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柄木的眉头时而蹙起,如涌起的山峦的线条。
他说:“我讨厌这里的医生和护士。”他阴郁着脸,“我讨厌他们看我的眼神。”
那个年纪的实木已经有“下流”的心思了,他的脸色阴沉如地狱的薄云。中岛在他旁边坐下来,淡淡的应了声哦。
死柄木又说:“老师怎么会轻易的死掉呢?太宰小姐又到哪里去了?”心智为十一二岁的青年发问道。他在白发男孩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对方的眼珠——如果移开了眼神,那么就说明对方在撒谎。
中岛沉默,组织了一下语言,“老师也死了。”他们两个师从不同的老师,可两位老师死在了同一个地方。
死柄木板着脸,“你骗人。太宰小姐吃了人鱼肉的,她不可能这么轻易死掉。”
中岛用悲哀的眼神看着他,“可是人鱼也是会死的。”
死柄木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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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君是比轰同学更加亲密的称呼。
……至少亲密一点。
“轰君,我想再去一趟酒吧。”在走到羽西街的时候中岛开口。
“那个被遗弃的据点?”
“老师有些东西放在那里还没有拿走。”他说,“希望那些东西还在。”酒吧位于这幢楼的三楼第三层几乎都是敌联盟的所属。后边有杂物间,对面是有几个房间,一条暗梯能够通向地下那个实验室。
中岛颇为怀念的走过,然后在那个大书架前站住了。
从名著到人物访谈……啊……在那里。在高高的书架最上端有一排粗陋封面的本子,是非正规印刷的作品。他当年已经看过那本少女王与格尼薇儿的书了。
中岛困难的把那排书搬了下来,十几本的样子。他还看见了《人间失格》前一半的手稿。
他突然很想哭。老师那张带着阴沉之色的脸再度浮现在他的眼前,笑容也好,嘲讽也罢。中岛透过那些层层叠叠的、新旧不一的书籍,看见了贴在墙壁上的幼稚的话,那种幼稚是对于死柄木来说的幼稚,漆黑的画面上有一条粗糙的、红色的大蛇。
死柄木的画被老师用胶带随意的贴着,那张画与这个书架有一种违和感。中岛触摸着那条翘起的胶带,他目光中有淡淡的蜡笔影子。
那是什么……画吗?他咽了咽口水,几乎是颤着手揭开了那张儿童画。
轰焦冻正在按他的请求把那些手稿装进盒子里去,一张纸从某本书里飘了下来。
四开大的纸上写着“人!人!人!”一个“人”字颠覆了这张纸的每一个角落。
红色的画纸后面,有一行用蜡笔写着的成年女性的字。
“中岛。”轰焦冻把那张纸递给他,他注意到那行细小的,却如同烈火般的字句。
[我不在人间。]
中岛简直想象的出写下这句话的时候那名女性是怎样的姿态:她坐在地上,细长的手臂伸长着。
我想成为人类。
中岛读到了这个。
“死亡对于人来说是一种如释重负。
“所谓死亡,就像是人从一场梦魇里醒来。
“死亡,并不可怕。
“我有人才能回归死神的怀抱。”
她的青春在地狱般的人间的影子里游荡,她的生命被自己的密谋所夺走。
中岛不禁流下了眼泪,他的呼吸里填满了苦涩的汁液。
“老师终于成为了一个普通的人类。”他说。
——她终于回到了人间。
正文END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点番外。一齐发给你们了。
虽然写得像流水账但是……啧,其实还删掉了好多东西。
最后的话参考了一下叔本华哲学。
推一下隔壁我生病时会更新的文:《圣母的视线[我英/文野]》——人格分裂也相当好爸爸
还有一条:
[佐仓蜜柑]:
女孩拿着手里黑色的、被提取出来的代表[人间失格]的黑色结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第53章
津岛望月给津岛家的宅子我上锁的时候, 正好是隔壁芥川家的长子考完试回家的那个时间段, 津岛望月问那个黑发底下有白发的男孩:“你明年是要去上高中了吗?”
