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还是因为穷啊。
海蒂心里叹了口气,甚至想拿些自己偷偷换的银币出来,为他做些什么。
她走进药剂店里,漫无目的地挑了一圈。
今天的玻璃罐里也塞满了好些蟋蟀和蚯蚓,杂货柜里多了一篮子的地衣青苔,上面还沾着潮湿的泥土。
所以这个时代的人们喝药的时候到底在喝什么……
海蒂的目光转了一圈,忽然瞥见了一个颇为漂亮的小盒子。
那盒子里有紫色的粉末,在烛灯下让人移不开眼睛。
紫色,当真是华贵又独特的颜色。
深沉,华美,而且让人会想到紫罗兰这样美好的花卉。
她下意识地靠近了一步,去看那紫色粉末在光芒下细小的闪烁。
虽然隔着玻璃橱柜,好像闻见了些奇怪的味道,但这杂货店里什么东西都闻起来很奇怪,估计和颜料本身没关系。
“你很喜欢这个吗?”药剂店老板阿雷西欧先生凑了过来,试图推销这款产品:“这可是我新从波斯商人那买到的颜料——要不要来一份!”
这怎么有种当初去买衣服挑裙子的感觉。
海蒂努力让自己不要被成功怂恿,心里却想起了一句英语俚语。
『——Born in purple』
紫色降生,即是显贵之人。
她心想少吃条鱼也成吧,扭头看向店主:“多少钱?”
“一勺,一百二十五索尔迪,来点吗?”
“哎,基思勒小姐,你别掉头就走啊——给你便宜五个索尔迪成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海蒂:我缺的是那五个索尔迪吗!我缺的是那一百二十个索尔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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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芬奇&韦罗基奥相关,参考沃尔特·艾萨克著《达·芬奇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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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3日存稿手记】(不想看可按功能键直接跳章)
来源:文艺复兴时期做一个女人,都有哪些烦恼?
作者:途遠
《城市空间的性别与文艺复兴时期的妇女地位》一文中讲到高底木屐对威尼斯妇女的限制作用,各种木屐的流行主要在中世纪和文艺复兴的早期,其初衷可能是避免妇女的服饰被街上的泥泞和污物弄脏。
在威尼斯,这种风俗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存在并得到强化,更应该注意的是在17世纪中期,它几乎完全丧失了实用功能,因为它让妇女几乎无法行走,高者甚至达到40多厘米,且威尼斯城的公共空间并非脏乱不堪,反而十分洁净。木屐在威尼斯的继续存在,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利用客观条件对妇女的活动进行限制,并借以仆人对妇女外出进行监视。
这种限制,很难说不是出于家庭主人——男人的愿望。尽管一些妇女在少有的外出机会中因行走困难而增加了路途中的滞留时间,从而有更多的时间向他人展示她们自己的面貌,在一定程度上反而强化了社区空间的女性特征,但至少她们无法在这种笨拙的条件下触及政治生活,同时这也向所有人证明了她们对男性权威的屈从。
第7章
一勺就要一百多索尔迪,你去红衣主教家里抢钱得了!
海蒂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匆匆折返了回去。
阿雷西欧先生露出谄媚的笑容:“那一百一十索尔迪?”
“我不买那个了。”海蒂思索着上辈子的一些事,开口问道:“先生,您认识铜矿的人么?”
“铜矿?你是要些矿石么?我这儿也有啊——”阿雷西欧马上转身想给她找货去,却被小姑娘匆匆拽住:“不是铜矿石,是一种铜矿里才有的,蓝色的石头。”
也就是胆矾。
海蒂这一问,阿雷西欧摸了摸下巴,露出审视的神情来:“你要这个做什么?”
“做……做颜料。”海蒂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佯装出无知的神情来:“我听城里的外乡人说,那蓝色石头比群青石还要漂亮,而且在铜矿里也好找到——你这卖不卖?”
万一太贵了,那也算了吧。
阿雷西欧噗的一笑,顺便坐在旁边的木椅上翘起二郎腿来:“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个?”
他当初家里有个表兄弟,过来探望的时候还送过他这么个好东西。
那石头确实质地透亮又色泽饱满,颜色犹如忒休斯国王权杖上的蓝宝石。
可这么好的东西,虽然矿产里多,可凿出来必须得拿厚布包着,平日里看一眼也得赶紧擦干净再包个好几层。
“我从前还想靠这个大发一笔横财,可这石头一拿出来就变颜色,再就一文不值了!”他揉了揉鼻子,撇嘴道:“在洞里倒是天蓝色,一拿到手里带回来就变成白色,若是纯白色也行,还搀着点杂绿色,真是古怪极了。”
海蒂原本还不确定他遇到的是不是胆矾,一听这话反而精神了:“那您能帮我带些么?我想拿回去看看!”
