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怎么这般蠢?我怎么会有那么蠢的弟弟?”
李大背过双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他是真的想不到弟弟能蠢到如此地步。“如果龙啸云真的把他看成了好朋友,即便察觉到心意难断,也会主动离得远远的,哪会如此厚颜请求成全。龙啸云不知道那蠢货与小表妹有婚约,但能看不出小表妹喜欢的是谁吗!”
果然还是来了。
李大说得一点都不错,正如姬冰雁远赴大漠,而从不向胡铁花吐露内情,正是希望他们的兄弟情义可以不因第三人而变质。龙啸云的所做所为怎么堪称兄弟情义。
楼京墨放下被踩了一纸鞋印的信,先把李大按到椅子上给他施了几针,可不能让李大真的气到伤身。
“你冷静一下,不冷静不行,这事只有你出面管才最妥当。其实你心里明白诗音姐与李二之间的矛盾不只是龙啸云,龙啸云就是引子把他们的矛盾给点爆了。这事是一道坎,需要他们正视根本的问题所在,只有两相都做出改变,他们才能真的如你所愿和和美美地生活。”
李大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因弱病在身不曾娶妻,这辈子能否与人举案齐眉还是未知。从来只想弟弟能够过得顺心,不求他手握权柄,只求他能妻和子孝,如此简单愿望偏偏都搞砸了。
“都说子不孝父之过。小弟这般蠢,是我的错,是我太过心慈手软了。”
李大悲愤地说着闭起了眼睛,而等楼京墨收针,他再睁开眼睛时已经不见丝毫怒气,“恐怕真要耽误你西行了,请先随我去李园给龙啸云问诊。你只管开那些清神理气的药就行,至于狠药该由我来。这件事先别告诉小表妹,让她在小楼春的分馆里安静呆上几天。”
至于李大要怎么下一场狠药?
入夜时分,楼京墨驾着马车进入保定李园,以一副清神之药灌醒了龙啸云。
李大亲自在为龙啸云身后垫好靠枕,让他能半坐着好好说话。
“龙四爷的一片真情我已全部知晓。不过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弟上有父兄,他是做不得主的。做不得他自己的主,也做不得表妹的主,能做主的是我与家父。”
李大说着看向一旁眼带难色的李寻欢,“恐怕小弟不曾说起他与表妹早有婚约,那是家父与我在多年前就定下的。悔婚背信,这种事情李家做不到,那怕是为了报救命之恩也做不到。”
“寻欢,你怎么不早说,你与诗音早有婚约?”
龙啸云闻言状似非常惊讶,说话间就又急又喘地咳嗽起来,不待李寻欢说什么,楼京墨先是七针齐下封住了龙啸云的任督两脉,让他在瞬间感觉不到内力流动了。
“龙四爷还请静心,你的病很重,不易妄动真气。是该好好静养才行。”
楼京墨淡淡地看了一眼刚想质问的龙啸云,她可没说假话,龙啸云是病得很重,李寻欢都说了有相思致死的可能性。“还请配合我的治疗,病人听话一些更好。”
龙啸云当即读懂了楼京墨的眼神,如果他不听话闭嘴,恐怕就不只是暂时动不了内功了。
李大抬起一只手示意李寻欢也不必开口,他站了起来向龙啸云深深鞠了一躬。
“李家绝非忘恩负义之辈。龙四爷对小弟有救命之恩,而我又不能因此而负了与林家的交情。如此便以命换恩,长兄为父,是我该为弟弟做出决定。”
李大说罢看向楼京墨,他的侍卫也已经取来鞭子交给了楼京墨。
“龙四爷伤病在身不便动手,此事只能为难小砚了。由你动手,你也不必留手,之前小弟伤得有多重,你便给我留多重的伤即可,以我之命抵了龙四爷对小弟的救命之恩。”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李寻欢说着就挡在了李大身前,他没有想到一封信竟是换了这种局面。
“我的做法有何不对?你两相为难,情义难两全。我这个做哥哥的,从不忍心让你为难,更不可能伤了你,让你还了救命之恩。”
李大看着李寻欢露出了温柔的笑容,“那么只能我以身代你,正如这些年我一力为你遮风大雨,过去如此,今日如此,将来也会如此。兄弟血缘,有今生难有来世。你不用伤心,这都是我自愿的。”
李大说着看向龙啸云,比起了解李寻欢,谁又能胜过亲哥哥。抽李寻欢一顿又有何用,要让李寻欢痛定思痛而改了性子,这一顿鞭子只有落他的身上,而世上谁又不会用苦肉计。不过,这次龙啸云敢打李家的主意,等到此事一了,他一定要龙啸云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
