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二姐也过来婉言相劝,郑氏想了想,只好答应了,但她对禇英似乎己生了戒心,只不和她亲近。
禇英也不放在心上,郑氏若此时还对她有什么要求和指望,那才是蠢不可及。反正她正在一步一步的接近自己的目标,谁也阻止不了她。
等尤氏带着老娘和两姐妹,还有惜春等逶迤出了宁国府,立刻便有人来告诉了贾母。贾母心下有些不快,淡淡地道:“去便去吧,横竖是隔了房的,难道还能阻着她们不成?珍哥儿媳妇,我只当她平日是个知事明理的,便是公主来请,她也有诸多托辞可以不就;如今她偏还上赶着去了,怎么这么不知轻重呢?”
邢、王二夫人正在下首伺候,邢夫人闻言也道:“那样的人家,岂是好相与的?她娘家又是这样一群人;她好歹还是宁国府当家的奶奶,我只怕她这样一去,折了咱们两府的脸面。”
贾母不再出声,默默的捻着手里的数珠,末了才道:“那二姐和三姐也罢了,反正不是咱们府上的姑娘,我们也管不着;可是四丫头,等她回来了,你们就把她接了过来;她原是公候府上的小姐,可不比那些寻常人家,免得让人带坏了。”
宁国府这边,见尤氏一行去了公主府,贾珍正暗自得意,就见贾琏带着冯紫英急急忙忙的找了过来。一见贾珍,贾琏就急得直跺脚,“珍大哥,坏事了,你怎么让大嫂子她们出去了呢?前儿我不是再三叮嘱你,让你想办法留那尤三姐在府里吗?”
贾珍有些莫名其妙,“我都留了她一个多月了,也没见你们怎么着啊?再说了,我倒是想了办法来留人的,这不是被你那好婆娘搅和了吗?这你还怪我?”
“珍大爷,这一时半会的我也和你说不清楚;可是你让她们离了贾府,便是失策!我问你,她们今日可会回府?”冯紫英着急地问。
“怎么不会回府?一群女眷,她们还能跑了不成?我说你们也忒小心了,便是要来质问我,那也得到晚上不见人再说!”贾珍有些愠怒,“一个女子,于你们的事情有什么关碍?怎么就扯到她了?如今还有咱们娘娘在宫里呢,我真不知道你们在害怕什么?”
“算了,你不懂。”冯紫英叹了一口气,对贾琏道:“兄弟,告辞,我要去做下一步的安排了。”
惜春从小儿长到大,一直被拘在园子里,就没出过门;就连贾母带着女眷们偶尔到道观里打平安醮,只说她年纪小累赘,也从不带她。这一出了西街门外,在禇英的引导下,她便悄悄的掀了帘子往外看,越看越觉得新奇,看到路旁有卖彩画糖人的,她也央着奶妈为自己去买些来。人都说她冷淡孤介,可她哪里是天性如此?也不过是在别人有父母疼爱的时候,她只有自己的奶妈可以说话;也幸亏这半年多来,尤氏在禇英的提醒下,对她关照了许多,她才露出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等到了公主府,她立刻便又守礼如仪,那一份规肃严整,任谁也不会怀疑她是公候之家的小姐。襄国公主的孩子已经快八个月了,长得十分的白胖可爱,见了人便笑,又咿咿呀呀的说个不停,尤其喜欢惜春,不住的张着手要她抱抱,尤氏几姐妹都被他逗乐了。两府己多年没有这样的小婴儿出生,那边巧姐儿倒是有了四五岁,可凤姐儿说她体弱,等闲不肯抱出来见人,因此见了这孩子,尤氏心下十分喜爱。
但因为这是公主的孩子,她也不敢贸然就送些什么东西,也不好多说话,便只夸了几句这孩子可爱聪慧,又叹了一口气,低声对禇英道:“三妹妹,方才听公主的意思,她竟是又怀了身孕,这难道是命吗?为什么有人能够三年抱俩,我如今这些年了,竟是一次喜信也无,难道是我命中无子?往常上香拜佛,我也是常去的,为什么上天就不能让我如愿呢?”
禇英劝她道:“姐姐不要担心,毕竟那些侍妾也都没有喜信,看来这不是姐姐的问题;大爷从蓉哥儿之后再无所出,安知不是他太过荒淫伤了身体的根本?又或者,是不积阴鸷,老天不眷顾罢了。姐姐不要怪我说话太直接,只是,你没必要以为,是你自己的问题。”
尤氏只是不说话,禇英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对了姐姐,咱们这趟既然出来了,正好让我师父帮您诊一诊啊!如果真有什么问题,他也可以给你开药调理身体;他可是个真正的女科大夫,在京中也是有名气的。你看如何?”
“真的吗?”尤氏听了也很是高兴,“难道他比咱们府上往常来的那些太医还要厉害不成?”
