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我在旅行途中,发现有大量象牙制品从交州流出,对此,我深感担忧。希望各林区做好象群繁殖季节的禁猎工作。且我诚挚地向诸位狩猎者建议,不要捕杀带仔的母象,以维持住象群的数量。
诸位狩猎者,焚林而田,则天降干旱;竭泽而渔,则明日无鱼。山林鸟兽,乃林区子民衣食父母,非牟利之具,转瞬可拋。切切。
曹生(此处加盖“曹生印”、“南岛大宪印”、“交州南先蛮百部共认之首领印”)
少帝九年四月十七日
《信件四》(本件为双层牛皮纸套,经行政通用密码本和谍部各加密一次,外层“白兔松岳”火漆封,内层“九州寰宇”绵纸封。内外两种封口完整以示未拆封。本件一式四份,政事盒密封,加公私锁,由朐县发往辽东、南岛、威海、琉岛,当各地医、农、工、法、军五部负责人到场时共同开盒。本件为紧急调令,为今年和明年的工作重心。)
致南岛系各地行政官:
徐州已克,然而和平是短暂的。最迟到明年秋季,我们就将开始与袁绍的大决战。为了配合曹操政府完成这次决定命运的战斗,我以岭南王、辽东主的身份,发布以下四条紧急调令:
第一,请大连港、海口港、威海港、高雄港以及下辖各二级港口扩建仓库,并在港口附近十里之内囤积石灰岩、煤矿、食盐、松节油、粮草、马匹、药材等战略物资。
第二,请威海第一造船厂,沉岛第二造船厂,南岛第三造船厂,琉岛第四造船厂依据附件中的指令加产海船与河船。
第三,徐州沿海的朐县将建设第八军港,需要各地支援的物资清单和交货日期已在附件中。朐县连云港建成后,主要职责是将内陆的煤炭运往南方,以及将辽东和南岛打造的武器运入兖州。诸位,一旦与袁绍开战,青州将成为前线。考虑到最坏情况下,青州威海港通往兖州的道路被袁绍军切断,新港将成为我们与兖州联系的最重要的转运点。因此,请各地排除万难,配合徐州在冬季来临之前,完成对朐县连云港的初步建设。
第四,请威海、辽东等可能与袁绍接壤地区,汇报周围势力变化,并请有关部队做好战斗准备。
感谢诸君同心同德,共度时艰。
曹生(此处加盖“曹生印”、“辽东华公印”、“南岛大宪印”、“华夏生我横扫千军”骑兵大印)
少帝九年四月十七日
……
四月十七是一个相对来说比较晴朗的日子,海雾已经散去,阳光照在郁州山和朐山之间的海湾,波涛起伏,一派平和。
只是,停靠在海湾里,整整齐齐的十艘红色战船,还是让朐县的百姓们露出恐惧的眼神。这种恐惧,在他们看到“致远号”六层楼高的身躯之后,都化成了敬畏。
“这是神迹啊。”他们小心翼翼地跪在门板之后,偷看那个站在海边黑色礁石上的人。
阿生披着一件新的斗篷,提花布的面,里面是软软的新棉花。她原本的那件旧棉布披风,早在煮盐的时候就被熏得不能看了。要不是“致远号”及时出现,才避免了汉末第一有钱人的曹生,穿着一件又黑又硬的披风行走各地。
陈无邪接过她送上来的一盒子信封,郑重无比地放到胸口。他没有留恋地转头,抓着一根缆绳就跳上了高高的甲板。
十一艘仿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海船拉起风帆,几乎是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消失在郁州山亘古不变的身影之后。
阿生拉着她的小弟子,站在海边,海风轻柔地吹拂着他们额前的几根短发丝,来回晃动。
糜竺糜芳兄弟两个已经不能说是忐忑了,他们的语气和动作仿佛是在对待一个能够捏碎城池的怪物。“仲华公,您这就让他们走了?”糜竺小心翼翼地问。
“他们有他们的工作啊,不能因为我停留。”阿生转向这位糜家主,微笑。
“可是……仲华公放任雄军飘荡……”
“怎么能说是雄军呢?陈无邪所率仅三百人,不过就是跟保卫我的侍卫差不多罢了,连糜家家丁的零头都比不上。”阿生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劝解的意思,“还请糜家主与父老乡亲们说说,谣言不可信,他们也没有那么可怕。”
糜竺闭嘴了。
当年一夜之间灰飞烟灭的高家,难道就没有几千家丁了?还不是像假人似的被虐了个干净,七八百号人四十多条船,说沉就沉。活下来的都不敢下海了。
陈无邪只有三百人,他信;但他那是普通的三百吗?农民拿起锄头,和杀人不眨眼的职业老兵、潜水凿船的悍匪有本质区别好不?还跟你的护卫差不多水平,曹仲华真会开玩笑……等等,什么?
