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啦,我瞧您这儿还有最后两盏花灯,不若售与我们?”
“这……这都是人家挑剩下的,颜色形状都配不上姑娘……”
“没关系,样式简单点也挺好,我和他不在乎的,掌柜的,这两盏灯多少钱?”
“小人不过是个摆摊卖杂物的,哪里当得起‘掌柜’这两个字。姑娘……你……你要是真想要这两盏花灯,那就直接拿去吧,小人实在不好意思收您二位的钱。您二位一看便是出身不凡,就当让小人的儿女沾沾您二位的福气,若真能有那么一两分像您二位,小人也就知足了。”
“那就谢谢掌柜了。”
戴着面具的少女回眸看了少年一眼,没再多和小贩客套,她取下两盏花灯,拉着少年离开了摊位,朝着河岸走去。
小贩看着少年人远去的背影,忆起了和发妻携手读过的岁月,他收拾好最后的物什,擦了擦额头汗水,正准备离开此处,一甩袖子忽然听到了两声脆响。小贩以为自己遗漏了什么物件,下意识低头往地上一看,赫然发现了两枚做工精致的银瓜子。
放花灯人多数已经离开了河岸,秦淮河四处飘满了花灯,画舫高楼处处有歌舞声传出,处处皆是热闹非凡。
李玥没打算在河边放花灯,她拉着阿飞来到他们停靠画舫的地方,驾着画舫停在少有其他船只经过的河中央。李玥分了一盏花灯给阿飞,点燃了自己的灯,轻轻放在河面之上,旋即低头开始许愿。
【希望李叔叔,铁叔,阿飞,以及每一个爱我的,或者我爱的人,都健健康康。】
【希望我和阿飞能够白首到老不分离。】
【希望年年有今日,岁岁如今朝。】
看着花灯随着波浪飘向远方,李玥回头看向阿飞。月光下少年的五官比往日柔和了不少,双眸更是温软的如同秋水,他并未像少女那样把花灯放入河流中,而是沉默的看着手中花灯,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李玥轻咳一声,悄声调笑道:
“怎么啦,大少爷,是在困扰着要收多少姑娘进后宫吗?还是想着要怎么甩开我?”
闻言阿飞忙不迭摇头,待他看到李玥捧腹大笑,恍然意识到自己又被对方戏弄了,他哭笑不得叹了口气,将花灯缓缓放置在水面上。
目送着自己的花灯追逐着李玥的花灯而去,阿飞学着对方之前的模样,虔诚的闭上双眼低下头来。
少年本是不信神佛的,毕竟在他人生最开始的十来年里,充满了苦难艰辛。
缺衣少食风餐露宿的时候,能拯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母亲重病在身的时候,能减缓母亲痛苦的,只有大夫。
在他认为失去一切,无处可去的时候,拉住他的手的,只有她。
若是求神拜佛有用,他又怎会遇到这一切?
可在此时此刻,面对着满河花灯,少年坚硬如铁的心,稍稍松动了一角。
倘若这世间当真有神仙,那么请祂们一定一定,要让他能护佑坐在他面前,也住在他心间的少女,一世顺遂,平安喜乐。
许完愿望的少年蓦地睁开眼睛,恰巧撞到少女满面狡黠的凑到自己跟前,她似乎是准备做什么无伤大雅的恶作剧,被抓个当场也毫无惧色,显然笃定了少年会放过自己。
少年的确不能把少女怎么样,他只是牢牢抓住少女的手腕,将对方带入自己怀中,而后垂下眉眼,封住了少女的唇。
他一向天赋卓绝,就连她只教过一次的,他也学得很快。
少年的动作仍有些笨拙,但也足够认真,一吻结束,脸红的变成了两个人。
少女侧过身去遮掩自己的不自在,随后娇声埋怨少年:
“你怎么欺负人啊?”
“我……”
“真是笨蛋,要欺负人呢,要么欺负到底,要么多欺负几下,听清楚了吗?”
少女话音刚落,少年重新将她搂入怀中。寂静的河流上,少女听得心上人一字一句回应道:
“我记下了。
未过片刻,少年又补充了一句:
“只欺负你一个。”
49、二合一【十一】 ...
待到秦淮河上再看不见半点烛光, 依偎在一起的少年男女才从将画舫靠到河岸边, 比赛似的运起轻功,你追我赶着回到了客栈内。
客栈大门已然关闭, 掌柜的早早回房休息去了, 只留下两个年轻的伙计在大堂内值夜。
昏暗的烛光下,满面疲惫的两个年轻人此起彼伏的打着呵欠。一人装模作样的擦了擦木桌,擦着擦着,忍不住将上半身趴伏在木桌之上。另一人强撑着不闭上眼睛,头一点一点的,整个人差点没摔在地上。
就在两人撑不住要阖上双眼之际, 静悄悄的客栈里突然响起了吱呀一声, 一个人影在大堂内一晃而过,径直上了楼梯。
守夜的年轻人揉了揉眼睛,仔细瞧了瞧大堂, 却什么也没发现, 他忍不住戳了戳自己的同伴:
“哎,刚才是不是有个人过来了?”
