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个被抹掉了三年记忆、很难说是幸运或者不幸的年轻人相比,这个织田作之助的眼睛里,沉淀着深雪所无法触及的东西。
或许就像他刚刚掉在地上的那袋子菜,其中有一些柴米油盐的日常;但在“日常”的下面,掩盖着永远不会展现给他人的旧伤。
“你是……其他世界来的‘深雪’吧。”
短暂的对视之后,这个刚刚明显在压抑着什么情绪的男人,首先打破了沉默。
深雪感觉自己应该有点意外,但好像又是意料之中。或许是这个世界的“织田作之助”表现的太过自然,又或者是从刚才起隐约感知到的一些东西,让她本能的……感到理所当然。
所以她最后点了点头,然后重新打量这不大不小的房间:“你……您在这之前,也见过其他世界的‘我’吗?”
毕竟不是同一个人,深雪下意识使用了敬称。
织田作之助愣了愣,然后摇了摇头:“正常称呼我就好。我没有遇到过,不过因为以前太宰……所以猜到了一点。”
猝不及防听到某个熟悉的发音,深雪也跟着愣了一秒。然后她下意识想问什么,却在看到织田作之助脸上的表情时,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其实对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或者应该说,就深雪曾经见过织田作之助的模样来说,这家伙一直是个……完全不像是面瘫的面瘫。
无论遇到什么人、做什么事又或者面对怎样的意外情况,你几乎永远只能在他那里,看到那么一张有些透着茫然之感的面瘫脸。
严肃的时候是严肃的面瘫,高兴的时候是轻松的面瘫。包括太宰治去港黑招猫逗狗的那两天,深雪在某家商场遇到了被案件缠上的现武装侦探社成员。
然后就看到对方瘫着一张发愁的脸,被凶手的未婚妻扯着肩膀大哭,一边哭一边喊“你为什么要揭发他现在我该怎么办……”什么什么的。
基于这种对红发青年的了解,深雪才能在看到这个世界的织田作之助后,听着对方语气正常的对话,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你知道你这个样子看起来,非常非常的难过吗……织田作?
作者有话要说: 小说里说织田作的眼睛是褐色,动漫里又是蓝色……纠结了一下决定写灰蓝色了。
好的,经过几章甜甜的糖之后,让我们准备好面对此文最后的一把(重点)和感情戏没什么关系的刀,同时揭开文中的第二个大的伏笔:女主的身世之谜。
这部分结束后就剩一个拍戏的剧情,保守估计两三万字吧。
第49章
“我没有遇到过, 不过因为以前太宰……所以猜到了一点。”
织田作之助这么说,而深雪看着他的表情, 没有继续问下去。
她换了个话题:“所以这个房间, 是这个世界的……‘深雪’的吗?”
听起来是同名的亚子。
织田作之助看着她, 目光落在深雪手中的相框上,最后点了点头:“嗯。不过她才十六岁, 你看起来……应该有二十几了?”
“对,二十六了。”
深雪并没有说自己躺了三年这件事,反正也不算说谎。
织田作之助的表情有点意外:“那你……看起来真小。”
这话大部分女人都喜欢听,深雪选择性遗忘了自己飚了三年这件事。她想了想,干脆把自己疑似因为十年火箭炮出故障, 然后被故障到这个世界的事情说了。
“所以这个世界的‘深雪’……不知道还在不在。”
从理论上来说, 不同时空的同一个人,是无法同时出现的。但深雪也没法判断, 当自己已经进行过一次交换之后,这样的二度交换会是什么情况。
她看了一眼这至少十天半个月没人呆过的房间,再想想织田作之助刚才的反应:“你们很久没见了吗?”
否则没法解释对方上来就是一个熊抱。
“……嗯,”对方回答, “这个世界的深雪,是我的孩子——收养的孩子。年初的时候在家里大吵了一架,自己跑去意大利上高中了。”
织田作之助本来是习惯性的那么一说,结果看到面前的女人震惊的表情,赶快补了一句。
——但是依然很可怕啊!
织田作之助叹了口气,看起来就像个为不孝子女头疼的老父亲, 或者在这个世界他就是这样:“刚才我还以为,她终于肯回来看看了。不过,如果你提到的时空规则确有其事,你们大概是没法同时出现的。”
“我能不能问一句,您今年贵庚?”
