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靠墙的围坐一桌十来人中忽而发声,“那位兄弟,不介意的话,来此拼桌吧。我们这桌本就是拼桌,买单各买各的。”
袁青摸着饿了的肚子,反正他就一个人也不想再等就答应了。
一场争执很快结束。
展昭倚在二楼包厢窗边向下看,眼神稍稍在那位出声提议拼桌的人身上停了一会。
言不周有些意外又见到袁青,正想着袁青的运气有够背了,就见展昭的神色微变。“怎么?那人不对吗?”
展昭缓缓摇头没再关注楼下,“那是江湖人称销金窟的赌鬼肖瑾,哪里有大赌局,他就往哪里钻,几乎是逢赌必赢。看来汴京又有不为外人知的赌局要开盘了。”
“犯法吗?”言不周只问这三个字,如果犯法就要管,如果不犯法就却不好贸贸然去断人财路。
“朝廷从来都不支持赌。但时有例外,那种大赌局往往做足了准备工作,不会沾上犯法这一条。”
展昭只是感叹而已,这种赌局可能让人一夜暴富,也会让人一夜输的连命都没有了。他也不想多谈这种糟心事,转移话题问到,“阿言,你在外面也好一段时间了,打算什么时候回京?”
“当然是要住到四月初八,彻彻底底把金明池玩遍了。”言不周说完就笑了,“怎么,你盼着我回去?还是开封府又要请我做帮工?”
展昭果断摇头,难道言不周不在京城,他就会感到生活有些无聊?这一定是在开玩笑。
“是邢掌柜盼你回去。他直说大老板春游流连忘返,二管事沉迷种植不理俗物,很担心花店迟早要完。”
“不慌,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言不周一点也不担心,还致力于将展昭也拉出京城,“后天是休沐日,你不用轮值吧?不如来金明池看水傀儡,水上飞这个戏班子还真有些看头。”
难得休息,难道不该是睡个懒觉,还要早起出城?
展昭想着却已点了头,“前几天公孙先生已经给了票,说是朋友送的福利。除了包大人留在府衙看着月半,王朝马汉他们都会金明池玩。”
言不周一听就知道所谓朋友是谁。她手里的门票也是赵祯给的,也不知道赵祯一共买了多少门票。
买了几张门票都成了废票。
三月初十,水上飞戏班宣布取消水傀儡表演,原因很简单粗暴:班子的道具师袁青卷走了戏班的财产——两只价值五千两的人偶,这人逃得无影无踪了。
早上发现此事后,班主吴勇已从暴跳如雷到哀声叹气。
在得知开封府的人也在等待演出的观众中,他是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差点没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着对公孙策说,请一定要找回木偶。
“五千两,把袁青卖了都不值这个价格。我是信任他,才把木偶交于他保管。他倒好,欠了赌债就直接卷款逃跑了。”
公孙策却没立即认定袁青是携木偶逃走,水上飞戏班放在船坞里的门票收入钱款一分都没少。
“吴班主,此事必须仔细调查。方便的话,现在先让我们勘察一下船坞。而你把赌债之事、为何木偶止五千两都细细说一说。”
言不周见此情况只能默默摇头,她就说来了大宋后的运气古怪,想要好好看完一出水傀儡也不容易。是被拉了壮丁一起勘察现场,先去了袁青本来住的房间,里面堆了很多未完成的木偶。
当下,真的想问一句,袁青说和这么多断胳膊缺腿的木偶住在一起,他半夜醒来不瘆得慌?
看,那扇半开的窗户边上来留着半截木胳膊。
言不周走进窗台一看,这间房临湖,窗外下方直接就是金明池。她拿起这半截木偶胳膊就眼神微凝,这上面残余一丝阴气,正是当时在关扑摊子上袁青身上所沾的阴气。
不过,这只长宽的木头胳膊与演戏的小厮、白衣书生人偶不符,看这上面还有不少刀刻、折损痕迹,很可能是袁青的练手人偶。
问题在于阴气从哪里来的?
这只胳膊所属的人偶身体在哪里?
