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京墨也不在意,她本意是希望暂且避开薛家庄,毕竟谁也说不好薛衣人见到弟弟如此会有什么举动。眼下薛笑人不肯说,不过就是多浪费他们一些寻路的时间,连两三年都等了,又怎会在意这一时半刻。
一行人辨识着树林里的脚步痕迹,不过多时听到有一大群人正向此处而来。
被困的薛笑人面露惊色,这一条山路除他之外少有人来,而听此声响少说有三四十号人马。
“要不要避一避?”中原一点红看向楼京墨,以他们目前的情况,或多或少都身上带伤,不适合再与旁人冲突。
楼京墨摇了摇头,目前他们最好是尽早入城休养生息调理伤势,而非躲入树林越行越远。依薛笑人的惊讶神色,起码来人不在他意料之中,那么还是节省体力别因此躲躲藏藏。
片刻过后,一出一入树林的两方撞了个正着。
楼京墨忽然停住了脚步,而直愣愣地看着三步并作两步向她跑来的王怜花。大漠风沙并没有侵蚀他俊美的脸庞,但他脸上多了无法掩饰的担忧。“大花花……”
王怜花二话不说直接拉过楼京墨的手把脉,在反复确定她的身体并无大碍后,毫不客气地敲了她一个毛栗子。
“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徒弟,真是又傻又呆。不许反驳,你不傻两三年前怎会被抓,你不呆又怎么到今天才逃出来。蠢得让人不忍直视!”
“徒肖其师。”楼京墨嘟囔着只觉脑门吃痛,她没被薛笑人伤到脑袋,却遭受了王怜花关爱的敲打。
“还敢顶嘴。”王怜花看着楼京墨苍白的脸色就无名火起,她的身体无碍是因为内功猛增,但两三年不见日光怎么可能毫无妨碍。
这是伸出双手像撸猫一样捏了捏楼京墨的脸颊,只见她的脸终是多了一些血色。
楼京墨有苦难言是自知有几分理亏,如非想要一举端了薛笑人的窝点,她能早些日子就独自逃出来。为了反杀薛笑人而让王怜花多担心了好几个月,这会她只能任其搓圆揉扁,还要给出傻傻一笑显出她的心情愉悦。
无论如何,王怜花来得刚刚好,正是能处理了剩下的问题。
如非王怜花在场,带路而来的薛衣人见到被捆堵嘴的薛笑人,恐怕是抑制不住悲怒之气,难免又要想拔剑了。
“真的是你做的,为什么!”薛衣人拔出了薛笑人嘴里的布团,而给他解穴时发现他的一身内功尽数散去而经脉全毁。
薛笑人无力地甩开了薛衣人想要搀扶他的手,眼眶通红地怒视着薛衣人,“你问我为什么?这世上谁都可以问我为什么,唯独你不可以!如果你是一个照顾弟弟的好哥哥,你会不知道为什么?
你一心练剑,想要成为天下第一剑客。很好,你成功了,谁人不知薛衣人一袭血衣。你练你的剑,偏偏也要我达到一样的高度。从我六岁起,几乎每日不缀地练剑,可是你从没有满意过,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宝宝,你比剑重要’。”
薛笑人也曾期待过相依为命的哥哥说出一句肯定,哪怕只是一句有进步就能让他心满意足。
然而,他在年复一年的努力中等了又等,薛衣人却永远只会说不够还远远不够。哪怕在他无可奈何得装疯之后,换来了一句可惜,是薛衣人可惜于他的弟弟无法成为超一流的剑客。
“你问过我的意愿吗?你真的关心我吗?没有,你从来没有真的为我着想过,没有问过我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样的生活。薛衣人,我做的这一切是罪大恶极,但你要记住你也难辞其咎。”
薛笑人说着便要引颈自刎,而他已经武功被废,是被薛衣人当即拦了下来。
匕首落地的那一刻,薛笑人深深凝视着薛衣人,他的脑中闪过了从小至今兄弟两人相处的所有记忆,到头来薛衣人是连死都不让他自由选择。
“哈哈——”薛笑人忽然笑出了声,癫狂的笑声过后,他的脑袋仿如爆裂一般,终是什么都看不清了。薛笑人痴痴傻傻地跌坐在地上,真的成了一个傻子。
薛衣人的一个不字堵在嗓子口,他缓缓弯腰抱起了痴傻的弟弟,知道一切都太迟了。尽管薛宝宝还活着,但他已经彻底地失去弟弟。
这让薛衣人不由想起二十多年前,他曾抱过襁褓里的弟弟。为弟弟取名笑字,最初仅仅是希望弟弟这辈子笑口常开就好,却说不清何时忘了最初简单的心愿。
楼京墨望着薛衣人彷如瞬间苍老的背影,薛衣人是抱着薛笑人一步步沉重地走回薛家庄,恐怕日后江湖里再也不会见到薛衣人的身影。她也不由叹了一口气,即便还有后账要算,也不好咄咄逼人急于一时了。
王怜花没多分心思为薛家兄弟叹,昔日因今日果,始作俑者都要直面承担。他低头看向楼京墨,将近两年半不见,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小混蛋长高了,已经到了他肩膀的位置。“看来你挺能苦中作乐的,还没耽误长个子。”
“谈不上苦中作乐。不过就是换个地方潜心练功而已。吃好睡好,怎么可能耽误长个子。”楼京墨不想增加王怜花的自责,他恐怕无法不后悔匆匆进入大漠一事。
“对,你不再是小矮子,是该能把小墨墨的小字去掉。”
王怜花不愿多去回想这几个月找人的心情,而笑着拍了拍楼京墨的发顶,又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差。“不过还有一个头的差距,所以矮子墨墨,你喜欢这个新称呼吗?”