“小砚,动手吧。”
第54章 一个条件
李寻欢怎么可能看着李大被打,他不知如何取得情义两全,不知要怎么处理与龙啸云之间的关系才能不伤了朋友情义,但无论是哪一种解决方法从不包括让李大以身相代。“大哥,这都是我的过失,你不能……”
“没有什么不能。这李园是我说了算,而不是你说了算。”
李大铁了心要治李寻欢,今天哪怕是李父从外省归家也劝不了。他不敢想象如果不曾有楼京墨与王怜花为他治病续命,今日之事李寻欢独自一人要如何收场。往最坏了想李寻欢悔婚而远走他乡,往好了想他与林诗音仍会成亲却留了一根刺,却都是李寻欢成全了他的朋友情义,却又把林诗音的一片真心置于何地。
李寻欢眼见劝不动李大,他也不再废话跪下后就反手往胸口刺了一刀,正是当时伤重的位置,瞬时间就血染衣衫。“大哥,你别生气了,我做的事情只让我自己来承担就好。”
李大淡淡了看向李寻欢,见其再欲捅第二刀,他是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李寻欢,不管你伤得多重,今日我必要还了龙四爷的那份救命之情,因为我们李家高攀不起龙四爷。
你可以动手再扎一刀,反正今天你必须做出选择,要不就是听我的话乖乖地看我挨一顿鞭子,要不然我就用这把匕首自行扎一刀,二选一即可。”
屋里陷入了如死一般的寂静。
床上的龙啸云在见到李大说动鞭子时就察觉不对,他哪还顾得上什么病重难起是立马想要拉住李大挨打。这一顿鞭子真的打下去,别说迎娶林诗音了,他努力与李寻欢维持的情义势必会断得干干净净。
龙啸云想要下床去阻拦,而他终没彻底听懂楼京墨说的病人要听话。
这才动了一动腿,忽然他的胃部窜出一股阴冷之气,仿佛是刚才那碗治病汤药所致,须臾间就涌向几大穴道,在不得动用内功之后是彻底动弹不得了。
楼京墨无视了床上连张嘴都做不到的龙啸云,暂且只让龙啸云动不了,还是看在他救了李寻欢一命的份上。
今夜她要做的事情还不少,这一顿鞭子过后,势必要让龙啸云开口说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救了李寻欢,是真的见义勇为还是下局设套。四年前连薛笑人都避不过摄魂之术,想来今日龙啸云也能交代得明明白白。
李寻欢无法做出选择,他连第二刀都刺不下去,生怕李大的动作比他快,把匕首扎入胸口。
“你不说话,那便是选择了看我挨一顿鞭子。”李大不曾开口让楼京墨为李寻欢拔刀止血,李寻欢的这一刀该挨,是对林诗音的赔礼。
“李寻欢,过去我不曾对你耳提面命,今天你该好好想一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不求你做到后两者,但你也该做到前两者。”
没有人再说话,而屋内响起了鞭子抽打的声响。
楼京墨真要佩服自己了,她对鞭子这种武器全无兴趣,虽然也曾练过鞭法,但今夜之事还真是现学现卖。
李大说厂卫在施行廷杖前都要经过严格的训练,用衣服分别包住石头与豆腐而练就两种打法。前者施行外轻内重型,衣服不曾打破,而里面的石头要打碎;后者施行外重内轻,衣服已经打得稀烂,但里面的豆腐丝毫不损。
楼京墨参照这两种打法,她需要在李大背上抽出道道血痕,但又通过鞭子将内力灌注入李大背上各穴位,也算是一种不破不立的疗法,类似下狠手的刮痧逼出李大体内的淤积之气。
因此,这一顿血染衣衫的鞭刑还真不能换人实行,但她真不喜欢此种疗伤法,还是不记载医书之中了。
“啪啪啪——”鞭声回荡在屋内,首先晕过去的是龙啸云,这下他是真的憋气内伤到嘴角流血了。
李大看到龙啸云被气晕了是勾起冷笑,他才放松了心神也昏了,而很多事不是昏过去一晚就能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
楼京墨终是将手中鞭子还给一旁的护卫,她拉开了要给李大探脉的李寻欢,只将一瓶伤药放到地上。“眼下你自己都站不稳了,还想摔到李大哥吗?快去把身上的刀伤处理了,好好睡一觉,我不日就要西行,之后还得由你照顾李大哥。”
李寻欢不想和楼京墨说话,生怕一开口则问她怎么能真的狠下心抽晕了李大,可李大伤重至此归根到底错全在他这个做弟弟身上,他也没办法去迁怒旁人。
这是拿起了伤药就向外走去,他最后看了一眼昏迷的龙啸云,不敢相信两人的一场相交尽是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