“哪来的人,大门都是关着的, 你魔怔了吗?”
“可是窗户……不对, 你不觉得大堂里少了点什么吗?”
“就你疑神疑鬼的……我怎么……怎么好像少了盏灯?”
说完这句话,两个伙计齐齐抖了抖身体, 再无半分睡意,下一刻他们默契的靠在了一起。
李玥蹲在二楼看着伙计们惊慌失措疑神疑鬼的模样,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她举着从大堂顺来的油灯,轻手轻脚领着阿飞走上三楼。
虽然定下了两间客房,在李玥死缠烂打之下,阿飞还是和她住在了同一间。
少女手脚麻利毫不停滞的脱去外裙,她正准备脱去中衣时,眼角余光却瞥到少年背对着自己,双耳通红的坐在圆凳上。她轻咳一声,径直朝着少年跳过去,双手环住了少年的脖颈,在对方耳畔轻笑道:
“不是说好一起休息吗,你反悔啦?”
少年明明生了一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面孔,此刻看起来却像个被欺负的太狠又不舍得反抗的大型犬科动物,他低垂着眉眼,结结巴巴应道:
“并非如此,我……你还未……不……”
“我还未什么?你莫非嫌我穿得太多?”
知道少女又在逗弄自己,少年干脆闭口不再反驳,少女顺势挽住少年的胳膊,硬生生将后者拽到床边,旋即松开手指着床铺:
“要么你自己乖乖爬上去,要么我……”
李玥没把后面的话说完,她的手已经拽住了自己的中衣衣领和腰带,只需稍一用力,便会露出里面的亵衣。
阿飞实在拿李玥没办法,他乖乖脱掉了外袍,中衣仍穿在身上舍不得脱。不等李玥再“威胁”些什么,他已经老老实实钻进床铺,闭上眼睛紧贴着内侧墙面躺下,还死死将铁片剑抱在怀里。
李玥挑了挑眉,没舍得再欺负自家童养媳,干脆的睡在了床铺外侧。半个时辰后,李玥感受到身旁少年的呼吸声趋于平静,她偷偷抽走铁片剑,如游鱼般滑进对方怀中,牢牢环住了对方的腰部。
两人回到客栈已是差不多丑时将尽,寅时将至,等到天已大亮,也只是过去了两三个时辰。阿飞一向醒得早,在发现怀中铁片剑不知何时变成李玥时,他不再像过去那般慌乱不安,而是轻轻地在后者额头上亲了一下,搂紧了后者的腰。
因为有阿飞在身边,李玥最近的睡眠质量非常有保障,她坦然睡到晌午,对着不知醒来多久的阿飞道了声早,而后睡眼惺忪的坐起来,长长的打了声呵欠。
少年正欲越过少女起床穿衣,少女一个骨碌翻身站了起来,利索的套上长裙,接着转回身,仔细地整理了一遍少年的外袍。
李玥的一举一动无比自然熟稔,就好像她之前已经重复做过千百遍,看不出半分异样来。
阿飞抿着唇看着李玥从腰带整理到衣襟,待后者随着动作仰起脸时,他犹豫着从袖中取出了一根乌木发簪,想要插在少女的发髻里。
少年的视线在少女的发髻上来回流动,在瞥到到对方那名匠所制价值千金的发环时,他又慢慢缩回手去。少年的异动不出意外被少女所察觉,她看着少年手中样式简朴毫无毛躁的乌木发簪,抬手朝自己的发髻虚虚一指,莞尔道:
“送人礼物怎么可以半途而废呢?”
阿飞的喉结微微动了一下,他本想解释,是自己的做的木簪太过寒酸,配不上出身富贵的李玥。可是看到李玥眼眸中满满的期待时,他骤然又想通了。
少女并非他想象中那般娇生惯养,她同他一样,自幼也是生长于荒野之间,并且从来不曾失去最初的面貌。
收礼的人都未表示过不满,送礼的人再一味推脱,也实在不像话。
阿飞弯起唇角,轻轻将乌木发簪插在李玥发髻上,后者伸手在头上试探性的摸了摸,随后踮起脚,飞快在前者唇上啄了一下。
少年男女双手交扣,视线交汇在一处,同时笑出声来。
昨夜睡的太晚,今日起的迟实属正常现象,因此李玥推迟了离开金陵的时间。她同阿飞一道整理了些金陵特产,随着商队捎去保定大宅和朔州城长龙商铺总堂,又准备了些糕点干粮,准备在路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