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已经把高句丽半数人口给清了一遍,曹家军队甚至攻下了国内城。这是一座七百米见方的石砌城池,大约与谯县差不多大小。在这个时代也算是富饶华丽的大城了。当然了,不能和雒阳城那种动辄三四千米长宽的怪物相提并论。
攻下国内城让曹家狠狠地富了一把,尤其是国内城的粮仓,足够在外的将士们过个饱年了。
句丽王带着精锐和亲信逃到了附近的山上。山上建有山城,就是为了万一国内城被攻破的时候保命用的。山城地势险要,骑兵攻上去不划算,于是段颎就喝止了热血上头的吕布,让大军就在山下安营过年了。
刚好冬季是伐木的季节。攻占高句丽后需要建几个县,修多少路,用多少木材,早就有做规划的学生们刷刷刷算好了。士兵和民夫们一边砍树一边打猎,山城还没有打下来,高句丽半壁江山上就堆满了建造用的木料,就等着开春化冻,就开始修建新的屯田村。
当然了,吕布也没闲着。
等到隔火带被清理出来了,营地里的投石车就将燃烧物往山城上砸。山城里满打满算不会超过两千人,救火就能忙死他们。
高句丽王不堪忍受,送来了自开战以来第八封投降信,照旧是被段老头给撕掉了。
二月初一,已经走投无路的高句丽王带着残部从山上杀下来,穿着皮衣拿着木盾的队伍在冰冷的钢铁箭头下如同拼死挣扎的飞蛾。
段颎推了推吕布:“去吧,太守大人。这是你灭掉的第一个国家。”
于是吕布拍马上前,左手一挥:“放!”
铺天盖地的箭枝朝着那支队伍撒过去,最后只剩下营门前一片血红,在雪地上慢慢冻结。
吕布放下左手,兴致缺缺地回了帐篷,丢给段老头一个酒坛子。他自己是没的喝的,只能看看段老头眼馋一下。“快点撤兵回去吧,老子要喝酒,老子要睡女人。”
段颎瞥了他一眼:“怎么?不高兴?不高兴我拦着你攻山城?”
“骑兵攻什么山城?!”吕布烦躁地挥挥手,“是我太嫩。”
“那你在不满什么?”
“我没有不满!”吕布跳起来喊道,“我看着那些民夫早早地伐木,玄菟早早地烧砖,等到我撤兵的时候,别说城池,耕牛、种子、农夫都备好了。就说现在,她可能连士兵和遗孤们要分的田地名册都写完了!她……”
“二公子是雄主。就算不通军事,她也是雄主。能在这种人手下当个架空的太守,亏待你了吗?”
吕小布委委屈屈地低下头:“不亏待。就是觉得自己没用。”
他握有两万精锐,倒是可以夺权。但夺了权之后谁给他画地图,谁给他抚养战士遗孤,谁给他保证治安,谁给他补充士兵和战马?即便是整个辽东的名士来辅佐他,吕布都觉得前面是个坑,是没有大连烤鸡、青州美酒和南岛大米的苦日子。
他已经被阿生的体系惯坏了。每个出门在外的将领,都渴望一个安稳的后方。
高句丽山城里燃起熊熊大火,将曾经华丽的彩绘燃成焦炭。它宣告了一个时代的落幕,也宣告了一个时代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注【1】:玄菟郡,在辽东郡以北。东边是高句丽,西边是鲜卑。因为高句丽的入侵而多次迁移,面积越来越小。东汉末年玄菟的郡治在如今的辽宁抚顺一带。玄菟郡也是公孙度的老家,正因为公孙度离开幽州,曹家才得以光明正大霸占玄菟。公孙氏是幽州大族,无论是辽西(今北京),辽东(今沈阳),还是玄菟都有他们的身影。
注【2】:东汉末年马鞍、马镫没有普及,但雏形已经出现。这两样发明大幅度提升了骑兵部队的战斗力,所以后文段颎夸赞说装备十倍于从前。阿生在董卓乱政后第一次将马鞍、马镫大规模装备军队,就是因为此时东汉王朝已经无暇顾及辽东了。
注【3】:国内城,当时高句丽的国都,位于如今的吉林省集安市。
注【4】:划重点。“高句丽”不等于“高丽”。高句丽王国成立于西汉,趁着西汉末年和东汉末年两次中原王朝虚弱期,通过不断侵占帝国东北而坐大,在隋唐时期达到鼎盛。高句丽的基本盘在今日东北的吉林省和辽宁省,鼎盛时期包括朝鲜半岛北部(今朝鲜)。
而高丽王朝是由三韩统一后建立的王国,基本盘在朝鲜半岛中南部(今韩国),始于五代十国终结于明朝,被李氏朝鲜所取代,是今日朝鲜韩国的直系先祖。
两者名字相近,但时代、人种、地域、语言都截然不同。然而部分韩国人坚持认为自己是高句丽的后代,大约是因为……高句丽比较强曾经和隋唐正面刚过,而高丽一直是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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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我把战争部分写得太简略了,但我又怕读者不喜欢看吕小布砍人头和段颎的大屠杀。但作为主角的阿生并没有上前线啊,就很愁。
