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受其所累,也要同生死共进退。
他们,还有他们所教导出来的她,都是自尊心极强的人。
自尊到近乎傲慢,所以推己及人,她做不到在这种时候瞒着与她有着灵魂契约的生而高傲的刀剑们。
她用灵力支撑着全员的存在,开着群体治愈术的最大阈限,灵力透支,身体的血肉不知道被毁掉再重生多少次,仍旧让全军重伤,大败而归。
所以说,这是一场战争。
一场她为王将、来确定命运是否可以由人来改变的战争。
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然而——
她握住蜂须贺虎彻的手,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抱歉,让你担心了,蜂须贺哥哥。”
“拜托了,请给我一些时间吧。”
她将自己关在了办公室楼上的阁楼里,打开窗子,躺在了榻榻米上,拿出了手机。
与其胡思乱想,不如直接问时之政府。
〔检非违使是什么?〕
战斗之中,无论是她增加援军还是停止召唤新的刀剑——所有刀剑她都只召唤了一遍,甚至包括了在现世的乱藤四郎他们。
总不能让在现世的哥哥们产生“一直不在本丸所以被排斥了”或者“是不是实力不足所以被嫌弃了才没有被叫去战场”的想法。
他们长时间留在现世,满级的狮子王、加州清光和歌仙兼定还好,极化后根本没时间练级的药研藤四郎和乱藤四郎其实并不开心。
就算他们喜欢学医和当偶像,包括满级的刀剑们也是,无法随时上战场饱饮敌人鲜血,总会让他们有种要在时光中锈蚀的沉郁感。
——检非违使的数量和展现出来的实力,总是恰好的处在己方所有战力之上的某一个水平线上。
完全被看透了。
就像是被对方牢牢的控制在掌心、让你产生“一线之差却永远无法触及”的绝望来。
在线的狐之助发来了官方对于检非违使的解释。
她浏览了一眼,直接选择了召唤实体狐之助。
“审神者大人。”
“检非违使是什么?”
“检非违使是在历史即将或者已经在第三者的干扰下发生重大偏移……”
“不是这样吧。”花音把手机摔在狐之助面前,眯起了眼睛,“规则与……抑制力。”
“……不愧是您呢。”狐之助并没有继续往下说,却是彼此都默认了一些不可言说的东西。
“我有疑问。既然检非违使就可以维护历史,为什么还需要审神者与刀剑男士?”
“漏洞是一定存在的。”
“和我说没关系吗?”
“没关系喔。”狐之助用后腿挠了挠脖子,“您已经与时之政府签订终身契约了。在享受优厚的待遇与工作福利之余,您付出的代价就是完全被圈在了这个体制内。这个体制保证了刀剑男士一定不会在上锁的情况下碎刀,却用等级限制了实力上限。同时,您也可以通过开启审神者的天赋,就职后学习各种时之政府能够提供的来自各个时空的知识与技能。虽然您如今的学习成长程度与您本身的能力也有关系,但是不可否认,时之政府确实提供了最为丰富的资源。”
“一直以来时之政府也发生过各种各样遗憾的事情,但是现在的体制已经是处于无可指摘的双赢状态了。人类的不满让他们进步,同时也会带来毁灭。有些事情不需要追究的那么深,您说呢?”
“可是,我的朋友们——”
“这个不用担心喔,从您成为审神者的那一刻开始,这个世界的时间线就可以由您来自行决定了——但是,您的卜卦预知能力还不足以让您承担玩脱了的后果,所以可以的话,在一些重要的事情上,希望您还是听从在下的劝告,或者像这样多和在下沟通交流,毕竟您才13岁,再怎样聪慧也只是个人类幼崽,也有很多情况无法考虑到。而这些缺失的情报,很有可能为您带来不幸。”
“但是,在您成为审神者之外的时间与空间里,那些注定发生的事情是不允许改变的。在您接受新地图的任务之前,我想我已经为您提供了最佳的建议——不要进行干涉。”
花音的手指抠进了榻榻米里:“那为什么……在我和Giotto他们接触的时候,你没有阻止我?”
