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出了一本名录。
所有的魔女都被记录在其中,受刑身亡的、意外死亡的、被通缉的重犯,不管有名无名,都被仔细地记载在上面。
她把名录从头到尾翻了三遍,都没有找到十五年前溺亡的魔女。
黛西一边翻书确认,一边提出了问题:“在什么情况下,人的名字和存在经历才会被抹去?”
“丑闻。”站在书架另一边的人回答了她,清放下手中的书,走去了别的地方。从黛西的角度只能透过书本和书架顶端的空隙,看到他一晃而过的白色身影。
黛西隔着书架追了过去:“丑闻?”
“毕竟谁都不希望自己的污点被曝出,权力够大就能把事实抹得渣都不剩。”在走到书架的那一端,整个人出现在黛西眼中之前,清停下了脚步。“就算不是天神,也可以让存在于世的人凭空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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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们
第42章 黑色协会11
黛西叹了口气,满脸无奈地将名册合上了。
清绕过书架, 出现在黛西的面前, 轻巧地捏住她手中的名录装订出的书腰,将这份魔女档案摆回原位了。他说出口的话像是安慰,也许是为刚刚直白的、不好听的言论感到后悔:“不过也有一些魔女没有被记录在其中。”
“这句话由您说出来真没有说服力。”黛西两手揣进兜里, 路易斯的天气早已回暖了, 但她竟然还是觉得这图书室里有些冷。“就好像不小心把真相说出口后的蹩脚掩饰。”
清无言地背过身, 白皙的手掌却朝后面伸着, 掌心里躺着一方叠好的手帕。
黛西低头看了看,没接他的手帕。她抬脚迈出去一步——如果距离足够长,她也许是能够跑起来的。
两步之后,黛西整个人撞上了他的后背。
小姑娘还没长高,这样一头撞上来,两条手臂也只能环住他的腰腹。她贴在清的后背上,将头埋了进去,好一会儿都没能发出声音。
清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 在小姑娘细细的胳膊抱上来的时候, 他下意识迈出去的左脚还是收回来了。他没有掰开黛西的手,也没有转身去接纳她, 因为在他看来,如此的固执和坚持还是丢掉的好。
算了,随她吧。
真相有时候会让人很痛苦。但徘徊在会铭记一生的谜题里、反复质问自己的灵魂和身份的痛苦,未必就会比前者轻松。
清想了想,还是轻轻地捏住了她的手腕:“揭开真相之前, 还是陪我去取一件东西吧。”
这是他所持有的希望。
如果黛西能够在这段时间里稍稍冷静一些,她的决定也许会变。
-
路易斯已经快要步入春天了,天气逐渐暖和起来。恰恰就在这大部分人都脱下了冬装的时节里,路易斯迎来了一场大雪。
黛西跟着清出去时遇见了巡逻队,似乎是这短时间内积起的雪压塌了某处修缮不勤的旧屋子,巡逻队正在街巷中迅速地分散行动,通知居民们扫雪。
每一个撞见她的人都要特意停下,向她行一个礼。
“我爬到这个位置有些太容易了,不过说实话,这一年我觉得自己还是很辛苦的。”黛西目送巡逻队队员们离开,酸楚地笑了一下。“可惜,刚上任就要被辞退了,跟在法师塔的时候一样啊。”
清没有停住脚步,他预料到黛西的想法了。
“知道真相后,还要向你剩下的那个亲人揭穿吗?”
黛西捏着他袖子的那只手紧了一些,如果不是这个小动作,清真要怀疑她的大脑是不是有问题——现在也病得不轻就是了。
“万一,我是说万一……”她小声呢喃着,“如果我能够回家呢?”
这是执念,她快要十五岁了,却有着十二年或者十三年都在想一个问题——真正的父母是什么样子,为什么离开她身边?而在从带有颜色的眼神下走过之后,她便用了数年的时间来思考——她的家人,是不是也很爱她。
长久的心事,足以成为无药可医的疾病,细细绵绵、丝丝缕缕地,带着疼痛渗入灵魂中每一个角落里。
清抬起手,将袖子从她手里抽出来。
她分明抓得很紧,但他却没有感受到任何阻力——在他想要抽开手臂的时候,黛西就主动放手了。她是想要拥有、挽留住一些东西的,但她又在惧怕着成为负担,总是要因此选择放弃。
想必她很少执着于什么事。
如果有什么让她如此固执地去坚持,那一定,是她无论如何都想要结果的事。
“黛西,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总是抓别人的袖子。”清拍了拍她的头顶,又将手伸至她面前。“嗯?”
