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霜这头又与李纨聊起闲嗑,说起二房的另一件事来。
原来上一回王氏过来诉苦,就是因为赵姨娘怀上了。
赵姨娘便是老太太身边原来的语清,与周姨娘语凝不同,语清为人泼辣,性格强硬,敢争敢抢,一点也不惧王氏这个正房的地位。
且她是老太太给的人,有老太太撑腰,她更是一心争宠,使那贾政独宠她一人。
相反,周姨娘就真的如同书中一般,安安静静如影子一般。贾政去了,她就老实伺候也不多言,贾政不去,她也不找,甚至不主动凑到跟前露脸。
赵姨娘因有了身子,要的东西也多了起来,王氏心头不喜,还是耐着性子都给了。可谁知这赵姨娘要的越发过分了些,甚至有一日指定厨房要吃六个月大的小羊羔,短了月份不行,老了也不行。
这就过分的狠了,大厨房也不是吃素的。管厨房的人,可是经过了邢霜的高级课程培训的高级女管家,一遇到这么刁钻的要求,也不来烦邢霜,直接给二房的主子告了一状。
王氏因这个责骂了赵姨娘,赵姨娘便在贾政面前哭诉了一番,引得夫妻俩大吵了一架。
邢霜是不会去惹这一身骚的,是以即便王氏来诉苦,她也只用“三从四德”打发过去,并不多理。
但这会儿听着李纨的话,怎么这赵姨娘更没边了?
“如今光是三个月的衣裳,就做了二十几件,太太跟她说,小孩长得快,做这些没用。她偏不听,只说太太眼里容不得沙子,气的太太又抹了一回泪。”
邢霜喝了口茶,不紧不慢道:“又没生,她哪儿知道是男是女,这男孩与女孩的衣裳又不相同,她如今急着做出来,日后用不着了怎么办?”
李纨叹了口气道:“可不是?我虽也这么想的,可那是老爷的妾,我一个做媳妇儿的,也不好开口。”
邢霜笑道:“怕是吵得你与珠儿不得安宁了,你才到我这儿来求救来了?”
李纨尴尬的笑了笑道:“都说这家里是婶娘当家,家里的下人看到婶娘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我也不求婶娘管她,只求婶娘多去咱那儿坐坐,为太太撑个腰,让她不敢再闹腾就是。”
邢霜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倒不是她心软,而是赵姨娘这事儿确实会影响贾珠的修养。虽说现在贾珠成了亲,该搬出来了,可因那直节堂真的够大,完全可以独立一个院子,所以贾珠夫妻还住在里头。
况且这赵姨娘也该压一压她,想到书中她管教的儿子贾环是哪个德行,邢霜就觉得有点棘手。
这一家的孩子,有一个老鼠屎都会坏了一锅粥。
贾宝玉是没办法了,他貌似是天命如此,无论自己怎么想改他的命运,他最后还是被贾母养大,住在那碧纱橱里。
而贾环……想了想贾环的生母和嫡母的性格,邢霜心中深深叹了口气。
好在探春是在她这边儿啊!
想到这里,看了眼在旁边默默把老婆饼塞她姐姐荷包里的探春,邢霜心更累了。
还不如以前那个呢。
“你做什么呢?”邢霜喝止道:“那饼上虽没有油,也要掉渣,弄得你姐姐荷包里都是饼渣,你就开心了?”
探春缓缓收回手来,奶声奶气道:“姐姐总吃不饱,我怕她饿。”
迎春一听,乐得一把抱住妹妹,在她脸上蹭了蹭又亲了一下。
“妹妹真好。”
邢霜扶额,罢了,迎春确实不是木头了,可这下变成给块糖就能被拐的性格了。
不过探春这一手,还真不是什么怕姐姐饿了。
等李纨走了,邢霜这才板起脸来看着探春,探春莫名有些小怕,偷偷往姐姐身后爬。
迎春是早悉知了母亲的性格,见她如此知道她是真生气了,忙护着妹妹道:“娘这是怎么了,吓着妹妹了。”
邢霜冷笑一声道:“怎么了?你问你妹妹,我为何生气。”
探春眨巴着眼睛,小手紧紧的抓着迎春背后的衣裳,奶声奶气的狡辩:“我不知道。”
“哦?你不知道?”邢霜勾了勾嘴角,对金钏说:“去拿一碗八角桂皮和花椒来。”
金钏看了看主子,又看了看炕上的小主子,憋着笑出去了。
迎春一脸懵懂的看着母亲,实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娘?”
邢霜往墙上一靠,腿一支,架在炕上,挡住了小女儿想下炕逃跑的去路。
“跑什么?”
