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上有笔触精致和稚嫩交错的花纹,那是两年前南丁格尔和波西一起画的——阿尔杰只负责找来合适的玻璃,他说他对这种文艺兮兮的事情不感兴趣。
就好像现在,他要推了那更轻松的、好走的、甚至有可能取得受教育机会的路,独自迈上哥谭泥泞的罪土。
南丁格尔倔强的反驳他:“这里就是哥谭。”
阿尔杰却道:“不,不是——”
他指着窗外、隔着生锈的铁栅栏、跨越破烂的棚屋区,那灯红酒绿的黑街。
代表着“企鹅人”奥斯瓦尔德·科波特的冰山标志,被做成霓虹灯的形状,随着夜幕的降临亮起来。
“——那里才是。”
他说。
“无尽可能的哥谭。”
……
“无尽可能的哥谭……”
……
“那无尽可能的哥谭……”
……
“嘭!”
一只六棱形杯身的玻璃酒杯被甩过大半个酒吧。
“哐当”一声,砸到吧台墙壁挂着的日历上,四分五裂。
黑领结的调酒师身手优雅又灵巧的往旁边避了避,慢条斯理的从西服口袋里抽出素色手巾,擦了擦并不存在脏污的衣袖和衣领。
——如果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那手巾的角落里有一枚深蓝色丝线绣出的蓝鸟图章,与吧台正中央、藤蔓标志里围绕着的那只如出一辙。
不过,哥谭的调酒师可以有灵活的闪避,哥谭的日历却不可以。
四溅的酒水泼满了日历纸,将那行油墨打印的“Jan,01,2010”浸得透亮。
“球……嗝……球进了!哈哈!”
这声醉醺醺的、肆无忌惮的嚎叫,显然是那只破裂酒杯的主人发出的。
“再来一杯!”
这个在一月份的寒凉温度里只穿着件背心、露出满胳膊肌肉疙瘩和狰狞纹身的大汉朝吧台挥手,指向调酒师。
“小白脸!对就是你小子,老子叫你呢,再来一杯!”
被叫了小白脸的调酒师脸上笑容的弧度变都没变。
他慢悠悠把擦拭过“污渍”的手巾丢到吧台下的垃圾桶里,自顾自叫来清洁人员收拾吧台,完全没有“再调一杯酒”的意思。
这样的态度显然充满了挑衅。
壮汉自觉面子被拂,酒精和毒·品的效用齐齐作祟,也不知道是哪个催化了哪个……
这会儿,他只觉得四周的酒客们都在看他好戏。
他没来哥谭之前就恨透了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如今来了哥谭,满脑子都是要在这块犯罪合法的地界大展拳脚。
今日要是不找回场子,那就是出师不利的坏兆头!
总之,等他拖着发沉的脑袋站起身,脑子里就只剩下“要给那个不长眼的小子点颜色看看”这个念头了。
“……别他妈搞事!”
带他来这里的另一个纹身同伴比他清醒一些,伸手就要拽他。
“我带你来哥谭可不是让你连累我的,这里是’哥谭夜莺’的地盘,她的酒吧都不让……”
话没说完,正打算闹事的壮汉就乐了:“哥谭的夜莺?嗝……那是谁?西区的顶级流莺吗?”
仿佛自觉说了一个极其精妙好笑的色.情笑话,纹身大汉嘎嘎嘎的笑起来,像喝多了健谊可乐的打嗝。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笑太大声了的错觉,他觉得周围好像都安静了下来。
就连伸手拉他的同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手。
——这让他心中充斥着“我掌控了场面”的虚荣,掺杂了几分他自己都不知道从哪里升起的不安。
笃、
笃、
笃、
仿佛有谁在敲门。
不。
好像是高跟鞋的声音。
鞋跟和木地板。
……女人?
被酒精麻痹的神经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就拂来一丝冰凉的暗香……
以及,温度。
一个高挑性感的阴影从晦暗的灯光后压过来,冰凉的手轻轻巧巧扼上了他的脖颈。
“嘿,我仿佛听见有猪在学狗吠?”
作者有话要说: 给下面的小天使们笔芯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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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雪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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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我仿佛听见有猪在学狗吠?”