芥川龙之介谨慎地点了点头, “我要去雄英。”男孩绷着张小脸努力装出可信的严肃表情来。
“那你要加油啊。明年,你可能会遇到很多强敌。”
芥川龙之介挺了挺自己单薄的小身板, “我绝对会拿到第一的。”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在闪闪发光, 是和芥川完全不一样的孩子啊。
是啊, 津岛修治和太宰也不是一个人。
津岛望月出门的时候带了一个小型的手提箱,里面装着简单的备用衣物, 一套未拆封的三岛由纪夫的丰饶之海四部曲——最近迷上了其中的转世论, 一些积蓄和用于工作的笔记本电脑, 还有老师的遗照。
位于东京非繁华地带的冬枝社并未遭到多大的破坏, 而《野犬》也尚未到达可以打上完结的标签的程度,直到目前他依旧通过邮箱的方式将原稿件发送至高和编辑的手中。他搭上了新干线打算去横滨。因为在老师的支出账单里有一个孤儿院的存在。
上一次来到横滨还是在国中的时候, 因为没赶上巧, 也没和国木田一家碰上。此时,津岛望月提着箱子站在铃兰孤儿院的大门口, 他它显然不久之前刚刚翻新过,每一面墙壁上都有孩子们的笔彩。
他扣响大门后,一个身穿赭色外衣的中年女人出来了。
藤原女士看着客人年轻的脸,一时琢磨不透这个学生是来干什么的。
志愿者么?……可是穿着打扮也不像。
津岛望月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相片, 问:“她买下了这里, 是吗?”藤原女士在看见那张相片上的女人的时候大概明白了来人是谁。
“是的,津岛女士目前把院长职位交托给我。”
津岛望月看着对方朴实的面容,倒有些怯怯的笑了一下。在院长的个人办公室里, 他把合同交由对方审核过。
藤原女士问:“津岛小姐不会来了吗?她上次挺喜欢紫苑的。”
津岛望月摇了摇头,“她两个月之前去世了。”
藤原女士噤了声。
津岛望月浏览了一遍孤儿院里的孩子的信息,指这几个较年长的问:“他们上学了吗?”
藤原女士笑着说:“是的,在附近穗原国中。”他指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说:“実花还是班长呢。”
……
“钱我会定期寄过来的,我最近有些脱不开身,孤儿院里的一切事务就拜托给您了。”津岛望月深深的鞠了个躬,藤原女士也连忙回礼。
“我在铃兰孤儿院干了十多年了,无论哪一个孩子都是我的孩子。”那张大象般淳朴的脸上露出了相当温柔的神情。
津岛望月出门的时候刚好和一个小女孩撞上了,那是个相当平庸的,放在人群当中根本找不到的普通女孩。
藤原女士连忙介绍道:“这是洋子。”
小小的洋子努力把自己紧闭的拳头抬高,张开手掌后津岛望月才发现那是一颗包着花糖纸的糖果。
“给我的?”
洋子羞涩地点了点头。
津岛望月问:“作为回报,你要不要举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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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去横滨,是有两个地方本来想去拜访的。一是铃兰孤儿院,而是他出身的孤儿院。他并未打算去拜访国木田一家,上次来参加老师的葬礼的时候,冷夫人几乎当场昏厥。他也不想给对方带来什么麻烦了。
津岛望月顺着河畔走在路上,一个小偷故意撞到他偷走了他口袋里的一个小包。但是那个小包里其实只有一块津岛家门口的泥土那些生长在蔷薇花下的稍显肥沃的土壤。他注视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河畔。
他叹了口气,又去寻找自己此次的目的地。当他沿着过去的记忆来到那前身是医院的孤儿院门口的时候,那种怯弱感一时控制了他的身体。
这个地方承载了他长达十多年的恐惧,从六条院长到深村先生。
沉重的铁门如同记忆中那般敞开了,这座监狱翻版般的孤儿院对从他当中走出的孩子给予了冰冷的怀抱。
这个时间,正有一位身着条纹衬衫的矮个男人在考虑自己想要领养的孩子。
“我希望年纪小一点……乖一点,如果长得好看就更好了。”对方是这样描述的,看上去有隐隐成为嫌疑犯的潜质,但对方的履历相当的清白。
眼角已经长出皱纹的六条院长背着个手冷冰冰的注视着那个矮个男人。
那双高筒靴踏在地面上的声音异常的响亮,惹人注意。津岛望月才发现自己已经得到了来自他人过多的关注,密集的视线给他带来了小小的恐慌。
“午安。”他欠身道。
孩子们对于这个身着黑风衣的先生产生了莫大的兴趣——至少高于矮个男人。六条院长从那个男孩熟悉的配色和没有变化太多的面部线条里看得出来当年那个孩子的影子。
“中岛。”他轻声说道。
津岛望月看着六条院长逐渐苍老的面孔。
“你好。”
孩子们很快就对这位年轻的先生失去了兴趣,因为对方太年轻了,年轻的像个学生。根本没义务,也没有资格去抚养一个比他小不了多少的孩子,他们又开始围着矮个男人叽叽喳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