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遥这话,处处拿着正室之身,压了袁纭一头,这话也如常理,毫无纰漏。
袁纭一时无可辩驳,又道:“那…主公回来前,主母是不是,应该为妾身腾出一客间,让妾暂住…”
步遥微微侧身,凝睇着袁纭,两耳坠着的摇叶耳饰微微相碰,泠泠作响。
再配以额侧斜红,在午后的旭阳下,显得人艳极。
步遥缓缓开口道:“你既要我安置你,那今夜你便在这亭中暂歇,我会派婢子为你送些菜食来。”
袁纭身后的婢子终于忍不住,要为自己的主子说几句话,还算恭敬地道:“步夫人,您虽是主母,但也没有让我们主子住在亭中的道理啊。”
步遥冷冷一笑,眼角眉梢皆染上了寒意,又道:“他自己纳进来的妾室,就要自己安置,我肯给你家主子留个地方暂歇,就已经是给你们家主子面子了。”
众人皆惊。
步氏口中的他,便是吴侯孙权了。
都言步主母善管内事,人随和大气,却没成想,也是个善妒的?
步遥怕再在亭中待下去,就会忍不住去扇袁纭的脸。
原剧中,步练师是能装做不妒的,还能为孙权引荐其它的妃妾,但每每为孙权引荐,步练师都会痛苦好几日。
真要是爱,是不可能不妒的。
没错,她就是同原剧中的女配步练师一样,外表温顺柔婉,内里却是个善妒又恶毒的。
她就是想让袁纭没处住,让她一个人在亭中被蚊虫咬。
袁纭和她的婢子望着步遥离去的背影,都有些不知所措。
婢子对袁纭道:“主子,我们该怎么办……”
袁纭苦笑了一声:“能怎么办…先在这儿亭中忍一夜罢,待明日吴侯回府,便能将我们安置下来。”
*
跟袁纭见面后,时已至申时,午间的炎热稍褪。
步遥挥推了一众下人,独自寻了假山中的僻静处,坐在微凉且都是脏尘的地面上,将头首埋在了膝间。
她是主母,她要面子,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前哭。
古代男人有三妻四妾是在正常不过的了,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就是脑子有泡。
但她要找个地方哭出来,再不哭出来,她就要崩溃掉了。
一个人在这处默默哭完,还要擦干眼泪,想办法跟孙权这个狗渣男和袁纭这个假白莲斗智斗勇。
她还要护好自己的孩子们。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还不能倒下。
步遥无声地痛哭着。
地上的蚂蚁爬上了她华丽的裙摆。
她精致的妆容都被泪水冲花。
她整个人都狼狈不堪,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是这副模样。
突然,有什么东西碰了碰她的腿。
步遥将头从腿间抬了起来,却见,是拿着一块绢帕的阿郢。
阿郢也是爬进这个假山洞里的,他将那块绢帕递与了步遥。
步遥心中一慌。
自己还是在自己儿子的面前演了一出“深宅怨妇”,这会给阿郢造成心理阴影的!
没想到躲起来哭,还是被他发现了。
阿郢见步遥没接那块绢帕,爬到了步遥的身前,为他的娘亲拭着泪:“阿娘不要再哭了,再哭都不美了。”
步遥从孙郢手中接过了那块绢帕,努力地将眼泪都憋了回去,又对阿郢道:“娘亲今日心情不好,所以才哭的,以后不会了,阿郢将今天的事都忘了罢。”
阿郢跪起身来,问道:“娘是因为那个白衣女人才哭得罢。”
步遥一愣。
白衣女人?
见步遥不解,阿郢又解释道:“就是那个一身白衣,黑发飘飘,面色苍白,活似个鬼魅的白衣女人啊。”
阿郢讲得绘声绘色,还举起了小胳膊。
步遥见状,噗嗤一声地笑了出来。
阿郢见自己的娘亲终于笑了,也憨憨地笑了笑,又道:“娘不用担心,儿子觉得,爹爹是不会喜欢个像鬼一样的女人的。因为爹爹他本身,就怕鬼。”
步遥一惊,忙问:“你怎么知道你爹怕鬼的?”
孙权怕傩戏面具和鬼的事,只同她一人说过。
孙郢这小子是从哪儿知道的?