“你要这个?”阿雷西欧先生露出狐疑的表情:“你还能把它再变回蓝色不成?”
海蒂也不知道该怎么糊弄过去,给他手里塞了两个索尔迪:“既然是不值钱的东西,您帮我捎几个呗,我也就拿回去做纽扣也成啊。”
阿雷西欧笑着把银币还给她,大方道:“我写封信捎过去,下个主日估计就能给你了。”
“那——那我回头送些面条给您,”海蒂露出惊喜的笑容来:“先生您真好。”
“这是看在你的份上,跟达芬奇先生可没有半分关系。”他挥挥手道:“快回去吧,到饭点了。”
等回了工坊,对比感才更加强烈。
隔壁那条街上的工坊气派大方,不光有上下楼还有学徒和帮工,这儿简直破破烂烂的连渡鸦都不肯多呆。
海蒂一进院子里,就发觉达芬奇在窗子那瞧着自己。
没……没回来晚吧?
她小心翼翼地关了门,又过去跟他打招呼,想借着做饭逃掉。
“你去看了波提切利的工坊了?”达芬奇简短问道。
“嗯……去,去看了。”
这两人到底是什么过节啊。
“他的画也看了?”
“……看了。”
“你觉得怎么样?”
海蒂没想到一回来还要上美术鉴赏课,想了想道:“笔触细腻,上色轻盈,还原度也很高,好看。”
达芬奇本来刚才见她回来的早,语气还和缓了些,这会儿直接板起脸来:“他那个画叫好看?那我的画叫什么?!”
您的画叫草稿和半成品啊……
没等小女仆分辩一句,他又站起来,就跟那评论家似的皱着眉头数落道:“就波提切利那个画,圣母那表情恨不得要夺窗而逃,天使的翅膀也跟被老鹰叨过似的,你居然觉得好看?”
海蒂知道这先生平时看着温文尔雅,私下里就是个小孩儿脾气,相当自然地哄道:“列奥纳多先生,不是我不懂品鉴您的画,主要是您平时画的少还总是撂半截在那,我也一直很想好好欣赏啊。”
达芬奇话说了一半卡在那,还是有点小恼怒道:“我画不完能怪我么?那个透视原理和肌肉的走向我没琢磨透,随随便便画完是不负责任!”
您就是缺个催稿的编辑。
一听他说这个话,海蒂的神情忽然从小惶恐转成认真,拉了把椅子坐在他的身边,特别正经地开口道:“先生,我想跟您商量一下。”
达芬奇闷闷地坐了下来,皱眉看着她道:“别说你明天还要去他那工坊上。”
“不是不是,”海蒂深呼吸了一口气,拿出上辈子教自己小儿子玩拼字游戏的耐心来:“您这么喜欢美术,肯定是要好好研究骨骼和肌肉的走向吧?油彩和画具也总是要买一些的吧?”
“是,所以呢?”
“您看,您解剖鲫鱼或者贝壳,我们勉强还能改善一下伙食,但这样长久下来不是个方法。”她努力斟酌着字句,希望不要激怒他:“如果我们把时间划分区块,会不会各方面的速度更高一些?”
达芬奇没想到她会把这个话题往这个方向引,重复道:“时间分区?”
哦,这是个很现代的概念了。
海蒂一时找不到在拉丁文里能替代效率这个词的古语,只打着手势跟他解释道:“假如每天的时间像蛋糕一样,我们可以把它分成好几份,然后固定时间里做规定的事情,其他的就不会被影响,对吗?”
达芬奇坐直了一些,露出专注的眼神:“你继续说。”
从他的神情来看,似乎并没有生气。
海蒂其实是想劝他好好画画多赚点钱,起码能多买些颜料回家,她活了八十多年,自然知道说话的技巧,语气也更温和了一些。
“比方说,您每天会为露天剧场里的人们设计服装和道具,要去领主宫里为美第奇先生画画,又或者还要找模特研究一下肌肉的纹理,一整天的时间就应该分成四等份,或者五等份,固定的时间做固定的事情,对吗?”
这样应该就不会拖稿拖半年了吧……
达芬奇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我们可以借助乔托塔的钟声。”
“对,不同的祷时您可以做不同的事情。”
“这样我就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去给剧场设计飞行特技了——”达芬奇忽然露出惊喜的表情:“我上次安排那个伙计从高台上降下来,效果真是好极了,你看了那场演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