女人的嗓音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沙,像暗夜里露出点雪色的钩子,危险,又挂着诱人的饵。
——但显然,咬上这饵之后不会遇到什么好事。
难得从酒精毒·品的浸泡中清醒过来、代表着危机预感的探头嘀嘀嘀爆炸,纹身大汉的心脏叫嚣着“逃啊!快逃!”,却根本扭不过被巨力禁锢的脖子,甚至无法看一眼制住他的人是谁。
喉咙不自觉发出“嗬嗬嗬”的喘息。
他死命转动眼珠,却只能靠余光瞥见一缕打着大卷儿的鸦色长发。
以及鸦色长发间若隐若现的钴蓝的眼。
……夜莺。
即使今天之前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也从未见过这个人,脑海中却下意识划了等号。
她就是夜莺。
真疼啊……
就在几乎以为自己要被掐死之前,一声人性化的、充斥着不满和撒娇的“嗷呜”声响起,身后之人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了。
“噢……我的错Sweety,我怎么能把渣滓的臭嘴和狗比……”
她大概转头下了什么指示——那长发在半空中晃了晃,随后就有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保镖一样的男人过来接手,拧着大汉的头颅往酒吧外掀去。
在这一整个过程中,侍者为客人送上补偿的酒水,暧昧灯光一盏接一盏的幽幽的亮,爵士乐悠悠扬扬的响。
热络又友好的气氛再次充盈酒吧,没有人在意闹事之人的下场。
“嘭!”
狠狠砸在砂石地上之前的天旋地转间,隔着酒客或细或粗或交叠的双腿,隔着高脚凳的木腿儿,纹身大汉终于看清了那只“甜心狗狗”的模样:
它个头出奇的大,翻着身在地上打滚,姿态慵懒又娇气,朝那双黑色高跟鞋的主人露出绝对信任的白毛毛肚皮。
银色的背部毛皮、无毛而长的尖吻、挺括的竖耳、姜黄的上斜眼……
在察觉到视线之后,视线刀锋般投射过来,长舌缓缓舔舐了一圈猩红的牙肉,露出森森尖利的獠牙。
獠牙往下滴着涎水。
……那哪里是什么狗。
那是即便在钢铁森林中也被训出了野性,只将弱点留给唯主的孤狼。
男人忍住身上脖子上一阵一阵的钝痛,冷汗直冒,拼命祈祷着它千万别在注意这边,让一切恩怨都在这一刻画下句号。
偏偏他听力此刻不知道为什么该死的好,隔着这么远都能听见那女人嬉笑逗狼的声音。
“Hmmmmm……”
“想要什么补偿,我可爱的小雪莱?”
“今天吃点好的怎么样,刚来哥谭的愣头青,看着就很新鲜……”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现在可不是晚上!青天白日!
那条叫做雪莱的银狼已经翻了个身四爪着地,尖锐的指爪在地上嚓嚓的磨。
大汉挣扎着爬起来,绝望四顾,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巷子尽头,哥谭难得的阳光照射下,停在那儿的警车。
他撕心裂肺的喊:“警督!警督!救我!救救我!”
“噗……”
酒吧里有人笑出声来。
——是那个斯斯文文脸皮白净的调酒师。
“哈哈哈哈哈!”
“嘎嘎!个孬种!”
——又或者是很多其他人。
……
“哈特,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呼救?”
大道上,那辆车身漆着“GCPD(哥谭市警察局)”的警车里,年轻的警督安德鲁·怀特摇下车窗,朝自己的搭档询问道。
他是一个有着阳光发色和棱角分明面庞的年轻人,深色的警服扣子扣得一丝不苟,和他松松垮垮的搭档看起来一点都不搭。
他的搭档(兼引导人)老哈特“咔嚓”一声咬了口夹生菜的墨西哥卷饼,含糊不清道:“哈?没有的事,而且现在可是Lunch Time!懂吗?Lunch!Time!”
“作为一个老人,我今天给你上的第一课就是——午餐时间,没有公务。”
说完这句话,邋里邋遢的老警督反手就是一个按键,把安德鲁身旁的车窗又关上了。
年轻的金发警督:“……不,哈特,我刚刚真的听见了。”
这句话没说完,他一手摸了摸腰间的枪,一手干脆利落的推开了车门,没等老哈特反应过来就窜出了好几米远。
“……艹!”
老哈特咽下嘴里的卷饼,不得不一抹嘴巴跟上去。
“我就说我最讨厌带不讲规矩的新人,艹!”
……
巷子里真的有人在求救。
安德鲁·怀特第一眼就注意到他脖子上五道青紫的掐痕。
——出乎意料的细,对应指尖部位的痕迹上还有被长指甲划破的血皮。
费尽力气求救后站都站不稳、单膝跪在地上的受害者用哑掉的嗓子道:“里面有狼!警督,那狼要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