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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宝姐姐不干了 金推完结+番外 (归途何在)


  这是怎么说的来着?
  再后来薛姑娘也来了,人人都赞薛姑娘是个敦厚宽和的,贾家三位姑娘、林姑娘、还有珠大嫂子带上湘云自己都喜欢去那小小巧巧的梨香院寻她玩耍。人也不多话,就安排了茶水点心安安静静的,想作诗作诗,想下棋下棋,想做女红做女红,叫去的人坐下心里就安稳,不骄不躁。说实话,不少荷包扇坠子甚的都是在梨香院攒下来,等回了史家才叫她能喘口气儿。
  湘云知道心里确实有点子嫉妒林姑娘——又嫉妒人能过得好,又有些自卑自己每况愈下。平平大家一开始都是一样寄居在亲戚家,原本是能挤在一处互相舔舐伤口的,林姑父一来林姑娘就不一样了。无论吃穿用度还是身边服侍的人,这有没有亲爹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宝二哥哥又天天围着林姑娘转,叫她这心里平白酸酸的,再就没舒坦过。
  那时候人年轻,也没爹妈教导,心里想甚么嘴里就说甚么,几次三番就说些不合时宜的话。有些婶婶不知道,有些婶婶知道了无非就是再叫她吃上几天冷饭冷菜。到底哪里错了,到底该怎么说话,竟是无人有一句指点。唯有薛姑娘,真真跟亲姐姐似的与她遮掩疏漏处,且处处顾着面子带了自己往外头去掰开了揉碎了讲些道理。这时候湘云心里就想,这要是个亲姐姐,哪怕没了爹妈也就没了,总能互相扶持着磕磕绊绊走下去。
  后来呢?姑娘们年纪大了总要出门子,林姑娘叫林姑父接了家去,薛姑娘也嫁了个沈姓的武官。送亲头一天不少人还可惜这么好人才的姑娘便宜了一介武夫,都说薛太太是老糊涂了。后来才知人家那是越老眼光越毒!丈夫哪怕是封侯拜相挣得金山银山,与妻子不一条心这日子也过不得。那沈家哥儿恨不得黏在薛姑娘身边,听说日子舒心得不得了,好叫亲戚家的姑娘们私下里羡慕了好几回。
  好在叔叔在这上头倒没有委屈自己,说了卫家一个极好的哥儿,她也就一心数着盼着能早点嫁出门子。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好歹嫁出去就有个属于自己的家了,怎么会不乐意。贾家能叫她得个空闲好生做针线攒嫁妆,还能不看婶婶脸色,不听婶婶叹气,她便一见曾姑婆来请就去。可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平地不知道怎么就起了波澜。
  这辈子的第二块儿一声招呼不打的就来了。一向顶顶好的宝二哥哥不晓得在外头说了甚么,那起子闲人添油加醋就把这些赖话传去了卫家那边儿,说得好好的婚事就不成了。后来叔叔单单喊了自己去里外分说一回,便是没有宝二哥哥说的那些话,卫家只怕也会想法子与史家撕掳开。这里头甚的朝政,甚的时局她全听不懂,只晓得大人们在朝堂上争权,自己只是个不起眼儿的牺牲品,而宝二哥哥则倒霉的背了这口黑锅。他不修口德是一回事,卫家心意已决是另一回事。叔叔也说了,自己面前有两条路,一是硬着头皮嫁去卫家,家里一定预备好嫁妆不叫自己吃亏,还一条路是退而求其次嫁去贾家。只要她铁了心,叔叔婶婶自有办法硬压着贾家叫他们服软。
  湘云就想啊,有薛姑娘现成的例子在前头放着,这夫家一心不愿与己家做亲,勉强嫁了去又有甚日子可过。不如退一步嫁去祖姑婆家,好歹有老太太一日便有她一日,里外贾家也不敢把史家往死里得罪,宝二哥哥又是个再温和不过的人,便是有些嫌隙也总能过下去。想到这里,她就与叔叔道是要选第二条路。叔叔眼里是有些遗憾的,但到底应了自己要求。婶婶们往贾家跑了两趟,紧赶慢赶婚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定了。
  紧接着史家就鸡飞狗跳的预备嫁妆。母亲留下的东西大部分都还在,少了的她也不想计较,就当孝敬叔叔婶婶,谢他们养了自己十几年。那些家具拖出来擦洗修补一番,料子不管新旧装进箱子里,母亲走时候留的妆匣并些田地契书倒是全的,叔叔取了母亲嫁妆单子出来勾描填补一番,她就穿着成衣铺做的嫁衣从史家嫁到了贾家。
  等嫁进贾家,湘云才知道甚么叫做“一叶障目”。当初只想着好歹离了史家,随便去哪里都好,等真的离了史家才发现,纵使叔叔婶婶再苛刻,对她也还算是尽了心的。毕竟不是亲生的姑娘,好歹许她读书识字,还预备了嫁妆发嫁她,前后都无可指摘。只这贾家,外头看着光鲜,跳进来了才发现是个火坑。
  祖姑婆成了祖婆婆,表舅妈成了婆婆,又没有人在身边提点,湘云都不知道自己甚么时候得罪了人。宝二哥哥是温和,可他那是对所有姑娘家都温和,连着屋里屋外并略齐整些的媳妇子也这么着。没嫁过来时只觉得是这人性格好,等嫁过来其中苦楚才明白过来。早先婆婆已经赶了不少丫鬟出去,再调上来的都是些粗粗笨笨容色不佳的,宝二哥哥自然一心一意与自己好生过了一段日子,可上头两层婆婆,日子是真真儿的不好过。家里内囊也尽了,公中挤不出钱,婆婆又不想把早年昧下的家私掏出来,前后都挤兑着想要她把嫁妆拿出来填窟窿。湘云如何愿意?!这些是嫁妆,可也是她母亲的遗物!
