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霜这边正跟王氏检查明日的家宴事项,听说丈夫叫她去前院,她还有些纳闷。
“究竟什么事儿,我这儿还忙着。”
家旺一脸尴尬,一时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什么来,只道:“老爷有事儿。”
王氏见状,笑着道:“嫂子且去吧,正好这会儿子是我午歇的时间,我也想回去小憩一下。”
邢霜忙告了个罪站了起来,跟着家旺去了前边。见家旺引她往荣禧堂正屋走,心中更加好奇,再进去看到屋里坐着的人,她吓得一身冷汗都出来了,赶紧上前行礼。
“不知黄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这黄公公可是圣人身边的大公公,宫中的大总管,平日都在宫里伺候皇帝,邢霜也就见过一回,还是那日她封诰命时见过的。这次怎么会突然上家里来了,难道是有圣旨?
也不对啊,圣旨到时都得事前通知,然后夹道迎接,还要更衣焚香,不能有半点唐突。
这会儿明显是他私自出宫,还找来自己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黄公公进了邢霜,并不多礼,笑着对她道:“奴婢今日出来,乃是私行,将军夫人不必多礼。今日来是有一事想找夫人商议。”
邢霜可不敢大意,仍毕恭毕敬的问道:“公公有事但凡之说。”
黄公公笑道:“我听闻你与那育才学院的甄士隐乃干亲,可有此事?”
邢霜心里咯噔一下,低着头看着黄公公的脚,汗都流了下来。
这事儿还是被皇帝知道了?他连这个都容不下么?
“夫人不必紧张,奴婢可不是来责怪夫人的,若是吓着了夫人,还是奴婢的不是。”
听黄公公这般客气,邢霜心里也渐渐安稳了下来,她抬起头来,见丈夫的表情平和没有异样,这才松了口气回道:“是,那甄士隐之女甄英莲与我有着不解之缘,是以认了干亲。”
黄公公闻言,又笑了笑道:“那便好办了。我如今听说,你那干亲建了个学院,并不教什么书生,而只教些奴才?”
邢霜忙道:“他淡泊名利,本就不想入仕途。又巧遇我教家中下人读书,便想着若是能教那些人一点浅显的道理准则,怕是更中用些。原也在我这儿取了经,后又在外建了个学院,倒是没错。”
黄公公又道:“我今儿来便是这事儿,原我去治国公府,见她家下人皆神采飞扬,各个见之忘俗,我便打听了一下,居然是你那干亲调教出来的,听说还有那洒扫的功夫都与常人不同,便想来问问,除了这寻常人家的下人,他还收不收别的什么人?”
邢霜一怔,失了神惊讶道:“难不成公公想让他调教宫里的人?这可是大不敬,万万不可。”
黄公公忙摆了摆手笑道:“没你想的那么夸张,只是我这外头也有两处宅子。一时也没人打理,只有些个奴才在里候着。我也没那时间张罗,便想送他们去那育才学院学着,待我出来了,也省的看着他们烦心。”
邢霜这次是真的彻底放心了,但也不能承认那育才学院是她开的,便对黄公公道:“公公可是嫌那头报名要等的太久?我这边倒是能替公公说辞说辞,看在公公的面上,我干兄必是能通融一二的。”
黄公公笑道:“咱们按着规矩来,也不能让夫人您为难,只是我这里也不能常出来,便想着干脆把人托付给你,一来你与育才学院的院长最熟,二来我那宅子离你这里很近,劳烦别人倒不方便。”
邢霜汗流浃背的接下了差事,还要毕恭毕敬把黄公公送走,待人一走,她就问丈夫:“我这是闯祸了么?”
贾亮想了想道:“我怎么觉得不像呢?我开始也以为你闯祸了,可若是闯祸了,就不会是他来,而是别的太监来了。”
第一百零六章 都懵了
还真不是什么闯祸了,那日租了家政工的人家,就是含笑和甄士隐想的那样,主人家是户太监。不过不是别人,就是这黄公公的徒弟小参子。
说是圣人派去试探的,倒还真不是这么回事,只是这小参子得了假出来,见家里脏乱的不像样,便找了那鼎鼎有名的“育才家政”来做下清洁。
至于吃食没让人家插手,只不过是因为他并不会留下吃饭罢了。
是以,当时那情况害得含笑和甄士隐多想了,还以为是圣人派来监视他们的。也好在那些家政工经过了严格的训练,主人家的事从不多加打听,主人不让他们插手厨房,他们便只管打扫就是。
更好在含笑和甄士隐沉得住气,没将这事告诉邢霜,不然就真的暴露了。
而黄公公这次出来,又让邢霜替自己报名,倒也不是什么试探,纯粹是想替自己徒弟开脱一下,这素来法不责众。
他是圣人身边伺候的最久的人,他打的什么主意,圣人当然知道,是以当他回了宫,圣人问起他去了哪里。黄公公就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去过的地方说了出来,圣人听完讪笑了下,没有说什么。
只是第二日,圣人就传贾亮进宫,邢霜在家焦心的等着消息,那头贾亮却一脸无奈的正向圣人解释,为啥自家的下人可以一天之内打扫完全部的房梁屋顶。
圣人听贾亮说的头头是道,忍不住问道:“你在家一天就玩些这个?”