“为什么要阻止呢?人类总要亲身体会过才会确定一些事实,强行拦着反而会造成反效果,这是时之政府成立以来各种自己作死的审神者展现给后人的结论。姑且不论人类自身是否反思,时之政府方面可是在一直吸取教训加以修正的。”
“您不是在开战前就已经意识到这一点,才会做的如此彻底吗?”狐之助蹭了蹭花音的手指,“所以说您很聪明,但是慧极必伤——为了身体着想,还是去时之政府的医疗部检查一下身体与精神状态吧,您一意孤行对自己造成的后遗症太大了。”
太糟糕了……这种“随便你们审神者作死,我们不拦着,反正只要你们还想活,我们就能救回来”的气度。
最好的消息是,她所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有些东西,切身体会到之后,才会明白自己有多么的渺小与平凡。
但是至少,她救不了艾琳娜,却可以保护哥哥们与小埋她们。
至少,她能够相信这个时之政府的审神者体制的强大与完备。
她这个审神者也好,她的刀剑哥哥们也好,都是被终端机所代表的体制所束缚着的。
大概是疯了,才会赌上自己的所有去验证这些事情。
——她和这个本丸,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然而,如果哥哥们重伤救不回来,她会后悔吗?
明明以前连中伤都不能接受的。
现在……也难以接受。
可是啊,当检非违使拦在她面前时,如果那一刻她退了,就相当于她和她所有的刀剑们都退却了,在面对命运时毫不抗争就低下了头颅。
如果某一天,检非违使的身后不再是艾琳娜,而是她的某一位哥哥,是小埋戈薇夏目他们,她也要就此退却吗?
这样的她,和苟活着有什么区别。
这样懦弱的大将,又有什么资格执起那些骄傲又珍贵的刀剑?
进,他们必然战斗,并承受战斗带来的一切伤亡。
退,他们的高傲将永远被作为审神者的她内心的「抛弃友人」这一阴影污染。
——为什么要抛弃友人呢?
——我们不值得您来使用吗?
——我们无法护卫您的心灵吗?
那些换位思考的自我质问就像是拷问她灵魂的业火。
现在想一想,Giotto也是这样吧?面对日益膨胀的彭格列,是进还是退。
Giotto的退却,带来的是艾琳娜的死亡,还有斯佩多在那一瞬间痛苦而扭曲的模样。
她的前进,虽然惨烈到绝不会想要再来一次,所幸结果一切都好,她也亲身了解了本丸战力的最高上限,以后遇到各种情况也能更理智的去处理。
承担着所有哥哥们的性命前行,这份责任感带来的压力……
她抬手把狐之助抱进怀里揉搓着这个毛球缓解压力。
蓝色的眸子再次恢复了活力。
然而,就像是伴随着那场惨烈的抗争,她体内的某一部分,也随着艾琳娜一起,死在了那个埋骨之地。
如果再次遇到另一个不该去干涉的人向自己伸出手,无论多么温暖,她大概永远都不会再去回应了吧。
就像是她封住了自己的眼睛,无视她可以看到的、在普通人视野之外的诸多存在那样。
只要不接触……不开始就好了。
——
在去时之政府检查身体之前,她觉得自己要先搞清楚需不需要向刀剑们道歉。
“其实大家很高兴。能够陪着主人浴血奋战这种事情,做梦都会笑醒吧?”草地上,一期一振把花音圈外怀里,背后靠着五虎退的大老虎,身体微微颤抖,“可是,您受伤了。”
“我们都已经看到了,您的杀伐果决,您的成长。”粟田口大家长抚摸着花音的脑袋,紧紧地抱住她瘦小纤细的身躯,“所以,请您由大将变回我们的妹妹吧,由我们这群不成器的兄长来保护。”
“小花音越是长大,越是觉得自己就像是没用的废铁一样啊。”萤丸盘腿坐在旁边,老神在在,“总之,你想要知道的事情……已经可以了吗?”
“是的……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果然如此呢,哥哥们的着重点。
当彼此之间的信任与爱意已经成了每分每秒都浸染在了骨子里呼吸间的习惯时,他们会做出与常人截然不同的选择,是理所当然的。
“没关系啦。我们就是为了战斗而生的,主人软弱,我们的刀锋也会变钝的。”
刀剑们说道。
他们经常和她说这样的话。
她是他们最为疼惜的妹妹。无论她想做什么,他们都会竭尽所能陪伴着她。
——虽然反过来也一样。比如她为自己圈定的、大学毕业后的漫长余生,都将归于此地。
所以说,虽然和年龄不成熟也有点关系,但是,身为要对所有哥哥负责任的本丸的主人,这种任性的事情,一次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