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一拽他胳膊,将他从兴奋的意淫中拉回来,“你跟燕郡王打赌?”
“是啊,那怎么了?”
黛玉:“小心爹爹知道了说你。”
昭玉笑道:“爹爹才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说我。”
林府和楚王府都定了正月十八为启程之日。到了这一天,一大早两府便开了大门,衣着讲究的男男女女来来回回搬东西,车马停满了街口。待主子们出门上了车马,两队人马合为一队,楚王府在前,林府在后,浩浩汤汤占满了一条街,引得无数百姓出了门站在路边观看。
隔着马车的窗纱,黛玉看见一户人家开了门,门槛内清秀温柔的妇人一手抱着瞧着不过几个月白生生的孩子,一手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儿指着络绎驰过的骏马彩车,用歆羡的语气道:“可看见那辆车了?那便是官人太太的车。”
小门小户的人家规矩小,平常可以出来走动,只要注意不与男人过于亲近也不会有人说什么闲话,不似豪门深闺之内眷,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寻常连个男子都见不上。像她这样开了门看热闹的妇人很多,众人也都不觉得怪异。
小女孩张着大大的嘴巴,“哇”了一声,说:“官人太太的车好漂亮啊!”
妇人的声音淡淡的,说:“好孩子,等你爹爹考了进士,娘也带你坐那么漂亮的车好不好?”
小女孩的声音甜甜的 :“好~”
多少寒门书生一朝科举入仕,从此宝马彩车,过上人上人的生活,她们有这样的想法黛玉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车马缓缓驶过,她的视线悲悯的在那对母女身上扫过,多少寒门士子的妻子也在盼望着这样出人头地的一天,可最终能实现的毕竟是凤毛麟角。
希望她们足够幸运罢。
燕郡王吴铄带了大将军之子沈波和户部尚书之子张英来送昭玉,一直送到城门外,几个人手拉着手还是依依不舍。
昭玉看着这个又瞧瞧那个,视线最终落在吴铄身后的小内侍捧着的一红漆匣子上。
吴铄勾了勾唇,回身将匣子拿在手里,道:“这是紫檀木的根,做根雕是极好的,我前几日好容易得的,想着若是给别人,未免糟蹋了,我认识的人里,也就你是最识货的,便给了你罢,别嫌弃就行。”
昭玉忙接住,眸中流露出真诚的感动:“多谢殿下。”
沈波和张英也分别送了礼物。他们都是燕郡王的伴读,往日在宫里与昭玉极相好的,便是后来出了宫,他们二人也时常来瞧昭玉。几人来往亲密,如今乍然间分开,不知几年方能相见,这会子自是十分不舍。尤其是沈波,眼睛里都含泪了,抓着昭玉的手说:“昭儿我好舍不得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说了不许这样叫我。”昭玉推开他的手,有些恶寒心的甩了甩头道,“肉麻兮兮,听得我起鸡皮疙瘩。”
“好好,我不叫了,你别生气。”沈波道,“你去了扬州可千万别忘了我。”
昭玉拍拍他的肩膀说:“放心放心,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
吴铄眸子微沉,在昭玉身上停滞片刻,似乎在克制着什么。他动了动嘴唇,终究没说什么话,片刻后又恢复了往日的波澜不动。
黛玉从马车里伸出头,叫道:“哥哥,时候不早了,该走了。”
帘子掀起,在她旁边露出了吴钧英毅俊秀的小脸儿。昭玉答应一声走了过来,吴铄也走了过来,在车下笑眯眯的仰头道:“此去扬州一路颠簸遥远,钧弟千万要保重身子。”说完去向楚王和王妃辞了行。
又回来向昭玉道:“保重!”
昭玉趴在车窗上看着阳光下俊秀耀眼的少年,没来由的一句话脱口而出。
“殿下,我会想你的。”他说。
吴铄先是睁大眼,然后快走两步抓住了昭玉的手。
片刻后他放开,昭玉感到手里多了一样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块晶莹温润的青玉。这块玉他认得,吴铄常年贴身佩戴在身上,很是珍视,怎么好端端的送给他了?
他们不过曾经是皇孙和伴读的上下级关系,连同窗都算不上啊。
抬起头昭玉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可马车已经启动,吴铄在向他招手,话没问出来,他只留给了对方一个疑惑的眼神,走出去好远,隐约有微风裹挟着的一句话吹到耳边,好像说的是“我在京城等你回来……”
昭玉没有心情管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因为辰玉忽然爬到他身上,一把扯走了他手中的玉佩,放在嘴里开啃。听着“咯吱咯吱”牙齿啃的声音,看到莹润的青玉上沾上透明的鼻涕泡,昭玉撇了撇嘴道:“送你了,拿着玩吧。”
一面暗想,这就是黛玉说的那个很聪明的弟弟?
