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力都没心情跟这父子俩说话,丧着一张脸直接转身回屋了。
林溪嘴里心里都发苦,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再一次名落孙山,而且和上次一样,不光没有在举人名单的正榜上,连副榜也没有上。
这要是名字在副榜上,他还能算一算跟最后一名录取的举人差了几个名次,但是现在正副两榜都没有他的名字,这还怎么算,参加乡试的秀才多了去了,不在榜单上的学子,考官又不会逐一列出名次来。
所以林溪还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水平。
在岳父学堂读书的时候 ,他是名正言顺的头名,不管是比他年纪大的,还是比他入学早的,都没有他背下来的文章多,也不会像他一样在课堂上记笔记,把先生讲过的每一句释义都记下来,私底下反复翻看、记忆。
也正是凭借这些,他年纪轻轻就从一介白丁考到童生、秀才。
只是没想到乡试这个劫,一直都没能迈过去,三年一次,难道他真的会跟恩师和岳父何秀才一样,这辈子都只是一个秀才。
林溪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命定的主角,虽然没想过当皇帝那么虚无缥缈的事情,但是考状元、做权臣,甚至是做驸马、或者是做未来皇帝的老丈人,这些他都曾经在脑子里想象过。
突然受困于一个小小的乡试,这落差实在是太大了,林溪没办法接受。
这样的情况都不需要解释,光是瞧脸色、看气氛,家里三个女人就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一个个全都老实的跟鹌鹑一样,原本准备好了肉和蛋,这会儿也不敢拿出来了。
林木和林溪从村头一路走过来,遇见了不止一个人,有凑过去问两句的,有瞧着脸色不对,打个 招呼直接走人的。
这世上没几个傻子,路上遇到这父子俩的人,谁猜不出来是什么情况,一想到前段时间林老爷子还在村里头信誓旦旦的跟大家说什么火候到了,可以下场试一试,大家还都以为这次村里可以出一个举人了,没想到居然是瞎说的,林家小子压根就没考中。
其实这些年不管是林溪自己,还是何秀才,还是林家人,还是整个村子里的村民,都对林溪的期待值很高。
万里挑一的读书天分,好好培养那肯定跟寻常读书人不一样,考举人在别人那里千难万难的事情,但是放到林溪这儿,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之前的期望有多大,现在的失望就有多大。
李氏在旁人那里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强忍着没笑,回到家直接打了六个鸡蛋**蛋羹给她们娘仨吃。
要知道家里头一只鸡都没有,早在分家之前,就已经被李氏宰了,那些鸡蛋可全都是花铜钱买来的,李氏和儿媳妇两天才吃一个,也就只有小孙子有一天一个鸡蛋的待遇。
能一口气拿出6个鸡蛋来**蛋羹,可见李氏心里头有多开心了。
黄氏多多少少是有一些感同身受的,老爷子太过偏心,先不说以前怎么区别对待小叔子和夫君的,光是分家这事儿就分的很让人恶心了。
其实按道理来说,小叔子中举,对她们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就算不沾人家的光,二房发达了,也就不会在大房身上拔毛了。
但小叔子没有中举,黄氏就算是知道这种想法不应该,也控制不了心里头的那点儿喜悦。
还在家里头守着的三个人里,也就只有年纪尚小的林枫对二叔中没中举这事没有太多的观感。
县里,林泽正在书肆里头抄书,这个年代人口没有办法跟后世比,读书人占总人口的比例就更不用说了,所以哪怕一整个县城就只有两家书肆,进来买书的顾客也不是特别多,不过现在凡是进来的,总不会空着手出去。
林泽不光是在书肆里头抄书赚钱,还负责卖书和收钱、算账,一人身兼数职。
不过后边这三样赚的银子加起来,才跟抄书赚的差不多,差十几天不到三个月,九两银子就已经到手了。
他爹林石是没法干这个活的,一开始就直奔着人家粮店去了,秋收过后最容易找到活干的就是粮店了,当然不是算账这样的轻巧活,而是搬上搬下运送粮食这样的体力活。
好歹是亲爹,林泽不想自己舒舒服服的坐在书肆里头,让他爹去出苦力,所以在书肆隔壁那条街市上给他爹找了一个活计,给人家包子铺打杂,具体要做的事情就是刷锅、刷碗、擦桌子,还有就是扫地,后厨是不允许进的,说是怕泄露了秘方。
