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混过江湖的人,哪里还猜不到孤男寡女待在一个房间是准备做甚。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断人兴致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眼神能杀人,陆小凤已然被李玥眼光投射出的小李飞刀捅成个筛子。
心知自己坏了小伙伴好事,陆小凤当机立断连连道歉,强烈的求生欲促使他连滚带爬从窗口翻出去,然后头也不回的去寻薛冰。陆小凤生怕晚上一刻,自己会由声名赫赫的查案侠客,变成为金陵城新的江湖凶杀案被害人。
四条眉毛的讨厌鬼跑了,李玥心里直飙两百码的赛车也被强行踩下了刹车。急速迫停搁在谁身上都不好受,就算李玥现下追出去,也是没法抓住陆小凤再暴打一顿的,她琢磨着再碰到薛冰时,一定要好好替陆小凤说几句“好话”。
逝者不可追,李玥深吸几口气平复心情,看着身下红透整张脸无处安放手脚的阿飞,她心中一软,随手掀开被子,将阿飞和自己裹起来,而后安分守己的环住对方的腰,让彼此紧紧贴在一起,轻声安抚道:
“好啦好啦,不欺负你啦,我昨晚没休息好,我们迟一点起来吧。”
两人本该无比尴尬,但李玥的确有些疲困,阿飞又是个万事喜欢闷在心底的,客房在不到半刻钟内,重归于平静。
少年没吭声,他的身体僵直着,心中一片燥热,整个人一动也不敢动,直至他听见怀中少女平稳的呼吸声,他才静下心来。小小的喘着气,阿飞轻轻的将手贴在少女后背上,唇角勾勒起自己也未曾察觉到的弧度。
时光尚早,白昼仍长,他的余生,悉数归于她。
阿飞起初还是处于警戒之中,生怕再出现什么人打扰李玥的睡眠,只是怀中熟睡的少女透过拥抱,总是源源不断向他传递着安稳静好,少年的眼睛由一开始的瞪的滚圆,到阖上一半,再到时不时闭上又睁开,最后他抵抗不住倦意阖上双眸,客房内顿时响起两道相同节律的呼吸声。
少年人向来精神足,睡眠质量高,两人又不自觉的给予对方安全感,结果他们无梦无扰,径直睡到晌午才被街道上的嘈杂声唤醒。
阿飞醒的比李玥还迟,他从来没睡的如此踏实过,意识清醒后第一反应便是去看怀中少女,甫一睁眼,映入他眼帘的,自然是眉眼弯弯好似月牙的李玥。
想到清晨发生的种种,少年人松开手,不自在的往床铺内侧缩了缩。少年每向后缩一寸,少女就向前进一寸。床铺并没有多宽敞,少年的后背没多久便抵上墙壁,他整个人避无可避,只低着头不敢看少女。
被视如洪水猛兽的少女犹不自觉,硬是挤到少年怀里,两人的吐息近到混成了一团,不分彼此,她用鼻尖点了点少年鼻尖,故意为难道:
“你不看我就算了,怎么还敢躲我呀?还想不想考察合格了?”
“……想。”
“那你这样可不行,嗯,我想想,那就罚你每天主动亲我三次。”
“……好。”
“而且呢,是我说什么时候亲,你就要什么时候亲。”
少年不敢再回应,少女索性仰起脸,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唇。少年被逼得无奈,飞快低下头碰了碰少女的唇,后者显然很不满意,硬是伸手捧住少年的脸颊,恶狠狠的啃了他一口,直啃到少年嘴唇有些红肿,她才不太情愿的放过对方。
受到李玥的不定时反复凶残“教训”,阿飞再没有大幅度的试图在两人亲近时退开,即便偶尔有这种冲动,他也强行按捺下去,
毕竟和心上人近距离接触,本就不应该心生惶恐。
“教育”好自家童养媳,李玥整个人舒坦许多,她也不急着去找陆小凤报仇雪恨了,而是惬意的拉着阿飞继续游览金陵城郊外风光。
四条眉毛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再过三日便是中秋节。这几天不露面也罢了,节日那天他肯定是没胆子拉着薛冰放自己鸽子,李玥等着小鸡仔自己准备好酱料送上门来,她连刀都不要准备,阿飞肯定会替她收拾好。
李玥和薛冰原本定好中秋那日中午一起吃顿团圆饭,结果在福兴楼雅间等了一中午,薛冰和陆小凤两个人不见人影就算了,等到暮色笼罩四合,她终于从客栈店小二手里收到薛冰的书信和包裹。
信中薛冰先向李玥赔了罪,接着向她表明,自己不是故意不告而别,而是被陆小凤拉去了京城,似是京中出了牵扯到神针薛家的大案,若是不查个明白,恐怕会对薛家带来麻烦。
人家都好声好气的留信解释,并留了合芳斋的糕点做赔礼,还点名到了京城,她在薛家亲自设宴赔罪。李玥虽有些失望,倒不至于太过较真去和薛冰翻脸,她不满的小声念叨了几句,同阿飞一起去了秦淮河畔。