黛西陷入了一种说不出话的酸楚情绪里,她无言地点了点头,拉住清伸出来的手。
就差一点,清就要拐出城门了。
黛西终于见到了清要去取的东西——一柄蓝色的魔杖,除了颜色变深了,几乎与黛西之前用坏掉的那柄一模一样。这到底是交给谁的东西,想必不用说的太明白。
黛西小心地用手指触碰着魔杖:“好漂亮的蓝宝石。”
“这叫多蓝魔矿。”清无情地打断了她对魔杖的欣赏。
黛西讪笑着抱住了魔杖,笑容下隐藏的若仅仅是被揭破“见识短浅”的尴尬,那也未免太灿烂了些。
清撇过头去,脸上满带着嫌弃,似乎在质问“你到底都跟我学会了些什么”。
但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一点小小的欣喜。
-
回去的路上,黛西抬起头,看了看雪夜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天空。
她在等清开口。
但急于得知事实的她,对这件事也不催促,她只是在等。她希望这个夜晚被无限地拉长,回爱德华兹城堡的路走一生都走不完,至少身边这个人还会陪着她。
清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很后悔,那时候将你交给了帕西抚养。如果换一个人的话,你也许不会生活得这么糟糕,对亲生父母的兴趣仅限于好奇心。”
“哈?”
这个猝不及防的消息,让黛西愣了一瞬。所以老头子并没有骗她,是神救了她,将她从国都路易斯带到了遥远的法师塔区,让她的身世就此成为了谜团。
清继续朝城堡的方向走,没有再说话的意图了。
黛西小跑着追上他,伸出手拦在他面前。
“等等,所以说我父亲是……”
在黛西没说出那个匪夷所思引人误会的答案之前,清及时打断了她:“是个人类。”
黛西长吁了一口气。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暗自轻松个什么。
“你真正的名字从来没有公开过,但还是在世界上留有些许痕迹的。”清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牛皮纸地图递给她,他随意勾了下手指,黛西面前的井盖就自动掀开了。“你非要这么做的话,我会把你想见的人带到你面前。”
黛西从梯子上往下走之前,她抬起头看着清。
“虽然我和老头子相处不太愉快,但还是谢谢您,让我活了下来。还有,虽然您每年能遇见五十七次这个名字,但我还是感谢您将它给予了我。”
话音落下后,黛西已经把脑袋缩回下水道里了。
清默默地把井盖扣上。
他抬起头,望着不远处的爱德华兹城堡。
-
特拉维斯和小公主坐在同一张沙发上,共同捧着一本画册。
“庭院这样设计怎么样?如果想保证鲜花盛开的话,要在一个大花房里才行。”特拉维斯指着画本,向夏洛特确认。“至于种什么花……要看你喜欢喝什么茶了,小公主?”
夏洛特想了想,得出的答案在皇室成员中算是任性十足的:“水果茶,不过最好还是喝果汁吧,我讨厌茶的苦味。”
“你的品味到底像谁?”特拉维斯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他有时候真觉得这不是自己家的孩子。
“当然是像……”
夏洛特公主和皇帝陛下每日必有的斗嘴还未开始,房间的窗户就被拉开了。
清踩在窗台上,气定神闲地看着特拉维斯。
特拉维斯觉得,对方的深夜造访应该不会是过来串门这么简单。他拍了拍夏洛特的肩膀,小公主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拿着画册跑出去了。
清进到屋子里,随手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了:“你是打算在她过生日的时候,为她建造一整个庭院?”
“只能挑一个花房给她改一改了,修庭院的话开销实在太大了。”特拉维斯同样拉开凳子坐下。在多数时间里,只要清不表露出刁难的意思,他们相处时就像朋友一样。
特拉维斯看了眼乱糟糟的桌子,连上面摆的茶都是凉透了的。
他正要拿起铃铛叫人进来,就被清阻止了。
清淡淡地瞥过一眼桌上的文件,摊开的那部分都是关于庭院施工的,而且每一张纸上都已经盖了印章。还有他从圣城要来的赦免书,黛西一直没能让它派上用场,现在正被塞在桌上的一个盒子里。
“你觉得,黛西被大祭司收养这件事,是有利用价值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