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幸福,什么爱啊,真是陈腐。没有技术谈什么感情,这种不负责任的门外汉发言还是适可而止吧。你保证?凭什么?误人子弟。”少年嫌弃地说。
“该适可而止的人是你。”茉莉也突然站了起来,挡在了宫园的面前。
“你——”本以为她是个残疾人的少年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退了好大一步。
“每个人学习音乐的初衷都是不一样的,你没资格否定别人的努力!因为技术不行所以没资格继续拉琴?这是谁规定的?这种谬论就算有一万个人支持,我也绝对会反对到底!只要喜欢音乐,谁都可以学,谁都可以享受!因为音乐就是这种东西!”
她拍了下自己的胸口,宣言道:
“我,是因为小提琴的声音好听才开始学的!”
“你呢?”茉莉也豪气地一指。
被她的气势所挟,少年条件反射地回答:“因为帅气。”
旁观的由乃:你这理由也没什么高大上的嘛……
“小薰呢?”指。
“咦?我……我想让一个人当我的伴奏者。”
“那你现在成功了吗?”
“还没?”
茉莉也对着宫园的头就是一个手刀。
“那你还有空去管乱七八糟的人,现在就跑起来,去努力,去练琴!那个人还在等着你呢!”
“咦?啊,是!我现在就去!尊敬的黑木茉莉也学姐!”宫园炸了毛,浮夸地敬了个礼之后转身奔跑了起来。阳光洒在她金色的长发上,散发着蓬勃的春意。
那该这样嘛!
等金发女孩跑远后,茉莉也再次转身面对那个刻薄的少年,脸上写满了“超凶”。
“你……一点也不帅气。欺负女孩子的男生最讨厌了!”
说出来的话却跟小学生似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意外的是,少年却仿佛受到了一万点伤害,不敢置信地问:
“她刚才叫你……黑木茉莉也?你是‘那个’Maria?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出现?你都在做什么?不对,你的手,你……”
少年陷入了混乱状态,一时间有太多的话想说,反而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
他上前了两步,想要确认什么,被笑眯眯的由乃拦了下来。
“有什么话,站这里说就可以了。”
“我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茉莉也偏过头去,她还在生气呢。
“我是桐也,卫藤桐也,你还记得我吗,Maria?”他伸长了脖子想再看棕发少女一眼,但不管怎么绕,我妻由乃都岿然不动地挡在他的面前,像一座不可翻越的高峰。
“别叫得那么亲近好吗,这位厚脸皮的同学。”
卫藤……桐也?
桐也?
【真没用,不过是个小小的比赛,有什么好害怕的。】
【Maria,跟我一起去美国吧。】
各种光怪陆离的画面伴随着一声爆鸣在脑海中炸开。那一瞬间似乎陷入了特别嘈杂的环境里,各种各样的人声,乐声,还有不知什么东西砸在头上引发的可怕轰鸣,在耳膜间疯狂地交汇着。
好吵,好痛苦,好想吐,呼吸又——
“喂,怎么了Maria?”
由乃一回头,就看到茉莉也跌坐回轮椅上,瞳孔失去了焦距。也顾不得身后的少年,冲到她身边捧着茉莉也的脸喊了起来:
“看着我,茉莉也,看着我!不要想其他事,看着我,听我说话!吸气,别再想了,乖,吸气,不要停下来,吸气啊!”