第36章 救命,标题离家出走了
“袁青并不是戏班唯一的道具师。”
魏康是水傀儡戏的划船人,他一边带着展昭搜查整个船坞,一边说起水上飞的成员。
戏班并不是只演傀儡人划船出场的水上戏,更多还是在勾栏瓦肆里的提线傀儡戏。皆因前者在道具上烧钱太多,既便是在汴京这样不时有人一掷千金的大城市,想要凭着水傀儡赚大钱也很难。
“水上的演出天生就有局限性,外加设计木偶的动作很困难,戏班很难层出不穷地退出新故事。反复演一个故事,不论开始再怎么吸引人都难以长久。
不太恰当地说水傀儡赚得是快钱,一来一大笔,可是它的投入非常多,也就必然不能少了普通提线傀儡的演出来支持。”
魏康特意提及这一点,事关另一位道具师吴猛。
“原本戏班共有八人,其中两位道具师,吴猛负责水傀儡制作,而袁青负责提线傀儡的制作。
几位大人恐怕早就看出了两者的不同,在水面小舟上演出的傀儡较小,不超过一臂长。提线傀儡较高,大多超过人的腰部高度。听着没有差很多,但在做木偶时连一寸都不能差。”
所以,吴猛去哪里了?
展昭翻着水上飞的登记名册,上面只登记了六个人,没有吴猛,也没有魏康提到的搭档王扬。
“姓吴,吴猛与班主是亲戚关系吗?他和王扬两个人去哪里了?”
魏康有些放空地看了看金明池湖水,他低声说到,“吴猛和班主都是吴家村的,可能往上数七八代有亲戚关系。就班主说,吴猛是不想干回老家了。但是,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演出水傀儡很看重道具。尽管班主一贯小气,但给吴猛出的薪资最高,其中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俩是同乡。
“三个月前,戏班到了雍丘买到了一和活人相差无几的人偶。原本班主让吴猛依样画葫芦路设法制造出更多类似人偶,但是吴猛拿到人偶的第七天提出了辞职不干,照他的意思没法仿制那种人偶。
班主当然不同意,就和现在袁青的情况差不多,也是第二天一早,我们发现吴猛不见了。区别只在多了一封信,吴猛留了一封短信说他回老家了。”
吴猛究竟有没有回到湘西老家尚未可知。班主也向吴家村寄了一封信,目前为止还没得到回音。
让魏康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不仅在于吴猛不辞而别,还有船师王扬的匆匆离去。
一出水傀儡,不仅看中傀儡之精巧,还有颇为看中戏水一词。
正如此次戏班借用了船坞,但是那一艘小船却需要戏班自己改造。
早前没有可以自行走动的木偶,对于船体的要求更高,需要在船板上加上滑道。
哪怕此次有了特别灵巧的木偶,但是船体中间部分的船舱处仍有不同。推动船只往返的机关装置正置于此处,而由船舱里的人负责操控。
这就是王扬工作,魏康原本只给他搭一把手。而今,恰如袁青暂代了吴猛,魏康也暂代了王扬的工作。
“王扬比吴猛走得更匆忙。吴猛不见的那天上午,王扬就简单收拾包袱离开了,压根没在意没结清的工钱。
当时,他和我说了一句不清不楚的话,我读书少也就识字得字而已,听不懂他打的哑谜,但那种表情我记得非常清楚。是恐惧,压抑的恐惧。”
书笛结拜,演戏王也。
王扬匆匆辞职,逃也似的走了,离去前只留下这八个字。
三个月前,吴猛与王扬离去时或多或少都知会过戏班内的成员。
与之对比,昨夜至今早这段时间内,袁青的消失不见却没和任何人透露口风。
然而,驻扎于园内的巡军驳斥了班主提出有关的袁青私逃猜测。
金明池每天从辰时二刻开放到酉时二刻,既是后来说的早上七点半到下午五点半。
在此之外的时间,普通游客不能入内,包括大部分的商贩都只允许提前与延迟半个时辰入园出园。
不过,水上飞戏班并不在其列。吴勇付了一大笔保证金,使得戏班子可以住在租借的船坞里。
如此安排只为方便戏班能有更多时间排练,否则一旦把道具寄放在园中,一班人住在外面又如何训练,而更不能每天将道具搬来搬去。
昨夜至今,驻园巡军没有在闭园时段发现任何人偷摸出入园子。
东西两门只有袁青在昨夜酉时三刻入园的记录,此后哪怕是开园之后,都没有袁青再度出园的记录。
这与班主吴勇的说辞对的上。
因为三月初十首次上演下半回合的水傀儡,所以昨夜戏班要反复进行排演。原本说好酉时一到戏班就排演,偏偏袁青迟到了三刻钟。
吴勇当然是教训了袁青一顿,他隐约知道袁青和一帮赌客在外吃饭。
教训完了,排演还要继续。
戏班前后陆续练了一个半时辰,亥时一过戏班的人基本都睡了。
“因为袁青负责木偶的制作,吴勇又要求他尽快仿制出灵活的木偶,所以他的房间位置与其余五人分在船坞两侧,尽量不让那些叮叮咚咚声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