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相泽消太放轻了语气,“横滨那边没有消息传过来,就说明事情还没有恶化,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你先打电话问问孩子们的状况。”
“打过了。”织田咲缓缓地攥紧了拳头,语气平静地回应道,“大叔说咲乐他们没事。”
“那就好。”相泽消太嘴上说着轻松缓和的话,心口却莫名绷紧,手指痉挛的剧烈程度已经到了让人痛苦的地步,“拿一件厚外套就可以,晚上应该很冷。”
翠眸女孩乖顺地垂下眼:“好,辛苦您了。”
强烈的违和感几乎要把相泽消太淹没,男人却怎么也找不出这份违和感的来源。相泽消太看着垂眸等在原地的小姑娘几秒,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手机通讯却已经接通了。
织田咲向站在门口的老师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到达楼层的电梯内。
“……定位点是雄英一年级A班宿舍,”相泽消太扶着沙发靠背,急躁地向对方重复道,“没错,之后的事情我会向校方报告。不用理会宿舍的警报,请尽快。”
“相泽老师!相泽老师!”怀里抱着手机跑过来,努力想把手机递给监护人,“阿咲姐姐的手机一直在响 ,可她不在寝室里……”
果然还是跑了……没事,这种时间应该跑不远。相泽消太揉了揉额头想叹气,看也没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直接接通了对方的通讯:“你好,相泽消太。”
“相泽先生,请立刻前往横滨。”黄金之王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无论使用什么方法,请务必阻止织田咲重蹈迦具都陨落后期的灾难事件。”
所以说他很讨厌这些年长的掌权者。因为自视甚高、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从来不把重要事实对真正执行的人和盘托出,非要到最后事情无法收拾才——冷静一点。相泽消太。
这不是国常路先生的过错。
雄英男教师觉得自己现在处于一点就炸的状态:“也请你把【所有的】事情一次说清楚,这对我而言很重要,黄金之王先生。”
“十一年前,迦具都玄示坠剑,前青王带领盟臣前往阻止;因行动失败,织田咲的母亲在爆炸中身亡。”黄金之王直入主题,“六岁的织田咲在那时觉醒个性,强行复活了七十万生魂。”
相泽消太呼吸一滞。
“这明显是违背常理的,”黄金之王叹息道,“如果不是同样身处东京的齐木,几乎在同时觉醒了自身全部的【规则】力量,并顺利阻止织田咲……后果无法想象。”
相泽消太仰头看着缓缓降低高度的直升飞机,终于找出了那份违和感的来源:织田咲对他的称呼不是惯常的‘老师’或者‘相泽老师’,而是单纯的姓氏‘相泽’。
——那是七年前在相泽家的老宅中,伤痕累累的小凶兽惯用的称呼。
是什么时候?在瀞灵廷?德国?布里塔尼亚?时钟塔?还是意大利 ?甚至更久远之前,在横滨那场意料之外的爆炸中——
沉睡在摇篮中的凶兽,没被任何人发现地,睁开了翠绿色的眼睛。
“……契约已经解除了,”相泽消太轻声道,似是向电话对面的黄金之王解释,又像是对着自己喃喃低语,“她全都想起来了。”
邀约
“那家伙真的能找过来吗?”死柄木弔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上, 伸手轻轻弹倒棋盘上靠近自己的白色王后,“事先声明, 我只等到十一点。多一分钟都不行。”
“死柄木君, 是在担心织田小姐吗?”坐在棋盘对面的青年不愠不怒, 慢条斯理把颤颤滚动的白色王后扶起来,话语带笑, “善意也好,恶意也罢,只有让对方清楚知晓,才不会失去趣味。”
“担心……你在说什么恶心的笑话?”死柄木弔双手撑在简陋的桌子边缘,带着压迫和威胁意味地让身体稍微前倾, “闯到我们这边、没脸没皮要借人的, 不是你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吗?”
“嘛,这么说也没错。”陀思妥耶夫斯基无奈地蹙眉, 把骑士的棋子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谁让我在日本没有信得过的下属……啊,既然如此,贵司黑雾先生, 有跳槽意愿吗?”
病秧子俄罗斯人特么是不是吃坏东西了?死柄木弔:“你想死吗?”
“目前没有这个意愿,”带着毛茸茸帽子的奇怪青年轻笑出声,“在这个世界变得彻底【正确】之前,恕我不能轻易离开。”
陀思妥耶夫斯基把手中的棋子放在黑白格的棋盘上,发出冷淡的、几不可闻的敲击声;青年诡异的紫色双眸缓缓抬起:“这一点上,我和死柄木君的意志是一样的, 对吗?”