阿郢凑近至步遥的耳侧,小声道:“是张长史无意间讲出来的,娘不要说是儿子讲的。”
步遥笑着捏了下阿郢挺俏的小鼻头,又道:“你倒是挺有能耐,哄着张昭那老头都能跟你讲些有的没的。”
阿郢见自己娘亲的情绪平复了下来,又小声问道:“娘心情好些了吗?跟阿郢回去罢,地上这般脏,娘的衣裙都沾上泥了。”
步遥摸了摸他的脑袋,又道:“阿郢先去寻你长姐,娘亲一会儿就回去陪你们用食。”
阿郢歪着脑袋点了点头,又从假山洞里爬了出去。
步遥还想在里面再平复平复情绪,复又将脑袋埋在了双腿之间,闭上了眼。
就让她再矫情一会儿罢。
“步练师,你给孤出来!”
步遥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望了望洞外。
狗渣男过来寻她了。
孙权不是明日才回来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步遥轻咳了一声,努力地想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主公新纳的妾室,我已经让她暂歇在池亭处了,至于怎么安置,还要看主公之意。”
孙权听着步遥唤她为主公,就知道这个该死的女人又误会了些什么,而且正在跟他闹脾气。
袁纭被孙朗送进府一事,他也是回府后才知,也是颇为愤怒。
孙权见步遥就是不肯出来,无奈之际,只得也弯下了身,爬进了山洞中,拽住了那女人的手腕,低声命令道:“有何事先出来再说!”
步遥愤而挣开了他的手,直视着他的双眸,冷声道:“妾今日身子不适,怕扰了主公的心情,主公还是去寻那白衣翩翩的袁氏罢。”
孙权见她如此不驯,沉着声音又道:“孤没纳她为妾,你从哪儿处听到的,孤要纳她做妾?”
不管他纳没纳袁氏做妾,早晚有一日,他还是要纳妾的。
这是她心中永远填不平的沟壑!
步遥终于绷不住,落了泪,颤着声音道:“你没纳她做妾,将来也会纳别人做妾,我还是要与旁人分享你。这对我来说,比死都要难受!”
孙权听到“死”字,心跳一顿,看着眼前的女人哭得极惨,自觉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了。
他渐渐松开了步遥的手腕,语气轻了几分:“阿菟,你先从这处出来。你只要出来,孤就答应你,永不纳妾。”
第97章 哄(狗男女)
永不纳妾?
她才不信。
但步遥还是在孙权复杂的眼神下,从假山洞中爬了出来,她一边理着衣襟,一边平复着情绪。
没想到真到了这一天,她比原主还要惨兮兮,妆花了一脸,衣服上都是土,表情也定是可憎可怖的,毫无主母应有的模样。
两人沉默了半晌。
步遥背对着孙权,耳畔只能听见她不时的抽噎声。
觉得步遥冷静了后,孙权走到了她身后,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肩。
见她并没有抗拒,便将她一把拥进了怀里,低声问道:“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边说着,边用手摸了摸她额侧那抹鲜红的印记。
孙权刚才误以为是血,吓得心中一惊,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颜料一类的物什,这才松了一口气。
步遥自是不能让孙权知道,是阿郢画的,便随口掩饰道:“随意上的妆罢了。”
孙权微蹙了下眉,一会儿二人还要回殿,不能让下人看见她的这副模样,便从裾袖中随意掏出了块绢帕,胡乱地为她拭着面上的残红。
步遥这时清醒了过来,决议不再闹脾气。
他纳不纳袁氏为妾,她都没什么好怕的。
她有钱有娃,也有正室之名,只要按她最初穿来所想,把孩子养大,攒够了棺材本,就可以踹掉眼前的这个狗渣男了。
想到这处,步遥抬首,想要悄悄地冲孙权翻个白眼。
孙权正低首,小心地用绢帕为她擦拭着额侧,脸上有些不耐,因为那斜红的染料不是轻易拭就能拭掉的。
当步遥无意间瞥了一眼孙权手中的绢帕时,她愣住了。
这块绢帕,好眼熟。
这……不是她多年前用过的绢帕吗?!
她是忆得这块绢帕的,上面用彩线绣着一小小的茱萸,她刚穿剧的那段时日曾让紫冉教过她绣活。
这茱萸,绣的还有点丑……
绢帕本是常用之物,用一块扔一块,她从不会刻意留存。
孙权是从哪儿弄到这块绢帕的?
步遥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便抬起手,想从孙权的手中轻轻地夺过那块绢帕。
孙权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神色似是被人发现秘密一般的尴尬,忙又将那块绢帕塞回了绣中。
步遥看着孙权的种种反应,心中起了疑。
这狗男人不会这几年都将她的一块绢帕藏在袖子了吧!
这也太变态了吧!
她都要浑身起鸡皮疙瘩了……
变态的狗男人看着她惊愣的脸,为了掩饰尴尬,轻咳了一声,又将她的脑袋按在了他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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