比起去粮店搬粮食,这活儿当然就轻松多了,但是工钱也少,一般没有男子来干这样的活,女的又都怕抛头露面,县里的人家条件要好一些,不乐意为了这么点儿工钱抛头露面,县城以外的人家,又不值当的为这些工钱每天来回跑,这才让林泽父子俩捡着漏。
每天能拿到的钱确实不多,但是也总比在家里闲着强,而且包子铺还把父子二人的伙食给解决了,就是一天三顿只吃包子,哪怕是不一样的馅料,这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也真的是快吃腻了。
“爹,我今天下午找了一处不错的院子,加上厨房总共有五间房子呢,租金也合适,你明天跟我一块儿过去看看,要是觉得行的话,咱们就把房子定下来,过几天就把娘她们接到县城里来。”
搬到县城里来住这事儿,林泽早就跟他爹商量过了,家里的地可以租出去,书肆这份工作太好了,如果不能长干的话,怕是再遇不着这么合适的了。
而且他们大房搬到县里来,就把之前的房子都腾出来给上房和二房那边了,林溪中举之后, 就该准备书童了,甚至还有可能买几个下人回去,老宅那边儿就那么大点儿地儿,他们大房要是不把房子腾出来,又得折腾着盖几间。
所以甭管是为了儿子在书肆的活儿,但是因为有愧于爹娘,想要补偿一二,林石都应下了儿子的要求。
“我就不用去了,你瞧着好那就定下来,一家人都搬到县城里来住不是小事儿,我还是踏踏实实给人家干活,别到时候家里人都搬进来了,我这份工作反倒是没了,到时候吃喝都是问题。”
林石对这事儿其实还是有些担心的,儿子的工钱才是家里的大头,他这点儿工钱连儿子一半的一半都没有,跟在村里头住的时候不一样,有粮食就能活,但是在这县城里头可就不一样了,手里头没多少银钱,实在是心慌。
所以不光是这份活儿不能丢,他还得抓紧时间赚银钱才是,别到时候一家人混不下去了,再去找爹娘讨饭吃,那算怎么一回事儿。
“成吧,那我明儿就去把房子定下来,跟书肆的东家请两天的假,回去去把娘她们接过来,爹你就不用回去了,不在包子铺干活的时候,就把租的院子打扫一下。”
既然要在县城长住,那就得把该搬的东西搬过来,什么衣服、粮食、锅碗瓢盆儿,还有一些小件的家具,腰包里没几个银钱的时候,就必须得精打细算。
另外这次回去,他还得把家里那30亩地给租出去,不能等到明年开春,不然中间这么长一段时间,他也怕老爷子在这中间搞事情。
林溪若是这次能中举还好,不能中举的话,那以后这读书和赶考的费用,可就不像之前那么好攒了。
林泽还没得到关于林溪中没中举的确切消息,但有备无患总是好的,不想着占人家的便宜,但也别被人家占了便宜去。
所以这一趟回家就得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而且还不能带着他爹回去,老爷子养孩子、教孩子的功力实在是太卓越了,老爷子跟他爹说一句话,比他说一百句话都强。
所以,这爷俩能不见面,还是不见面为好。
“打扫房子的事儿你就交给我吧,别忘了买点东西去上房看看你爷爷奶奶,把咱们住的地方跟他们说一声,想到咱们这边来住,他们自己过来也成,让村里人捎句话,咱们过去接人也成,也不知道你二弟回没回来,万一要是回来了,你还是得准备好礼物,中举是大事儿,咱们不能没有表示,亲戚朋友还得送点礼呢,更何况是咱们这样的关系。”
林石对这些事儿还挺操心的,这段时间跟儿子一块在县里头打零工,他也感觉出来了,儿子各方面的能力都要比他强,别的事情上他对儿子都放心,唯独爹娘和二房那边,他这颗心必须得提着,不操心不行。
毕竟当初分家就是因为自家儿子,而且分家之后,儿子心里头的结也一直都没能解开。
不光是儿子,他婆娘,还有儿媳妇也这样,除了年纪还小的孙子之外,家里头有一个算一个,都对他爹娘有埋怨,他也只能是尽量多操点心了。
林泽都无语了,买点东西回去看看老人家,也是礼数所在,他爹向来是个大孝子,惦记着爷爷奶奶也是应该的,但是林溪中没中举都还不知道呢,这么早就准备礼物真的合适吗?
而且听他爹这话的意思,礼物如果送不出去,那就应该是林溪还没回到老家,而不是没有中举。
这也太有信心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林溪是文曲星下凡呢,一点落榜的可能性都没有。
真是让人牙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