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南而来的汤元纬,正是其中之一。
不过他与其他学子不同的是,他很早就在父亲的安排下,投奔到了父亲的好友季伯父门下。因为季伯母娘家是江南有名的商人,汤元纬在季家待的还是挺舒服的。
当然,如果没有他父亲神来一笔,将京城卖得火热的刘大儒写的教辅书送了两套到季府,他应该会更高兴。
但世上没有如果。
哪怕季伯父并不在意,甚至因为父亲的作为,反倒对他更加照顾,汤元纬却觉得不好意思,这段时间一直躲着自己的屋子复习功课,并不愿见季伯父。
这日,他的好友到季府找他:“你可曾听说,林家书肆又出新书了。”
汤元纬当即心神一动,起身就要往外跑。但很快定了神:“你可知道那书的内容?是我们能用上的吗?”
“嘿嘿,早就打听过了,这次是圣上看了刘大儒的教辅书后,心有所感,怜悯我等学子求学艰难,故而决定与林家书肆合作,准备将前些年的春闱与殿试的试题刊印成册,让我等学子在春闱前能有个底。”
“而且这次不止是林家书肆,京城内的其他书肆也可在户部拿钱买试题……”
“既如此,我等为何不直接到户部购买试题?”汤元纬奇怪地问。
他好友愣了下,随即不管不顾地拉着他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对他喊:“你也不想想林家书肆的书有多难买,若是去迟了,被人抢光了可怎生是好?就算你有什么想问的,到地方了去问那些已经买到了试题集的人不是更好吗?”
再者,他好友心中嘀咕:就算其他书肆卖的试题与户部的别无二致,可林家书肆卖的试题集却绝对不同。
不知为何,他心中就是有这样的预感。
然而两人毕竟不是听到消息后就直接赶到林家书肆,途中又没乘马车,等到林家书肆门前的时候,发现其门外早就排了一条近百米的队伍。
两人被狠狠唬了一跳,对视一眼后,一人排队,一人赶紧找人探问情况。
他好友脚程快,很快跑到队伍末尾排上队了,汤元纬则跑到店门口,瞅着有人买了足足五大本试题集出来,竟敢将人拦住:“敢问这位兄台嗬……”
汤元纬目光死死地定在此人怀里的五本书上,刚才晃眼一看,没看清,如今却有些错愕,“这次的书,怎地这般大?”
这书肆内的书向来是差不多大小,几乎没有例外的,可这次林家书肆刊印这书,却比往常大了一倍还有多。
那人一脸得意地看着汤元纬,伸手比划了下书的大小:“这位兄台,你不觉得这书的大小,与往年的试题纸张大小一致吗?”
汤元纬也是县试府试秋闱这么一路考上来的,被他提醒过后,立刻反应过来。
汤元纬对这位已经买到书的幸运儿笑了笑:“这位兄台,不知这书,与我们往常考试时做的试题有和不同?”
那人摆摆手,笑着答:“也没什么不同,这林家书肆这次出的书就是往年春闱与殿试的试题。”
汤元纬正待失望,便听他说,“只不过这林家书肆将不同类型的试题都归纳到了一起,若是我等某一类题型不擅长,倒是可以专攻那部分。而且这书中的试题,也都是仔细挑选过的,绝没有一道重复的,并不会浪费我等钱财。”
“当然,若是兄台只想购买试卷,这林家书肆也特意做了一本没多少改变的试题集,里面都是一整张没有拆分过的试卷。其中还有一些是往年出了,却没有用上的试题,若是做完,应当能知道自己的如今的学识水平。”
“我等做了题目,如何知道答案正确与否?”汤元纬有些不解。
那人嘿嘿笑了:“兄台这就有所不知了,这林家书肆的老板正是前科探花林如海,他家将书刊印出来后,还特地让林探花将所有试题做了一遍,”他抽出一本书,“你看,这本就是林探花的答题。”
那人还想再说,谁知后面又有人买到了书,见他与汤元纬解释,一把将人拽住:“你跟他说这么多,说不得他原本不打算在林家书肆买试题,也被你说动了,能不能长点脑子,少一个人买书对你不是更好?”
后出来这人说完,抱着一堆书就跑了,似乎担心被汤元纬拦住。
而站在汤元纬面前的学子,脸色也变的尴尬起来:“那个……在下先告辞了……”
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跑。
汤元纬还想等其他人,却发现其他人买完书根本没打算停留。
汤元纬无奈,只得走到自己友人身边。
这么长的时间,友人的排队位置也往前走了一截。
“怎么样,可打听到了具体情况?”