是由乃的声音。
好远,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茉莉也视线飘摇,用了很大的意志力才勉强将焦点对准由乃。勉强对她笑了笑,意识就彻底陷入了黑暗。
第28章 进入回忆杀
“你一定是为音乐而生的。”
在风间老师决定收下她这个学生的时候,他这样对她说。
风间老师是日本古典音乐界有名的泰山北斗,培育过不下十位活跃在国际上的演奏家。虽然为人有些刻板,对身边所有人都过于严苛,但他的眼光和水平没有任何人可以看轻。
这样的风间老师,在他们那个世代的琴童中,没有丝毫犹豫地选择了她,并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了上面那句话。
这是多么令人自豪的荣誉啊。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年仅6岁的她不是很明白。
只是从他当时的表情中察觉到,他在夸奖自己。
对于成为风间老师的学生这一点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当时的她也从没考虑过。
那时的自己一门心思地扎进音乐的海洋里,每天想的、说的、做的、玩的……一切的一切都跟小提琴有关。就连成为一生挚友的人,也是被音乐带到她身边的。
赤司征十郎,在她成为风间老师的学生一周后,他应朋友的请求“勉强”收下并教导的孩子。也是老师的众多学生里,唯一一个没有任何小提琴基础的人。
他不愿意浪费时间去教他那些基本的东西,所以带他入门的这个任务,莫名其妙地就落到了她的头上。而老师本人心情好的时候,偶尔会提点几句。在她的记忆里,他亲自负责指导的时间,加起来可能也不超过十个小时。甚至还提出,如果8个月后还不能完成所有基础,就不准再以他的学生自居这种有过苛刻的条件。
所以这个“勉强”到底有多勉强,可见一斑。
但对于当时缺乏常识的她来说,8个月,肯定是没问题的。
所以之中唯一有压力的,只有赤司征十郎本人。
她不懂得普通人的进度,完全按照自己的步子来。
她用了多长时间学会执琴,就要求赤司用多长时间。
她用了多长时间学会十几种把位,就要求赤司用多长时间。
她用了多少时间学会揉弦,学会泛音,学会拨弦……
好在风间的要求里,只需要他学会前7个把位,至于揉弦泛音拨弦这种技巧,不在考核范围内。不然,大概那时候的赤司就要直接被她给折腾死了。
即便如此,这也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条件。
面对偶尔才难得见得上一面——还不怎么待见自己——的名义上的老师,以及活在另一个次元的实际上的老师,赤司也没有任何怨言,每天准时来向她请教。
她有课的时候,他就跟去风间的教室。
她没课的时候,他就去她家里请教,或者去他自己家招待她——以朋友来家里玩的名义。
于是很荣幸的,她成为了他名义上的第一位可以互相拜访的小伙伴。当然,后来“名义上”三个字就取消了。
在很久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关于这个不通过就开除的条件,小小年纪的赤司竟然根本就没有跟家里人提过,硬是凭自己的毅力和实力扛过去了。
面对她的疑问,他是这样回答的:
“一开始就是父亲跟风间老师的交换条件,我说与不说也没什么区别。”
“我不像你,对小提琴没有什么执念。但就算只是修养的一环,我也不想还没试过就放弃。”
或许,只是单纯的不想认输而已。
赤司的妈妈诗织阿姨很喜欢在他们练习的时候过来旁听,总会带着好吃的点心和果汁,每过40分钟就准时喊停休息。天气晴朗的日子,还会陪他们一起去院子里打篮球。
顺带提一句,她并不那么喜欢篮球。球太大,她太小,拍着拍着就丢了,扔着扔着就歪了。但作为唯一一个会在家里陪赤司玩的同龄人,她只能舍命陪君子。
诗织阿姨最喜欢听她拉《G弦上的咏叹调》。提起最爱这首曲子的理由时还曾经自嘲过,说她欣赏不了太复杂华丽的音律。像G弦之歌这样的曲子,不需要太多的古典乐史知识,就算是第一次听也能让人感受到曲子本身的美妙。
“比起深沉的肖邦来说,巴赫在这种地方就显得特别亲民,简单,却又有着丰富的内涵。特别适合在阳光灿烂的下午,边吃甜点边欣赏。”
这样笑着的她,似乎诠释着美好这个词的全部涵义。
相对的,他的爸爸征臣叔叔出现的次数就很少了。除了偶尔在餐桌上碰到以外,他很少会出现在他们的练习室。在年幼的她的记忆里,那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只有在看向妻子和儿子时,会露出很温柔的表情。
他也最喜欢G弦之歌。原因嘛,据诗织阿姨讲,这叫爱屋及乌。
所以在诗织阿姨去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听过这首曲子。
不过那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就在赤司通过了风间老师考核之后没几天,因为邻居小伙伴的推荐,她接触了网球。
从此,她就迷恋上了这颗一手可以掌握的小球,一发不可收拾。
甚至怂恿着赤司也跟着学,就为了在练习的间隙,他可以像以前她陪着打篮球一样,陪她一起打网球。
慢慢的,她花在网球上的时间越来越多,越来越沉迷。结果有一次,打球打得太开心,竟然错过了上课的时间,放了老师鸽子。
风间老师知道原因后非常生气。
“你这是本末倒置!”
她还清楚地记得,老师气得吹胡子瞪眼时吼出的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