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子:……
园子:“哇哦。”
“给我的吗?”
惠比寿抿着嘴唇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婚服。”
话音一落,这间原本飘逸美丽的衣服在园子眼里,顿时就变得沉重了起来。
她的表情谈不上苦大仇深,但明显和“惊喜高兴”不搭边,惠比寿几乎是局促的蜷了蜷手指头,然后将手搭上她的肩膀,问:“你不喜欢吗?”
“也不是不喜欢……”
如果非要形容一下自己现在的心情,园子觉得【大恩无以为报】是个还算贴切的说法。
——因为觉得“无以为报”,所以连“恩”都受的和吃苦汤药一样。
但是这话没法直说。
然而惠比寿不知道理解了些什么,脱去风衣只穿了马甲的隽秀青年上前两步,在原本是墙的地方摸索了两下,园子才发现这墙体里面还隐藏了个柜子。
惠比寿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本身就不擅长这种事情,拉个柜子门,拉的还挺辛苦。
随着吱呀的声音慢慢消失,那墙体里头还立着另外一个架子。
架子上也挂着一件衣服。
不同的是,这件用了很亮的鹅黄色做底,绣满了一丛一丛的芍药花,边沿镶了一圈金线,看着就觉得一股珠光宝气扑面而来。
园子先是感叹的“哇”了一声,然后发现了重点。
“这架子……是不是比外头那个小?”
惠比寿先生摸上布料的手顿了顿,说:“这是你十四岁的尺寸。”
园子刚想问为什么是十四岁,突然想到:她就是十四岁开始大规模相亲的,她当时的第一个对象,是十五岁的西门总二郎。
于是她被漂亮衣服勾的冒泡泡的少女心,瞬间就熄了一半。
哇撒,突然觉得更沉重了是怎么回事?
惠比寿大概不太能理解她盯着衣服发呆时的心理活动,只解释说:“外面那件是这几天赶着时间新作的,如果你还是喜欢这一款,还有时间可以重新做一件的。”
园子心说工艺什么的暂且不提,这衣服的原材料来路可能比较玄幻倒是真的,但就是太贵重——不止贵重,这个保管方式和珍惜程度也很让人压力山大啊喂!
铃木小姐是真心实意的在费解:“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青年有些茫然的回头,懵懵的“唉?”了一声。
园子注视着他眼下遮不去的青黑,重复道:“你到底是怎么看上我的?就因为答应过我母亲的一句话吗?”
——连相处都没有相处过,怎么爱上的啊这么玄幻?
直到她问出来,这位神明似乎才终于搞明白了,一开始她就消极应对的园子。
惠比寿的自理能力十分欠奉,平常连茶水都是神器给倒好的,这会儿他一打响指,有个黑西装大汉突然捧了个箱子就冒了出来。
打开箱子以后,园子发现里面装了个厚厚的相册。
惠比寿点了点硬壳的封面,示意她自己翻开。
第一张照片是在产房门口。
图片中,看着只有六七岁的小男孩,穿着短袖马甲背带裤,踩着一双锃亮的小皮鞋,站在手术中的灯下,面无表情的举着剪刀手,批注是手写的,用的还是彩笔。
【我的妻子将要诞生了】。
第二张照片还是在医院。
不过场景换成了室内,园子眉头紧皱的盯着照片瞅了半天,不得不承认:保温箱里躺着的那个小玩意儿,很可能就是婴儿时期的自己。
因为她那会儿脑子清醒的犯着傻,睁着正宗的死鱼眼瘫咸鱼,一点都不像其他小孩儿那样爱乱动。
剪刀手惠比寿同样也出境了。
从批注里可以看出,当年很是智障了一段时间的铃木小姐,让小小年纪的财神同样感到费解。
他写的是【她是死了吗,为什么不动一动?】
铃木园子觉得这就叫黑历史。
以此类推翻下去,几乎她人生的每一个转折点都有这么一张照片,不同年龄段的惠比寿,摆着十年如一日的沙雕剪刀手,执着的出着镜。
园子越看越觉得心头发凉,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过那么多可以称之为表情包的过往——甚至于国中毕业那年参加姐姐的生日宴会时,人群中也有个神出鬼没的惠比寿在摆剪刀手。
照片里的铃木二小姐被她亲姐糊了一脸蛋糕,不靠衣服根本认不出人。
送箱子的人不久后又来了一趟,大约是提醒神主到时间换药了,园子干脆盘腿坐在地上,一个人在那翻来翻去折腾了半天。
然后她发现了一个问题。
在这些照片里,她确实是一直在长大,惠比寿却时大时小的。
——明明她出生的时候,他是个小孩子,她上小学的时候,他已经长成少年了,但在中学入学仪式上,铃木园子有了少女的样子,但出现在照片里的剪刀手,却又是只有六七岁的小男孩了。
园子越看越迷糊,仿佛脑内的时间线都拧住了,夹着本子想去问问,推开门时却发现走廊空荡荡的,又走了几步,左侧的房间里传来了人声,园子顺着门缝往里看了看,发现他似乎换完了药,正在穿罩衣。
就这打眼一看的功夫,惠比寿衣领底下被遮住的部分,几乎全都包着绷带。
女孩子靠着墙壁吁了口气,一想对方可能是因为借了力量给她才这么虚弱,感动的都有点头疼了。
——哇,他好爱我哦。
——但是他为什么这么爱我哦?