死柄木弔嗤笑,提不起丝毫兴致去跟这个外国来的奇怪家伙多做纠缠。
“其实,死柄木君和织田同学很像啊,”陀思也不是很在意对方有没有回应他的话,慢悠悠地摆弄着棋局,慢悠悠地和青少年谈心,“都是被选中的人,都是强悍的‘国王’……啊,令人羡慕。”
“哈。”死柄木弔扯开一个森然的笑容,漫不经心抬起手按住棋盘边缘,“那我就好心提醒你一下,闭着眼睛乱选棋子,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崩坏自敌联盟少主手指接触的部分开始,如溃塌的雪山般一瞬间就蔓延过半;像是藏匿于黑夜的野兽猛然清醒,带着怒火一口咬掉了半个城市。
“还有三分钟。”死柄木弔施施然收回手,只给不速之客留下巴掌大的一块棋盘,以及零星几个没什么大用处的棋子,“既然有胆量单身赴会,你就应该做好有去无回的准备了吧?”
“……好不容易摆好的呢。”陀思失望地叹了口气,“死柄木君还真是难相处。”
“这种……无聊的东西。”死柄木弔似笑非笑地看向隐匿于黑暗中的仓库铁门,“还有,我说你是有求而来吧?一声不吭地站在角落算什么?”
废弃的仓库中只在破桌上方亮着一盏应急灯,死白的灯光十分有限,幽幽弱弱地照亮了废弃仓库中极小的一块地方;东道主的话音落下,空气静默了几秒,第二位客人才缓缓自黑暗中走出。
“虽然很想为难你一下,”死柄木弔唇边的笑容逐渐扩大,坐在椅子上的苍白青年扬起半张脸,赤红的眼眸中倒映着翠眸女孩沉静的身影,“但对面这家伙,的确已经支付了租金。”
俄罗斯青年双手搭桥,轻轻托着下巴,微笑:“所以,织田同学现在需要说服的对象,就是我了哦。请坐吧。”陀思彬彬有礼地请了请桌边仅剩的椅子。
绿眼睛的小凶兽在桌边站定,从运动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放在桌子上递给死柄木弔;织田咲在整个过程中都没有出声,连呼吸也轻得像是一时的幻觉。
女孩把右肩的背包摘下来,单手扶住桌子的边缘,安安静静在陀思的右手边坐下。
“我和死柄木君刚才在聊有关织田同学的事情,”俄罗斯青年的样貌清秀,高挺的鼻子从侧面看去像是月光下闪着光的雪山山峰,“织田同学的话,应该是被选中的【王后】吧?”
披散着红棕色长发的王后平静地对上陀思带着笑意的视线。
“不会觉得不甘心吗?”陀思的声音很慢,宛如优雅的提琴,又有几分海妖塞壬的诡谲感,“想必你也有所察觉,关于自己被操纵、被推攘着的一切。
“进入帝光也好,进入雄英也好,七王势力、英雄委员会、Port Mafia,连你信任的班主任,或者说恋人?他身后站着名为‘旧宅’的相泽一族——
“所有人都在利用你,都在试图操纵身为【规则】的你。
“‘尊重你的选择’不过是一个笑话。不管有意还是无意,每个人都在你的身后窃窃私语,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逼迫你走上他们期待的道路,成为身居高位的‘王’。”
陀思怜悯地看向默不作声的小姑娘,“真可怜啊,织田同学。你活着所有的意义,不过是最后成为格林尼治的傀儡,为一个莫名其妙的被强加的任务、玩偶般在权利的漩涡中挣扎。
“第一次,是红叶狩先生,接着是织田夫人;然后是那只还没学会说话的白虎,之后是你自己,现在则是织田作之助……下一个会是谁呢?真可怜啊……未免太令人期待了,不是吗?”
语调缓慢的青年向织田咲瘫出右手,瘦长的手指在应急灯下精致宛如会发光的玉石:“无偿的帮助才是最昂贵的东西,所以,请尽情向我求助,不必客气。”
绿眼睛的小凶兽没什么感情地看着他,眼眸中的光芒明明灭灭。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又好像只是打了个盹的功夫,织田咲伸出自己的左手,轻轻搭在陀思宽大白皙的掌心。
俄罗斯青年弯起一个俊秀的笑容:“欢迎你,织田同——”
“咔啦。”陀思从容不迫的话语戛然而止。
织田咲:“请问还有事吗?我赶时间。”翠眸女孩的神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有原本清朗的嗓音变得略显粗粝和沙哑,连措辞都是一贯的温煦有礼——
丝毫看不出,她方才一拳锤碎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指骨。艺术品般的手指在到访JK的拳头下以奇异的姿态扭曲着,连带着最底下的木质桌面,都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