糜竺悚然而惊,看向那些黑衣侍卫的眼神都不对了。他背上全是冷汗,因为面前人漫不经心的姿态而越发感觉到僵硬。
“仲华、华公,”糜竺发出一个颤音,他到底是上前几步,拦在阿生的牛车前,“仲华公这就要走了吗?竺还没有好好尽地主之谊。”
“糜家主很照顾我了,我在朐县过得很好。”阿生拍拍他拉在车辕上的手,“我收到家中亲属的邀请,要往南边去,已经在朐县流连很久了。”
她这么说了,糜竺知道无法再挽留,只好失落地放开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那竺只能派人送您出朐县地界了。敢问仲华公,朐县今后会如何呢?”
“糜家主请放心,总不会比如今更艰难了。”
第190章 梅雨
很不幸,阿生进入庐江境内的时候赶上了梅雨季节。
长江中下游的潮气汹涌而来,完全不是号称小江南的阳都可比的。第一次离开家乡经历气候突变的诸葛亮这下可遭罪了。没有食欲不说,手臂和腿上还开始浮肿。偏偏少年郎挑食,天天吃薏米饭就跟上刑架似的。
“曹子,你给我个痛快吧。”小亮躺在庐江孙府的榻上,有气无力地哀嚎,“我要吃药,凶猛的那种,不要薏米饭。”
阿生:“……”
“是曹子煮薏米饭的手艺太差了,唔,呜呜呜呜。”诸葛亮被一勺子薏米堵住了嘴巴,眼泪都出来了。
阿生喂完这一勺子饭,就将碗重重地放在托盘里,发出“砰”的一声。“阿榛,”她随手抓了个壮丁,“你看着他,让他吃完。”然后气哼哼地走了。
原本在一旁捂着嘴偷笑的阿榛只好走上来,端起还滚烫的饭碗,用天青色瓷勺子搅了搅:“很差吗?我记得二叔手艺挺好的。”
诸葛亮翻了个身,“哼哼唧唧”,表示他就是拒绝薏米饭。
阿榛穿着一件偏肉粉的内单,即便外衣是挺正式的红黑色,领口和袖口露出的粉色也显得她青春貌美。美貌的少妇就优雅地坐到诸葛亮的榻边,一边搅动碗中的薏米散热,一边说到:“小时候,但凡是二叔下厨,父亲总是特别高兴。父亲说,她立身不易,往往比男子还要忙碌百倍。二叔原本极为擅长做饭,不光能够做得好吃,还时有创新,但下厨却被军国大事挤压到角落里去了,就像她也很少唱歌跳舞,这两件事总让父亲觉得难过。”
诸葛亮的耳朵动了动,然后就听见他瓮声瓮气的话音:“曹子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人。活民万千比口腹之欲重要。”
“是啊,活民万千比口腹之欲重要,重要得多。”
曹榛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挤兑得诸葛亮难受起来,他突然翻身坐起,气鼓鼓地指责:“口腹之欲不重要,你就是想劝我吃难吃的!可是我不想吃薏米,好不容易到南方了,我要吃稻米吃到饱。”
他的孩子气激发了曹榛的母爱,她又忍不住想笑了。
“曹夫人,你与曹子求情,让我吃药吧。我底子好,扛得住,好得快。”诸葛亮睁大他泪汪汪的狗狗眼,坚持不懈地对曹榛释放攻击,“我吃了五天的薏米饭了,也就是不再长更多水泡而已。薏米这么硬,我的喉咙都被划伤了。”
“哪里就这么娇弱了?喉咙都被划伤了?可是我听你说话声音挺响的。”
诸葛亮捂住嘴。
恰好在这个时候,阿生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中药进来了。“真是败给你了,小滑头。”她将药碗也重重地放在托盘上,发出“砰”的一声,“喝药,猛药,到时候可别哭。”
诸葛亮一骨碌爬起来,将药碗接过来一干到底:“不会的不会的。我特别好养活。”他抹干净嘴,然后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一块油纸包裹的糖渍梅子,放进嘴里。
当天晚上,诸葛亮在茅房里蹲了半宿,呜嗷嚎哭的。但总算,第二天,所以湿疹的症状全部消失下去了。没有了水土不服的困扰,诸葛亮又成了那个活蹦乱跳的诸葛亮,在梅雨季节的庐江城中四处溜达,就跟任何一个第一次出省的少年郎一模一样。
就这么一溜达,他还给自己捡了个师弟回来。
这话还要从端午那天说起。五月是恶月,本来,端午该是个阳光毒辣的日子。然而因为今年的梅雨季节来得特别早,所以端午也同样被笼罩在一片阴雨连绵中。
诸葛亮戴着一顶帽檐极宽的竹斗笠,坚硬的新毛竹片上有一层密不透风的蜡,将从天而降的水珠逐一排开。雨水最终变成少年身躯周围的一道道水帘,为他圈出一方干燥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