汤元纬赶紧将自己才打听到的东西说了出来,又言,“我对其他东西不太了解,但林探花的答题,倒是很想买上一本。”
不管他们这些读书人对林如海是个什么看法,但林如海考中了探花却是不争的事实,自己的答题拿去与林探花的答题对比,差不多也能知道自己与林探花的水平相差多远,对自己这一次的科考心里也能有些底。
他友人听到后,也差不多是这个反应。
只是看着前面长长的队伍,他又有些沮丧:“你说能不能到其他书肆去买试题,再到林家书肆购买探花郎的答题?”他看了汤元纬一眼,神情窘迫,“我到京城这几月,盘缠已经花了一多半……听说其他书肆的试题会便宜一些。”
汤元纬怔了怔,劝他:“我手上还有余钱,不如先借给你,等回乡后在还我?”
他好友有些迟疑:“都是一样的试题,没必要……”
事实上,若非这次出书事件距离春闱太近,他甚至想等汤元纬买完书后,直接借书誊抄——
之前刘大儒那些书,他便是这样做的,否则他手中的钱根本坚持不到现在。
汤元纬皱眉:“我刚才不是说了,那位好心的兄台说过,林家书肆的书,内容全都打乱了的,听说还删减过一些内容,林探花的答题肯定是对应林家书肆的书。你若是到其他书肆买,写完答卷后,说不得还得浪费时间找答案,关键是浪费时间还担心找不到答案。如今春闱在即,何必浪费这些时间?”
他友人很快被他说服,略不好意思地对汤元纬抱拳:“既如此,便请汤兄借我一些银子,等回乡后,我一定归还。”
汤元纬十分相信友人人品,拍了拍他的肩:“这有什么?等会儿我直接买两套就好。”
只是两人得到消息的时间略有些晚,等队伍快要轮到他们这里的时候,那书肆的掌柜竟出来给他们道歉,说是答题已经卖完了,要想买书,只能明日再来了。
“掌柜的,我们辛辛苦苦排了这许久的队,你一句书卖完了就把我等打发了,是不是不好?”
那掌柜的这段时间也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听到这话也面不改色:“这位客人,不是我们不愿卖书,实在是今日已经到印刷坊拿了四五次货,都不够卖,如今天已晚,马上就要到宵禁时间了,我们实在不敢再到印刷坊拉货回来卖。”
见许多学子脸色不大好看,他赶紧安抚,“再者,就算我立刻派人到印刷坊去拉书,这个点儿,他也只能被拦在城门外,根本进不了城门啊。”
因为印刷坊气味大,污水也多,城内是绝对不允许出现印刷坊的。想要书,只能到城外去拉。
可古代有宵禁,到了时间,别说进出城门,就连在城内做生意都不允许。
其他没买到书的学子顿时急了:“那我等没买到书的人可怎么办?”
“诸位学子不用急,我们东家早就让印刷坊的匠人日夜赶工,这《五年春闱三年殿试》等书,早已存了比今年报名参加春闱的学子数量多了足足一倍的数目,明日大家一早来,定然能买到!”
“这可是你说的!”
“老夫也没必要欺骗诸位啊。”
其他学子这才散去。
汤元纬与其友人都有些沮丧,因为这次林家书肆并未让人在整个京城大肆宣传,以至于他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午后,友人跑到汤元纬家告知这个消息,及二人跑到林家书肆,又浪费了许多时间,以至于二人辛辛苦苦等候半天,竟没能买到书。
二人对视一眼,正打算离开。
汤元纬却突然瞪大了眼睛,手指着一个趁人不注意进入林家书肆的小厮惊呼出声:“那人,似乎是我季伯父身边的贴身小厮!”
汤元纬友人脚步一顿:“你没认错?”
“怎可能认错?”汤元纬道,“季伯父往日送我许多东西,都是让文墨出面,我就算认错季伯父家的弟弟,也不至于认错文墨。”
“那要不,我们在这儿等等?”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万一,那个叫文墨的小厮能买到试题呢?
汤元纬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我们等等,我很想知道文墨为何会出现在林家书肆。”
两人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站定后,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林家书肆的大门。
过了片刻,文墨抱着一个木匣从书肆里走了出来。
汤元纬带着友人迎了上去:“文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