出个太子妃的,也得想着,家里的女孩子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她们未来的丈夫可能就是在场那些女孩子家中的兄弟,言语容止都在众多诰命夫人的视线之下,若是丢了丑,回头落下个不好的名声,难免影响到将来的婚事。因此,一个个看着淡定,心里头也还是有些紧张的。
而那些贵女们呢,一个个也颇为矜持,一些原本相熟的凑在一起,但也是轻声细语,就算谁说了什么俏皮话,一个个也都是掩口轻笑。蒸好的螃蟹送上来,会吃的拿着蟹八件将一个螃蟹吃得干干净净,挑剔一点的,也就是吃一点蟹黄,还有的,大概是担心脾胃弱,或者是觉得螃蟹性寒,不敢多吃,只是意思意思剔了一点蟹钳子上的肉吃了,然后就净了手,吃点其他的精致小菜和点心,抿上一口果酒或者是花露。
击鼓传花,曲水流觞的游戏也很简单,有人准备了签筒,直接摇了签子,看签子上的提示展现一下自己的才艺就是了,一般其实就是讲个笑话,行一个酒令,难一点的就是规定一个韵脚,作一首诗什么的,若是一时做不出来也不打紧,罚酒一杯便是了!并不是什么为难人的事情,也不会有人运气不好到每次都答不上来。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有些紧张,后来慢慢也就放松了,一些人缘好的,还有人暗中帮忙的,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场小宴还是比较成功的,中间也没出什么醉酒落水之类的意外,一切都非常顺利。
一场小宴,舒云对于名单上的那些女孩子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心中有了初步的打算,接下来,就是进一步地调查一下这些女孩子家里的情况了。
这些交给司徒旻肯定是不可能的,他将人选提出来就是他觉得这些人家都还说得过去,但是许多事情,又哪里是表面上的情况可以看得出来的,许多人家,外面看着规矩,实际上呢,家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所以,舒云直接吩咐了自个陪嫁的宫人,让她们出宫找人打听一下这些情况。
当然不是在同样的圈子里头打听,而是想办法从下人那里打听,治家严谨的人家,下人嘴也紧,但是或多或少,都能打听出一些事情来。尤其,京中这些人家是不可能自给自足的,许多东西都需要才买,自然要与外头产生联系,所以,一些琐碎的事情,只要有心,总能够打听出来。
将各家能打听出来的事情打听到了之后,消息就汇总到了舒云手中,舒云看了看之后,又挑出去几份,然后便叫来了司徒宪,将资料递给了他,说道:“这几个人家你看看吧,日子之后还是要你自己过的,将来的妻子的情况,还得你自己心里有数才行!”
司徒宪点头答应了下来,老实说,他其实很羡慕自个父皇,母后看着是个温和不争的性格,实际上呢,颇有些无为而为所不为的意思,看着什么也没做,实际上一切都被管理得井井有条。尤其是自个父皇这后宫,他倒是玩平衡玩得顺溜,但是呢,这样的后宫对于中宫来说,就是个很难收拾的烂摊子了,也亏得自家母后有这个本事,没让后宫失火。换个手腕不那么强的皇后,后宫绝对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