在片刻的思索之后,深雪小心翼翼地说。
织田作之助看到她骤然变得……仿佛在看七老八十的老前辈的眼神,顿时浮现出某种暌违已久的无力感。然后他愣了愣,心情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三十二。”最后他说,感觉自己很久没有和人探讨这个问题了。
“……”
深雪掐指一算,确定从年龄来说,这个世界的织田作之助已经够当自己的亲爹了。
这感觉真的……诡异。
于是两人在房间里大眼瞪小眼,气氛有种说不出的尴尬,又仿佛只是错觉。直到片刻之后,另一个从织田作之助后方传来的声音,介入了这古怪的氛围之中:
“织田前辈?您在此处…………深雪?!”
“……”
“……”
织田作之助循声回头,而深雪伸长了脖子歪着看过去——在高大的红发男人身后,一个看起来二十来岁的青年,正有些惊讶地盯着他们。
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长风衣,里面是深色的衬衫和长裤,发尾带着仿佛染过的白。
有点眼熟。
这是深雪的第一反应。
啊,应该是照片上的那个。
这是她的第二反应。
“她是平行世界的深雪,芥川。”就在其他两人都被这场变故而愣住的时候,织田作之助表情平静的开口说,“她不是织田深雪……对了,深雪你在自己的世界,应该不姓织田吧?”
除非她也被一个另姓织田的人养大了。
深雪下意识摇了摇头:“我姓濑良垣。所以说织田作,这位先生是……?”
从外表上看,应该就是相框里那个发尾泛白的黑发少年。
不过同样成熟了很多,看起来至少年长了三到五岁。
“他是芥川龙之介,”因为芥川只是呆呆地看着深雪,织田作之助只好代为介绍,“嗯……也是我收养的孩子。”
啊,果然。
深雪回想起那张照片上的人,有一种“果然是正版织田作没错”的感觉。
“你应该养了不少孩子吧?”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没想到织田作之助愣了一下,然后开始计算……计算了起来?深雪一脸懵逼地看着他显然在回忆的表情,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一共是二十一人。”这时芥川龙之介开口了,语气非常肯定,“如果包括在下和在下的妹妹。”
濑良垣深雪:“……”
织田作之助:“……”
深雪发现,有那么一瞬间,某个奔四的男人脸上,出现了疑似“咦,居然有这么多吗?”的茫然。
……可以,这很织田作。
于是氛围从两人面面相觑,变成了三人对脸懵逼。显然无论是织田作之助,或者这名叫芥川龙之介的男人,都不是那种懂得活跃气氛的类型。
深雪看着两人,发现这个任务,居然只能肩负在初来乍到可怜弱小又无助的自己身上。
行吧。
“所以说芥川君,是这个世界的‘我’的哥哥?”她有些好奇地看着对方,“也是被织田作收养的吗?”
还有芥川刚才提到的妹妹什么的……应该是指他的亲生妹妹吧。
虽然是不同的世界,但织田作之助对“织田作”这个叫法并没有提出异议。他看了看深雪又看了看芥川,就像是在思考什么:
“深雪在自己的世界,并不认识芥川?武装侦探社呢?”
“嗯?”这次深雪是真的有点意外了,“这个世界的芥川君,是侦探社的成员?”
织田作之助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深雪想了想:“在我的那个世界里,织田作几年前加入了侦探社,但是没有芥川这个人……说到最新加入的成员,应该是叫‘中岛敦’。”
虽然太宰治从来没说过是哪几个字,不过发音是没错的。
“是那个家伙?!难怪当初……”芥川的音量突然提高了几倍,引得另外两人同时看向他。然后他愣了愣,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如果是说他的话,现在也算是侦探社最新的成员吧……不过几年之前……”
仿佛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芥川龙之介的声音戛然而止。
深雪看着这两个实际意义上的陌生人,但是,对于这个世界的“深雪”来说,大概是最亲密的亲人了。
她的心里已经有了某些猜测,从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到交谈中透露出的信息。
何况从掩饰太平的角度来说,这俩人的战斗力还没有百分之一个深雪。
但她最终什么都没说,将手中的相框轻轻放回原位,并且摆成了之前正面朝下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