“太医药方,只医不死之病,对症尚可,不能治其根本,所以常常有掩盖痼疾之嫌,我如何会不知道!”襄国公主说着便走了过来,“傅先生才是国医圣手,岂是那帮人可以比得的?夫人若是能得他看诊,那是夫人的荣幸!”
“公主都这样说了,臣妇岂有不信的?这就有劳三妹妹和公主引荐了。”尤氏连忙站了起来,行礼道。
尤二姐和老娘也都很好奇,想看看禇英口中这个无所不能的师父到底是什么样。襄国公主笑道:“这个简单,让傅先生来我府上即可。不过尤三姑娘,傅先生这段时间都有些忙碌,他虽然还住在金陵会馆,但侯爷前几日派人去找了他两次,他都不在。你知道还能在什么地方找到他吗?”
禇英想起了刚进京的时候,在京郊遇到的那群人,他们都是来自京郊的州县,看那些人的热情与崇拜的劲头,师父在这附近还有日子消磨,只是不知道,他这会儿到底在什么地方。想到这里,禇英摸了摸自己的袖子,这是傅山留给她的号箭,是无极门的联络信物,让她在有紧急情况的时候使用。不知道现在用这个合不合适呢?她不由看了襄国公主一眼,公主笑着向她点了点头,禇英一下子就安心了。
这一趟来了公主府,她就没打算回去,至于还要带上二姐,那就更是麻烦了,幸好她早有准备。
想到这里,禇英便走到尤氏身边,悄悄和她说了些什么。尤氏似乎有些为难,但踌躇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禇英于是拉着二姐来到老娘面前,“母亲,公主府后苑有好大一片园子,还有后湖;公主说了,总在这屋子里也怪拘谨的,让我们到园子里去逛逛;如果有兴致,还可以坐船到湖上去吹吹风;那后湖遍植菱荷,又连着好几家王府的水殿,可比您扬州娘家那边的内湖大多了,母亲何不一起去看看?”
郑氏听了心动起来,问尤氏,“大姑娘,你不一起去?”
尤氏摇摇头,笑道:“我就不去了。我晕船,又容易犯头风,不好在这公主府出丑;老娘您尽管和两位妹妹一起去吧!”
“那,四姑娘不去?”郑氏又讨好地问惜春。
“四姑娘年纪太小,又没坐过船,还是不去的好;若是惊了她,回头老太太该骂我了,”说着尤氏又劝老娘,“您就和二妹妹三妹妹一起去吧,逛这么一两个时辰就回来,有什么的?如今好不容易母女三人一起,正好说说体已话;三妹妹不也是为了和您冰释前嫌,顺便让您散心,这才特地带您过了的?”
郑氏终于被劝服了,于是喜孜孜地随着两人上了公主府游湖的双层画船。此时正值五月底,满湖荷花开放,花叶之盛,品种之繁,让人目不睱接;更难得的是这日天气尚好,湖面上不时吹来阵阵凉风;二姐见母亲和妹妹都心情很好,又在当中不断的劝解说和,郑氏不置可否,禇英却只是笑笑,也不说什么。
因为有荷叶阻挡,船娘特意将船划得很慢,船行了约小半个时辰,才渐渐离开了莲叶湖面,水面上的菱叶也渐渐稀少了起来;禇英看到远处有几个小黑点,便知道是接自己和二姐的船来了,于是笑着对郑氏道:“母亲,我和二姐要回金陵了,您若愿意,就和咱们一起回去;您若是还想留在这儿,我和二姐就先走了,等您哪天想通了,我再来接您。”
“你说什么?什么金陵?”郑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有些诧异地问。
“你自己不顾惜名声,也不顾惜我和姐姐的名声;姐姐今年已经十六岁了,我也将要及笄,您可有为我们姐妹打算过?实说了吧,我和姐姐都不想过像你这样的日子,不想在这豪门公府讨剩饭吃,因此我和姐姐就先走了。”
禇英说着就拉着尤二姐往出走,“我都安排好了,您看看那边,接我们的船已经过来了;大姐那儿,我已经和她商量好了,您若执意要留在京中,她不会不管您的。您就好好享受这老安人的尊贵日子吧!”
郑氏这下总算听明白了,立刻尖叫起来,“不行!你们两个,谁也不准走!”说着她便扭着小脚追了过来。
“呵!”禇英冷笑一声,搀着二姐飞快的向船舷的另一边走,但是她忘了二姐也是缠过脚的,根本走不动道,没走几步,二姐就哭了起来,“三妹妹,我好像脚扭了,我走不动路了!”
“啧!”禇英没办法,只得停了下来,郑氏立刻三步并两步的扑了上来,一把将二姐抢了回去,愤怒地看着禇英,“我就知道,你一个人在那边,准没做什么好事!如今可能耐了,还能叫野男人来帮你,我都不稀得说你!你要滚就滚,只别带契了我的二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