真没看出来哪聪明。
他盯着辰玉,眼睛眯了眯,辰玉啊辰玉,你可一定要争气,将来变聪明,好好读书,为我们林家争光,只要这样爹爹才能放过我。不会为哥哥挡枪的弟弟可不是好弟弟……
——
出了京城先走陆路,五日后转水路。楚王府和林府各租一大船,两边若干小船依傍而行。因随行人员多是北方人,坐不惯船,尤其辰玉太小,时常哭闹,楚王妃的身子又不大好,禁不住旅途辛劳,所以行进速度并不快。
进了二月,天气明显变暖,运河两边柳树发出嫩芽,绿莹莹的在空中飘荡,蓬勃着无限的生机和希望。麦田绿油油的一望无际,庄户人家三五成群聚居一处,有牧童骑着黄牛出门,到饭点的时候村子里炊烟袅袅,远远望去,小小房舍掩映在烟雾之中,更添一份天然情趣。
有一次没赶到城镇,他们便在一村子里借宿。
村子不太大,只有约莫二三十户人家,但个个热情,将最好的食物拿出来招待。借宿的那户人家有一台织布机,辰玉很喜欢,小小的人儿还没织布机高,非要坐在上面鼓捣,玩得都不肯走了。
为了哄儿子,贾敏差点把那台织布机买了,但那东西实在过于笨重,不便长途运送,只得作罢。
到二月十二黛玉和吴钧生辰这日,已走了一大半。
贾敏和楚王妃商议既然两个孩子的生辰是同一天,索性便一起过了。正好当时是在一个稍大的城池,便留宿一日,孩子们的心情重要,耽搁一天也没什么,大家赶路多日,也都累了,该好好歇歇。
黛玉睁开眼,就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盯着她。
“你醒了?”吴钧的声音清朗柔和。
黛玉由衷的露出一个灿烂的笑,问:“哥哥在外面?”她听到昭玉的笑声了。
吴钧“嗯”了一声,不提昭玉来干什么,只是说:“玉儿,生日快乐。”
黛玉“嗤”的一笑,也对吴钧道:“生日快乐。”然后将手伸进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刺绣精美的荷包,道:“送你的。”
第77章 重生林黛玉
却说吴钧欣喜接过荷包,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黛玉:“你绣的?”
黛玉眼皮一掀, 给了他一个这还用问的眼神 。
吴钧心里幸福的冒泡, 觉得这个荷包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看最精致的荷包,他一定要好好珍藏,不能弄坏了。
“你什么时候绣的?”有些疑惑的问。黛玉会绣荷包他是知道的, 但他天天跟黛玉在一块, 没见她什么时候绣过荷包啊。想到这里不免又有些郁闷, 原以为自己对她事无巨细什么都知道的, 可是她竟然有些事是自己不知道的,为什么,是自己还不够用心么。
黛玉抿嘴儿道:“既然是送礼物吗,自然不能先叫你知道,好给你个惊喜,不然还有什么意思。所以,我都是趁你不在的时候绣的,怎么样, 有没有很惊喜?这个荷包你喜不喜欢?”
她这么一说吴钧就释然了, 是这个道理,他也是趁她不知道的时候默默准备了惊喜。
吴钧道:“喜欢。玉儿, 我好高兴。”你这么用心,一定是在意我的,我高兴;你送什么都不重要,因为对我来说都是珍宝。
黛玉催着他将戴上,一面道:“出去别说这个荷包是我给你绣的, 知道吗?娘和爹爹他们都不知道我会绣荷包,你说出去的话,万一有人问起来,我不好回答。”
“你放心,我明白。”说着,吴钧一把拉住黛玉的手,道:“我也有东西给你,在外面,我们出去看。”
黛玉道:“好。”
刚踏出门槛儿,眼前便下起了花瓣雨。
黛玉一下子懵了。
淡粉、淡黄、浅紫、浅绿等各色花瓣落在头上、肩上,她仰头看了看吴钧,虽然是同岁且同一天的生辰,吴钧却比她高了半头,此刻,他正垂眸含笑望着她,黑曜石般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样子,眼角尽是温柔,像是在问喜欢么。
昭玉带着几个小丫头提着花篮子还在很优雅的撒花瓣雨,一身大红衣裳的辰玉扑了过来。
黛玉接住辰玉,在他白嫩嫩的脸颊上轻轻捏了捏,扭头笑向吴钧:“你准备的?”
吴钧问:“你喜欢吗?”
黛玉正要说话,辰玉将一个很红的苹果塞在黛玉怀里,嘴里叫着:“姐姐,吃,吃。”
“给姐姐的?”黛玉微微歪了歪头,辰玉平日最爱吃苹果,他又是护食的性子,倒手里的吃食,攥的死紧,谁都别想要他的。像这样主动将自己的吃食给人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黛玉简直以为自己会错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