第114章 翠色
初平二年的春光悄无声息地降临了。
它普照了在长沙剿匪的孙坚,普照了在西凉抵挡羌人的皇甫嵩,普照了在辽西猛锤鲜卑的公孙瓒。他也普照了鞭打督邮弃官而逃的刘备、在雒阳纸醉金迷的董卓、在冀州擅自称帝的合肥侯,以及来青州联络的袁绍。
平原郡的第一批禾苗已经发芽,大河两岸一片翠绿,让人一看就心生喜悦。下令屯田的曹操给自己也分了临河的一亩田,他栽种的是与其他人截然不同的水稻。这种水田作物的适应性在北方饱受争议,只有小时候见过赵老汉种水稻的曹操有尝试的勇气。
只见他穿着半袖的短褐,头戴草帽,裤腿卷到大腿上,双脚陷在水田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插秧。两排秧苗被插得歪歪斜斜,一旁的辽东老农看不下去了,死活要将这位大公子拉开。
“哈哈哈。”曹操大笑着跳上田坎,泥水差点溅在袁绍昂贵的外袍上,“王翁,我这秧苗至少还是插活了的。”
老农王翁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暴脾气:“歪了秋天不好收割,到时候还是老夫受罪。”他说完,就气哼哼地弯下腰去,刷刷刷地插起秧苗来,又快又稳,连秧苗之间的距离都跟尺量过似的。
等种完整整齐齐的一排,王翁心里才舒坦了,抬头一看曹操还拿着草帽站在田埂上,不由高声喊:“大郎,您还是去练兵吧。您的兵练得好,我们才能安心种田啊。”
袁绍也想拉曹操走,但看看曹操满手的淤泥和被汗浸湿的短衣,愣是没找到可以下手的地方。
曹操笑了笑:“本初,你先行一步回城。我换身衣服就去寻你。”
于是袁绍登上了他来时所乘坐的华丽马车。
半个时辰后,他们就在太守府的庭院里喝茶了。袁绍喝不惯最近在名士中兴起的清茶,所以曹操给他煮了乌枣和酸梅,最后的成品颜色口感都类似于酸梅汤。
这个时代的人所谓煮茶,真的放飞想象力。
袁绍的心思却没有放在这种新茶上,喝了两口就放下杯盏。“孟德有大才,治理平原不到一年,就盗匪绝迹农桑兴盛。你难道就甘心只当个小小的平原太守吗?”
这话问得曹操心里一咯噔,只好也放下了酸梅茶:“本初,你我多年好友。有什么话,你便直说吧。”
袁绍将目光移开半寸:“董卓听闻刘檀在冀州登基,勃然大怒,令部将郭汜率军讨伐冀州牧王芬。我等联络关东诸太守、州牧,在冀州——”他做了一个斩首的手势,“击杀郭汜,废董卓一臂。”
刘檀,就是原本的合肥侯【1】,在冀州牧王芬的支持下称帝的那个。本来他和王芬都不算背景雄厚,率先称帝完全是以卵击石的疯狂之举,若是灵帝还在,根本不会有人理会这两个小兄弟。可谁知世事变幻无常,一年之内黄巾起义、灵帝驾崩、董卓篡权、诸侯自立接二连三地发生,在各路野心家的放任和推动下,还真被他称帝成功了。
国号继汉,年号黄天。
为了响应“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预言,真够拼的。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冀州是张角的故乡,黄巾军的大本营。用一个年号换来黄巾残部的归降,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曹操一边想着冀州的消息,一边皱起了眉头:“难道本初以为那位黄天帝,是大汉正统?论血缘,他只是个八千里远的宗室,比不上先帝亲子的陈留王【2】;论立身,他招揽黄巾贼起家,怎么能让人信服?”
袁绍一锤桌子:“那难道要我入雒阳奉刘协小儿为主吗?当初我帮何大将军斩杀董太后,迎立大皇子刘辩,就已经将二皇子一系得罪彻底了。本来我见刘协登基,刘辩身死,就准备归隐山林。但董卓听闻我与继汉的许攸是好友,就将雒阳袁氏老小屠戮一空……可怜我袁家上下百余人……此仇不报,誓不为人!”【3】
曹操见他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只好安慰道:“本初想联合各州攻打董卓,也不是不可以。”
袁绍刷地一下抬起头,抓住曹操的手:“孟德愿意出兵?”
“我本就打算在今年夏收后西击董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