贾亮愣了愣,回道:“也不是,这就是平日听她吩咐的时候,臣在一旁听到的。”
圣人又问:“那你平日做些什么?”
贾亮绞尽脑汁想了想,知道撒谎也没用,垂下头去老老实实的回答:“就是帮家里打点打点产业,帮臣媳妇打点打点嫁妆生意,再就是到处吃吃喝喝玩一下。”
吃吃喝喝玩一下……圣人抽了抽嘴角,觉得自己每次见到贾亮,都会被他气的哭笑不得。
这人啊,原还是个聪明人,无论读书还是做事都是极稳当的,偏偏袭了爵后就畏缩的越发不像样子了。
圣人摸了摸下巴,问道:“你是不是太闲了点?”
贾亮吓了一跳,当爵爷不是都这么闲么?人家家的爵爷也少有干什么正事的,都是这么吃喝玩乐过来的,怎么就唯独对他不满了?
可如今圣人不满了,他也不能狡辩,只能赶紧领罪:“臣该死,不能为社稷效力,是臣的不是。”
圣人突然笑了起来,却笑得贾亮浑身发毛,他刚想再补充点什么,就听圣人问:“既然如此,你说说你能为社稷效什么力?”
贾亮一脑子问号,这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想让我自己找个差事做?
贾亮疑惑的抬起头来看了过去,见圣人满脸笑的狡黠,目光里闪烁着戏谑的神情,一时有点弄不懂该怎么回答了。
“不说话?是要朕来指定咯?”
贾亮差点跳了起来,赶紧道:“陛下,臣就是个纨绔,啥都不会啊。”
哪有自己说自己是纨绔的?!
圣人差点被他气的笑场了,随手一个折子就砸过去,骂了声“混账东西”。
贾亮赶紧就地跪下,边磕头边道:“陛下恕罪。”
圣人揉了肠子半天,才把那又好气又好笑的情绪给压了下去,想了想自己有心提拔他,他还这么不知趣,真是没劲。一时又有些火大,可一想到他这么做不过是不想太出彩了,免得嫡母又闹什么幺蛾子出来,又有些同情他。
贾家那点破事,宫里能不知道?且那贾家的兄弟,幼时都做过皇子伴读。那贾敬是旧太子的伴读,贾赦则是自己的伴读。
原先贾赦可不是这样的,只是他弟弟出生之后,他就越发的没个人样了。圣人虽知道他为何会这样,可也不能插手他家里的事。
时间一长,贾家那点破事,宫里都不想去问,也有人传八卦上来了。圣人当然知道贾赦这些年的动作是为了什么,可他却不想真的让贾赦继续这么下去。
说到底,他还有股心头火盘桓在心头,原是想拿宁国府那边先开刀撒气,如今却因贾赦的改变,有了个新的想法。
“我听闻你今日跟一些个洋人走的很近?”
贾亮一听,浑身一抖,感情自己做什么事,这皇帝都知道啊?那邢忠当了盐商,想必圣人也清楚了?
贾亮偷偷抬头,看了圣人一眼,又吓得赶紧低下头去。乖乖,圣人盯着自己笑的很是诡异,难道是要找个借口抄自己家了?
“说话啊?”
贾亮赶紧回道:“回陛下,那是臣媳妇想要西洋玩意,臣就跑去买了个自鸣器,后来……”
“后来什么?”
贾亮硬着头皮道:“后来见那西洋的东西好玩,就跟着见识了一段日子。”
圣人又笑道:“我看不止如此吧?听说你还会洋人的话?”
贾亮欲哭无泪,就一点破英语,还鸡同鸭讲的,哪就是会洋话了?这年头英语又不是通用语言,其实大多数从欧洲来的洋人,都只会自己那一国的语言。只不过那边的语言都是一个语系的,所以自己比手画脚也好歹能沟通就是了。
圣人连这个都知道?难不成是想判他个通敌罪?
贾亮这头胡思乱想着,就听圣人突然道:“你打小也是如此,无论哪儿的方言,你听几句就能学个有模有样。既如此,你正好也闲着,就去礼部报个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