楼京墨深吸一口气,想忍又没能忍住,这身体才十三四岁还有长高的空间啊!谁也别拦她,她一定把大花花揉成狗头。
第51章 抡起锄头挖墙脚
薛家庄距离姑苏城不远。且说薛家先辈曾也出过不少闻名江湖,但等到薛衣人的曾祖父一辈起就渐渐没落。此种没落并非指薛家庄缺金少银,而是家族的人才凋零没能再出一位威名赫赫的人物。
故而,薛衣人从小就被传授武功,他喜欢习剑且天赋卓绝,完全没有感到自小练剑的不堪重负。等到双亲过世后,薛衣人则以同样的标准去要求了薛笑人,但最终只换得一位痴傻的弟弟。
至此,薛衣人褪下了一身血衣,退隐江湖闭门谢客。或是为了赔礼,或是为了眼不见心不烦,或是碍于与王怜花的约定——如果他输了那场比试而薛笑人的确绑架了楼京墨,事后则将薛笑人名下的所有产业都转给了楼京墨,而薛衣人是说到做到忙于此事。
连日来,王怜花正忙着接手薛笑人财产,顺带处理岩洞里剩下那些杀手预备役的去留问题。
“我粗略地看了一遍,其中九成是薛笑人经营杀手组织所得,尽管那个组织还未正式渗入江湖,但也接过不少业务,否则又何谈构建起地下岩洞训练场。”
王怜花觉得时间真能改变一个人,如果倒退一二十年,他处理薛笑人之事势必会要整个薛家庄都更名换姓才肯罢休。现在他不再赶尽杀绝,行事做人留一线,算是给楼京墨积福了。“它们现在都是你的了,随你怎么处理。”
有关这笔意外之财的使用,楼京墨早就计划好了先要完全去杀手组织化,再改作多地连锁的药铺医馆。不愁没有帮手,正如出洞之前所做的约定,中原一点红等一起联手反抗薛笑人的八人刚好能大展拳脚。
“大花花劳苦功高,喝水不忘挖井人,我一定不会少了你的那一份。”
楼京墨笑着收下一盒子的契书。她能不耗费时间精力去与薛衣人扯皮精神赔偿一事,而在晒晒冬日暖阳把缺失已久的阳光给补回来,这全都归结于有师父罩着真好。不过,她偏不当面多加赞美,谁让王怜花叫她矮子墨墨。
王怜花微微挑眉,似乎不满意鱼只听到一句会在将来得到分红,“我辛辛苦苦跑断腿,只能等来日再数钱,这有些说不过去吧?你要聊表感谢就得立即行动起来,等以后的话,等着等着就黄了。”
“那么我给你做一顿好的?”楼京墨正有这个打算,她有两三年没吃得尽兴,这会是要慢慢补上。
王怜花点点头却又是勾起一抹折腾人的坏笑,“别糊弄我,我还不知道你的花花肠子。说什么做一顿好的,明明是你自己想吃。该来些实际的,为我捏肩捶腿,随你选一个。”
王怜花说着靠在了椅背上,尽显辛苦跑腿很累的模样。
楼京墨看得嘴角抽了抽,让她捏肩捶腿也不怕累上加伤,但仍是走到王怜花身后帮捏起肩来,他这是享受到了前无来者的待遇。楼京墨本想要故意加大力度,但又不想浪费自己的力气,也就放下了存心摧花的想法。
其实,王怜花做好了被作弄的准备,他正想着要怎么名正言顺地修理作乱的徒弟,把人按在椅子上打一顿似乎不行,但总要出一口藏了许久的闷气。
想啊想,他一直没能想出合适的修理方法,也没料到小混蛋还真在专心捏肩居然没捣乱,那就只能由他主动挑事了。
“看来还真是钱财动人心。拿人手短,你也会乖乖听话了。这总总算寻到你的弱点,以后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想方设法榨取你的小金库。”
王怜花调侃着只想看小混蛋快些炸毛,但他没能等来回话,转头只见楼京墨目光落在了博古架的松花砚上有些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