这种爱意太沉重了,搞不好压力真的很大的,其实是没学过走心的铃木小姐,吝啬着自己应该回报的爱意,费解的开始发散思维。
然后不知道哪点灵光嗖的一闪,发现了重点:惠比寿衣服里露出来的伤痕……看着好眼熟唉!
园子敲着脑壳努力回忆,突然想起来了!
夜斗当初因为紧急情况收了黑崎一护这么个系统不兼容的神器,而黑音酱又卯足了劲想去尸魂界聚众打架、急的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时候,夜斗身上就曾经短暂的出现过这样的伤痕。
园子记得夜斗说过,那是被神器刺伤了才会有的安无。
严重了神也会死的。
一旦想起了这个,再去回忆惠比寿那一身的绷带,铃木小姐总觉得自己想重婚的两个对象,看着似乎都不长命。
要是婚礼前夕两个人相继去世,那她和可能轻易就逃脱法律制裁了!
不对。
园子低头看照片:神明死亡后重生,很可能变个六岁的孩子出来,到时候再结婚,就不只是重婚了。
还涉嫌恋童呢。
三年起步最高死刑唉……
“你在想什么?”
温和好听的男声突然从高处传来,园子尚且沉浸在罪大恶极的思绪中,不有实话实说。
她答:“我想你什么时候会死。”
说完就想反手抽自己一巴掌。
哪知道惠比寿听到这话只是一愣,居然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告诉她:“我最少还能撑三个月。”
园子:哦,懂了。
——下个月结婚,下下个月守寡。
“不过没有关系,”青年的语气淡薄的不像是在谈论死亡,“我就算是换代了,也很快就会长大的,最多……让你等我半年的时间。”
园子心说她之前受到的科普里,普通神明提起换代来心有余悸,夜斗这种信仰微薄型的,甚至连死都不敢死。
财神就可以为所欲为的吗?
但是据她所知,神明一旦新生,便会失去之前的一切记忆,说难听点,就是壳子一样灵魂变了,这婚姻生活艰苦的仿佛初恋五十次。
循环丧偶,重新恋爱。
每天都有新老公。
虽然确实是很抓马也很经典的电影情节,铃木小姐看着眼前这个挺拔削瘦的身影,稍显薄凉的苦恼到:但是这个情节里,女主角的戏份真的是好麻烦啊。
而且男主角这么情深义重,真是拒绝都不好拒绝的……
想到这里,园子突然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里应该是有一棵所谓的“神格”在的。
她揪了揪惠比寿的衣摆,问他:“你前一阵子、具体到十几天前,是不是曾经病的很严重?”
这话是神器大妈说过的。
惠比寿茫然了一下,“啊,是呢”。
他说:“我受了很严重的伤,原以为这一代就要神堕了,但因为意外……最终好转了。”
园子就说:“那你当时临死之前,是不是想散尽功力给我,后来发现死不成,所以就停了?”
铃木园子到现在都记得,按计划,她原本只是去和稀泥的,但却节外生枝,被不断传来的巨大能量硬生生推成了神,身上盛不下的力量就往外散,正赶上脚下是冬木这片某种意义上“完全属于”她的土地,量变到最后,产生的质变。
后来黑崎一护跟她形容当时的冬木时,说土地上泛起来的白光厚实的跟海浪一样,一浪接一浪的打,气势汹汹的很。
惠比寿歪头眨了眨眼睛,没太能搞懂“散尽功力”是个什么说法。
但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归纳的重点,对于妻子的问题,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反而是动作生疏的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不甚熟练的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试探性的拿起来往脸上贴了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