探春可怜巴巴看了过来,凄惨的叫了声:“娘。”
迎春更懵了。
过了会儿金钏拿了碗混合的香料进来,还没靠近,就见探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进邢霜的怀里,并把脸埋在衣服里打死不肯抬头。
迎春渐渐有点明白过来了:“你怕香料味儿?”
接着她大怒,一把抓起荷包打开看了一眼,叫道:“我的香料!”
原来,这迎春自打爱上了厨艺,身边随时都带着一荷包的香料,倒也不是爱这味道,不过方便她随时能用。
因成了习惯,她自己倒不觉着,只是年纪尚小的探春,每每一靠近姐姐就闻着这味道,便有些受不了了。
“你受不了这味儿直说便是,何苦去坏这一荷包的香料,浪费可耻知不知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 赵姨娘
探春仍把脸埋在母亲衣服里,打死不肯抬头,只闷闷的说:“若说你身上臭,你要难过。”
迎春怔了怔,半天缓过劲来:“你才臭!”
邢霜满脑子头疼,香料这东西吧,你要定义个香臭,还真不好定义。有的人,放进菜里,就能接受,但单独闻起来却不喜欢这味道。说它臭也是可以的。
可有的人觉着闻起来也舒服,甚至连熏香都用八角,说它香也是可以的。
金钏见太太的目的达到了,又把香料拿了出去,邢霜这才拍了拍探春道:“好了,屋里没香料了。”
探春抬起头来,抽了抽鼻子,自个爬起来,在炕上把炕窗给开了。
迎春见状问:“你真不爱这味道?”
探春跑回母亲身边偎在身上回道:“味道大了,我要打喷嚏。”
迎春忙道:“你早说,我便不带了,反正厨房里常备着,我不过是怕小厨房里短了,这才随身带着点。”
探春这头看了看姐姐,爬了过去,改偎姐姐怀里了:“我错了,不该毁你的香料。”
邢霜坐在那儿傻眼了,这怎么回事儿?小孩儿吵架不是该翻天动地大吵大闹哭得死去活来,然后再自己出面,各打四十大板,两边都不包庇,最后才和好的吗?
自己啥都没说啊,没轮到她出手,这事儿就完了?
这做母亲的成就感一点都没有啊?
看着俩女儿立刻又好了起来,邢霜憋屈的起身,丢下句:“我去趟直节堂,你俩在家好好玩。”
俩女儿挥手目送母亲离开,相亲相爱,好不和谐。
王氏这头正和李纨说话,听通传大太太到了,忙起身迎了出来。
邢霜进门也不客套,笑着道:“听侄儿媳妇说你这几日心情不好,我过来看看你。”
王氏忙道:“嫂子有心了,也不是甚大事。”
邢霜挽着她的胳膊进了屋,看了看四周,王氏便很有眼力见的把下人都屏退了。
待没了下人,邢霜这才开口对王氏说:“头里听侄儿媳妇说了些事儿,倒是有些新鲜。”
王氏看了看李纨,还不知她跑去清远居求助去了,这一头还纳闷着,心道是什么新鲜事。
“想我才进府时,老太太身边就是语凝语清她们,这几年下来,也有些日子没见着她们了。”邢霜也不等王氏反应过来,继续道:“她们可还好?”
王氏顿时明白过来,一时有些尴尬,有些羞恼,倒不是别的,这是二房的事儿,就该二房来解决。如今还闹得大房过来帮忙,这岂不是显得她极没有管家的本事?
连自己房里人都管不好,她这个太太也太没用了些。
可赵姨娘确实又闹得有些太过了,她有心发作,却又怕伤了肚子里的那个,落得两头不是人。
不发作,又怕她恃宠而骄,越发的蹬鼻子上脸,若是由嫂子出面,倒是可以压她一压。
想到这里,即便心中还有羞恼,王氏也按捺了下来,对邢霜道:“嫂子知道了?也不怕嫂子笑话,若不是王太医说她肚子里这个是个男孩儿,我也不会这么忍着她。”
邢霜听了正色道:“男女都是咱家的孩子,你好好护着是个正理儿。可这素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我这样的身份,怀着身子都没要求过什么六个月大的羊羔,她又是从哪儿学来的?
“我没读过什么书,见识尚浅些,你出身豪门,你家可有这样的规矩?便是有要嫩羊羔肉的,也不见得少了月份不行,多一天也不要吧?”
这话可说到王氏心坎里去了,不由叹道:“可不是?偏她是老太太给的,我又不好说她什么,那是老太太的脸面。”
邢霜嗤了一声道:“还老太太的脸面?她如今丢的就是老太太的脸面,你还助长这歪风不成?
“如今你只叫她来问问,是谁教她吃这六个月羊羔子的,我倒想看看教她的这人,是何等金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