中秋节固然是一年一度阖家团圆共赏明月的节日,王孙富户莫不登高台临轩览月,普通人家也在家中设家宴分食月饼。但也有众多游子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不得不飘零在外,再加上每逢佳节贩售货物的小贩们,夜色下灯火辉煌的金陵城街道内挤满了游客。
李玥和阿飞原先也在街道上漫步,只是随着游人越来越多,大街上已经不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可以形容,两人对视一眼,抱着零食糕点,足下发力,干脆跃上了一处高楼屋顶。
古人云: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今夜无风无云,虽不至孤月独升,倒是个少见的观月看星的好时机。看着别的姑娘热热闹闹祭拜月亮,诚心祈求貌似嫦娥,李玥往口中丢了快糕点,对着阿飞叹道:
“唉,年轻真好。我可真是老了。”
阿飞:“……”
这话让阿飞没法接,他面前的少女年纪不大,偶尔说话时的口气却堪比耄耋老人。阿飞张了张口,试图从别的方面夸夸少女,哪晓得对方好像没在继续自己之前莫名提起的话题,而是从一堆零食里拿出一颗糖球,挑眉朝他问道:
“你吃不吃糖啊?”
阿飞迟疑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李玥笑嘻嘻的摆出“啊”的口型,食指和大拇指捏着糖球向阿飞喂去。少年张开了口,身体略微往前倾,少女却在糖球即将送入前者口中时,毫无预兆的缩了回去,还故意噙在自己双唇之间,又冲着少年指了指。
少女的动作已经不是暗示,而是大咧咧的明示了。少年看着刻意刁难自己的少女,却完全生不起气来,他的喉结上下耸动了一番,双手握紧成拳,显然在努力说服自己。
在注意到无人发现屋顶上的自己和少女后,少年深吸一口气,慢吞吞朝着少女的方向探出身去。他才拉近了不到一半的距离,不满意少年蜗牛般速度的少女已经主动迎了过来,她用舌尖将糖球推进少年口中,还调戏似的在对方上颚和牙齿舔了一下。
含着糖球的少年受到惊吓,呆滞的坐在原地不敢动弹。少女托着腮看少年木木的嚼着糖球,随即莞尔道:
“阿飞,糖好吃吗?”
“……好、好吃。”
“那,你还想再吃吗?”
“……嗯。”
其实等到糖渣全部咽下喉咙,少年也没怎么尝出糖球的味道,他的重心全放在少女身上。少女说什么,他自然应什么,压根不管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同样的玩笑不适合再开第二次,少女很清楚这点,因此她问少年要不要吃糕点时,没有再用这个手段逗弄对方,而是老老实实把糕点喂进了少年口中,结果她意外的发现,少年开始还有些忐忑,可等糕点真的进口,他反而有些失落。
少年人心思一直很好猜,可现在李玥不敢再夸海口了,她和阿飞在屋顶看了一阵夜景,等到放花灯的大部队离开秦淮河畔时,两人一前一后,像飞鸟般轻盈的跃下了高楼,落下时丝毫没有惊动附近的游人。
卖花灯小贩多数在中秋节赚的盆满钵满,其中有个双鬓皆白满面风霜的中年人,他口舌笨拙,不似其他人那般会吆喝,赚的也没有那么多,虽然还剩下两三盏花灯没卖出去,他却不在意,只急急忙忙的收拾摊位,毕竟妻儿还等着他回家共度佳节。
正当小贩准备收起最后的花灯时,一堆少年男女停在了他的摊位前。
站在前面的是个穿着杏黄色长裙的姑娘,一头青丝简单的绾成少女发髻,身上饰物极少。她体态曼妙,气质出尘,半张面孔虽被面具遮掩着,光凭那形状姣好的唇和弧度优美的下巴,仍能让人对她的真实容貌推测出一二。
站在后面的是个穿着藏青色劲装的少年,他拥有着小贩在金陵城生活多年来,见过的最英俊的一张面孔。少年比少女高大半个头,手里握着一柄像小孩玩具似的铁片剑,他的脊背挺得笔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味道,可视线在看向少女时,总会不自知的透露出一抹温柔。
小贩也曾年轻过,当下确立了少年男女的关系。情投意合的少年人总是会让目睹这一切上了年纪的人心生喜悦的,小贩对着领头的少女笑了笑,满怀歉意的开口道:
“这位姑娘和少侠,小人已经收摊了……您二位要不去其他摊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