  如何就随意往水坑里扔!
  婆婆的脸就不好了,见天不是抄经就是念佛,一跪一夜,与宝二哥哥哭诉他也只会叫自己忍耐,或不是侍奉婆母本就是媳妇的本分,总也没个说理的地方,日子只得这么熬着。有一回实是忍不住了,湘云就借着早间与祖婆婆问安时装病,好歹叫婆婆收敛些许。哪知道前一日刚闹过,第二日宝二哥哥生来带着的玉丢了,婆婆跟疯了一样非说是自己偷了去藏起来,是要报复她,硬是带了一群婆子媳妇子锁了院子挨个搜身抄捡。阖家上下乱作一团,又有那袭人在里头见缝插针敲边鼓,湘云牙一咬,心一横,一封书信去了叔叔手里把最后一点子情分给用了,果然换得了几日清净日子。可自那之后宝二哥哥的精气神儿就散了,原本只是偶尔犯傻,打从这时起人就再没灵泛过。呆呆傻傻的,偏嘴里还不忘这个姐姐那个妹妹,对着袭人和对着自己一般无二的看——妻者齐也!那嫁妆不是带进来放着白看的,怎地就落得和个身份不明的妾平起平坐了?!
  再往后,贾家忽的坏了事儿,半夜叫官差带着兵卒上门锁人。那领头的正是薛姑娘嫁的沈姓武官,许是因着这层亲戚关系在,这些军汉多少还尊重些,只将女眷都锁在后宅里不叫出,前头金银细软一一都叫抄捡出来,谁都想不到阖府饭都快吃不上了,婆婆屋里却藏着几箱子吃息收上来的银子,一个个的少说也有上万两。如今再能攒钱又如何?还不是叫官差一裹脑全给拉走了。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先是家里大小数得上牌面儿的爷们儿全都叫锁走,连婆婆这种干系重大的也叫关进五城兵马司的大牢里问口供。然后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娘娘薨了,因着这点子和皇家的香火情分,总算是赶着判了下来。宝二哥哥彻底傻了,叫人先放出来,回家一看手脚上尽是数不清的血口子。家里也没个伤药,嫁妆都叫贴了封条封存,身上半两银子也没有。湘云没奈何,只得半夜求上珠大嫂子哪里,或是求些药,或是求点银子,好歹得把伤给治一治。不料珠大嫂子以寡妇孀居不便与外人来往为由,连窗户缝都不带开的,不用问,必是不乐意拿东西更不乐意借钱。她只得退了头上的簪子叫翠缕偷摸着出去换了伤药回来与宝二哥哥用上,祖婆婆晓得后叫鸳鸯拿了一匣子银锞子来,又不晓得起了家中甚东西求薛姑娘给跑路子,这才熬到大赦天下接得家里人纷纷回转。
  这一番动荡后紧接着祖姑婆也挨不住了,老人家整日整夜睡不着觉,花白的头发没几天变得雪白,鸳鸯不止一次悄悄抹泪说老祖宗连簪都用不上了,只得每日用个抹额糊弄糊弄。她记得那一日晚间起了风,越吹越邪性,家里又没提前预备炭,正裹着被子抖呢,上房那边就说老太太不好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不好的,等好容易请了大夫来祖姑婆已经回天乏术。
  到了这个寿数,老人家走得干脆倒也不遭罪。既然人已经薨了,媳妇们就得上前与她擦身换衣不是?也不知谁背着人将大太太给放了出来,这人年纪越大越不是个东西,旁人都忍痛与老太太收拾,就她,生怕二房昧了银子似的左翻右找。还是婆婆与她大吵一架方才压下了大太太的气焰,好歹没叫白事办不下去。
  祖婆婆一走,后头日子又乱又过得快,湘云只记得分了家了,长房扶灵南下了,薛姑娘那里还有祖婆婆事先分出来交待给二房的体己,一家人就从荣宁街搬出来,住进了祖婆婆年轻时陪嫁的一处小宅子。
  好在女眷的嫁妆也发还了回来,湘云小心翼翼将嫁妆清点明白锁好,今后怕是真的只能靠着这些东西过活了。日子都到了这个地步,婆婆还不肯放下王家女的架子,家里尽养着些不干活的家生子。她是说也说不得,管也管不得,一气之下关了房门连看也不看。这一下可好,等这场气过去,突然发现宝玉书房里那个祖婆婆留下来的美人耸肩瓶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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