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蒂琢磨了几秒钟,很想告诉他这个东西应该叫坦克。
他不仅设计了各种攻城器械、防守阵型,还画了好些武器的改良版图纸。
不仅数目繁多,而且还蕴含着各种精巧的机关,显然都是精心设计过的。
海蒂看的颇为投入,而且还在思考其中具体几样的可行性。
按照现在的铸造技术,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等她回过神来,发觉达芬奇也在看着自己。
“怎——怎么了?”
“很少有女性喜欢看这种,”达芬奇也斟酌着字句道:“比较乏味和抽象的东西。”
海蒂笑了起来,很有分寸地表达着自己的观点。
“战争的存在是不可知的,如果在没有预备的情况下爆发,后果会无法估量。”
达芬奇收起了卷轴,若有所思道:“你是说,附近的城邦或者国家——”
教会和国王们的关系一直都不算融洽,还有临边的法国……
“你为什么没有把这些给领主大人看呢?”
“因为,”达芬奇思忖道:“我先前和他也不是很熟。”
制造这些需要大量的金钱和人力,而且还不一定成功。
他也渴望能够尽自己的能力来保护整个佛罗伦萨,但目前而言,一切的可行性都太低了。
“我来帮你。”
“什么?”
“这些应该被他看见。”海蒂往前一步道:“我觉得领主大人应该能理解这些的重要性。”
她清楚自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无根无基,可既然能够在阴差阳错间接近权力的正中心,能够改变这个城市的医学和科学发展,那她其实还拥有无限的可能性。
达芬奇注视着她,郑重的点了点头。
“谢谢。”
等回了领主宫里,德乔把她带去了办公室,路上大概解释了一通。
小朱利亚诺现在很健康,夫人的身体也渐渐恢复了,一切都发展的让人松了一口气。
而且由于有领主的命令,仆人们都在遵守她的嘱咐,没有把奇怪的东西喂给孩子或者产妇吃,也再三洗手保持清洁。
海蒂由衷地为那对母子感到庆幸,等快到了办公室门口才想起来正题:“这次是找我做什么?”
“是为了赏赐,大人。”
她走进去的时候,洛伦佐在办公桌前正放下了书。
他十指交叉,眼神依旧锐利而又深邃。
“你救了我的妻子和儿子。”他淡淡开口道:“请收下我们家族致与的谢意和感激。”
旁边的克希马端着托盘过来,里面竟放着一枚美第奇的家族纹章。
“这是……”
“我给你重新安排了一个身份。”他缓缓起身道:“你仍然可以保留你的名字,但身份是美第奇和另一个贵族家庭联姻的远房亲戚,三代以前祖上相互交好,而且还连受洗的教士都已经确认了姓名。”
“既然是从神圣罗马帝国逃亡过来的,长期没有身份背景,去哪里都不够安全。”
海蒂怔了一下,心里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这难道是等于说……美第奇正式成为她的靠山了?
她在这个时代被强行赠与了家族血统背景,怎么也算半个贵族了?
“领主大人——”她仍有些不确定的看向他,想把一些问题搞明白。
“您难道,对我就没有起过疑心吗。”
这个问题确实有些不太合适,但也应该谈明白。
在当初进杜凯莱王宫的时候,她的身份和过往都颇为模糊,现在美第奇先生不闻不问,反而不像是个好事。
洛伦佐看向这个少女,发觉她好像随时随地都保持着警觉和戒备。
“你想问什么?”
“您对我的过去……完全没有兴趣吗?”
逃亡者,异国人,炼金术师,还会各种匪夷所思的东西。
“任何人都有秘密。”洛伦佐淡淡道。
“我们需要的,只是你的效忠。”
吉罗拉莫·萨沃纳罗拉睡醒的时候,身体各处还泛着尖锐的疼痛。
他用荆条打伤自己的部位,好些已经生疮发脓,而且明显状态还在进一步的恶化。
这是件好事。
比起那些涂脂抹粉的妇人,或者是满身铜臭的商人,只有他——只有他是足够虔诚的。
上帝终究会见证这一切的毁灭。
苦行僧缓缓坐了起来,准备完成今天的祷告。
远处的陶罐忽然动了一下。
“——谁?”
他想要扭头,可是身体的疲惫程度让他反应极为迟缓,动作也僵硬而又无力。
还没有等他再发出一个音节,布满伤痕的胸口突然就传来了凉意。
好冷,好疼,是什么?
萨沃纳罗拉下意识地抬手抚向胸口,却发觉摸到了一个冰冷的硬物。
汩汩的鲜血在不断涌流,连心口都好像多了一个窟窿。
他张了张嘴,连背后那个杀手的面容都没有看见,就直接在剧痛中缓缓失去了意识。
上帝……为什么没有来救我……
苦行僧的尸首被秘密的装进了马车后面的稻草里,在带到郊外之后被烧了个干净。
他的房舍里没有留半点血迹,看起来只是主人人间蒸发了一般。
那一场大火裹挟着烧焦的稻草气味,把他的尸首吞了个干干净净,骨头渣也被收殓起来埋掉。
当真便直接给解决了——毫无后患。
听说郊外起了场小火的时候,海蒂正提着篮子往修道院那边走。
“怎么会突然起火?”
“听说是马车的主人叼着烟斗在稻草堆里睡着了,结果火星子溅着了旁边的草叶子。”
那还真是挺不小心的,不过人没事就好。
海蒂回过神来,走进院里去找达芬奇。
这个时代没有CBS,也没有电视机收音机,听些新鲜事儿还得去找朋友们攀谈,一切都颇为闭塞。
但也正因如此,她多了不少空闲时间,可以来看看这位拖延症患者的工作进度。
这一走进去,还没见着人,就突然听见一阵悠扬又写意的琴声。
谁在拉琴?
海蒂加快了步伐,一拐弯就进了殿堂内。
达芬奇抱着一只模样古怪的长颈琴,旁边墙角还倚着一个俊俏又年轻的少年,两人同时抬头看向了她。
那少年的衣物全都被放在一旁,身上只系了条亚麻长布,竟是半裸着的。
没——没穿衣服?
他们刚刚……
“我打扰了你们吗?”海蒂意识到了什么,把篮子放到了旁边的木桌上:“这儿准备了葡萄酒,干酪,还有些别的点心,那你们继续?”
“请等一下——”达芬奇忽然开口唤住了她:“什么叫打扰?”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海蒂试图缓和气氛:“原来你还会弹琴?”
男人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微微皱眉道:“他们也和你说了那些流言?”
鸡奸罪,同性恋,渎神者?
海蒂下意识道:“那些不是罪过。”
“不,作为你的朋友,我应该把话说清楚。”达芬奇注视着她道:“我不是同性恋,也不需要去什么政府特别开设的妓院。”
“我只是……很厌恶性,因此也不愿意和女性有过多的往来。”
“什么?”
“我总觉得,性是丑陋的,肮脏的。”他深呼吸道:“我不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会因此狂热又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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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存稿手记】
中世纪避孕法
来源:不明
有一户人家,大儿子死了,爹就让二儿子和大儿媳妇同房,生了儿子就归大儿子那一房。老二不愿意,觉得哪有这样的道理,所以晚上同房的时候就把那啥遗在地上了。上帝觉得老二做了一件很可恶的事情,就把他也弄死了。
这个现在看起来非常鬼畜的故事,记载在《圣经·创世纪》的第三十八章。
在古代社会,生产力是非常宝贵的社会财富。为了鼓励人们多生孩子,在教育民众的故事里出现这样的故事,其实并不奇怪。
坏就坏在《圣经》在欧洲中世纪成为了不可违背的经典。于是,不已怀孕为目的的同房行为,都被看做一种罪行。
当然,避孕也是。对中世纪的神学家来说,避孕罪大恶极,同谋杀、异端、行巫术一样,都是重罪。
不过,这种谴责也许只是停留在理论层面上。我们知道中世纪的人大多非常虔诚,但凡做了违背教义的事都得上教堂忏悔。当时的教堂还非常“贴心地”为各个行业准备了内容不同的忏悔手册。奇怪的是,在药剂师的忏悔手册里,却没有帮人避孕的内容。学者们认为,这说明了当时的药剂师并不提供这一类的服务。而且,在当时的世俗法律里几乎没有提到什么避孕罪,文学作品里也很少有这类记载。
原因可能有两种。要么就是当时的人不怎么避孕。“怕什么怕,大不了生出来”。要么就是当时的人都多少掌握一些避孕的土方,床上的事情不怎么被外人所知道。在为普通人准备的忏悔手册中,的确列有避孕这一条,但无法知道有多少人来为此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