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孙九芳问道。
这怎么话说了一半还顿住了?
“你那个…那个发小叫什么来着?”
二爷皱眉歪着脑袋想着,十分认真地回忆着:“那个,那个董小姐!”
神天菩萨,可算想起个姓来了。
咱们芳芳这脾气,他要是不愿意谁能这么胡闹折腾?说是不喜欢人叫他乳名啊外号啊什么的,但那姑娘喊了那么久的“芳芳”也没见他生气啊;说倒也说两句,但不是那种指责,反而像是一种说着玩儿的纵容。
二爷笑着,不是笑话他,是笑自个儿后知后觉,怎么没早猜到这爷们的心思。
“她怎么了?”明知故问。
孙九芳不笑了,唇角儿一僵硬似乎有些怔愣了;干笑两声,道:“大局为重,您还是多留神盛京吧;对了,那木工怎么样?可信吗?”
如此境地,牵一发而动全身。
马虎不得啊。
“我不用那木工,只是传信进京透露给你而已。”
二爷喝了口茶,神色又多了几分凝重。
孙九芳蹙眉想着,道:“那王印谁来做?”
“我府上养着一个看护玉石的老仆,年轻时学过雕刻,手艺一流。”二爷说道。
天津城都这样了,盛京形势一定更是不容乐观;送进京的信他不能大意,既要让人看不明白又得把自个儿的意思给透露出去。
那封信目的是想让师父把九芳找来的,至于木工只是他用来暗示的一个借口罢了;若是没有个二手准备,那信进京,这木工一准儿让人给盯上了,哪里还能用。
“师哥,你这是要玩火啊。”
炮竹不响那就是引火**。
“陛下心思不定又生性多疑,拖得越久越不利。”二爷握着杯子,指尖儿一动这杯子就在掌上转了转,拧眉道:“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
生死一战。
“嫂子知道吗?”九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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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等我。”
知不知道不重要,主要是想回盛京给她买最好吃的甜馕。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不喜
元宵过后,二月十二的花神节可就不远了,日升月降地一天天过得也快。
德云书院在天津设教的事儿也办完了,最要紧的是那一纸印图已经交到了二爷手里。逗留了小半个月,这该写的东西也都写好了;咱芳爷这就该回家了。
有时这玩心一起吧,做什么决定也就那么一瞬时的事儿。咱爷们可不就是这脾性嘛,让小厮收拾好东西偷摸回京就是不给家里头传信。
小厮挠挠脑袋说不懂,爷说让母亲高兴点,吓她一下;这夫人每日都盼着少爷回去,无论传信与否都是一样高兴的。夫人那样端庄大气的人,哪里会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爷说什么就是什么,爷说什么都是对的。
天津城本就与盛京相邻,来时,爷说不能着急否则会惹人怀疑;一早出门游山玩水般地慢悠悠走到黄昏才到。
如今回程更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了,不知为何却是一路马脚不停。咱们芳爷这一路可都是快马扬鞭,当然也不能累死马儿,这每隔一个时辰就收收缰绳放慢步子让马儿喘口气儿。
赶回盛京时也就是午后,刚下过一场雨,虽说半山上翠竹香气散入空气,可这沿途湿漉漉的都让孙九芳有一股莫名烦躁。
到了家门前,少年横腿过胯潇洒下马,撩袍一扫疾步进门绕过影壁就往后院去了。
母亲就在院儿里,算算时辰应该也是午睡起身的时候了。
谁知这管家小跑跟上,眉开眼笑地:“少爷是要去给夫人请安吗?夫人出门去了,您先回院子歇息会儿吧。”
他脚步一顿,莫名有些失落,问道:“什么时候出去的?”
母亲的起居一向是有规矩的,平日里轻易不会乱了套。而且母亲睡得浅薄,每日午后都要睡会儿的,不然今儿这一天都无精打采的没个精神头儿。
董山乙可不就是闲的,每日里她娘亲若是去看着绣坊的事儿,她就来孙府陪着母亲睡午觉,娇气得不行。
“去了前街董家。”管家笑着,下巴冲院墙外的前一条街抬了抬。
两家世交,祖父辈的传下来有半百年的情分,宅子自然也住得近,串门那叫一个方便;“董家”两字一出口,孙府都不用去打听哪户董家,眼皮子一抬就知道是谁了。
管家道:“听说是董家的表少爷来提亲了,夫人过去跟着看看。”
“谁?”爷们蹙眉反问,倒不是没听清,是没敢信。
没等管家回答,当下怒了起来,甩袍转身快步往侧门方向去;出了侧门往南可不就是董家了吗。
“诶!少爷!少爷!”管家有些不明就里,只顾着在他身后喊着:“夫人就是过去看看,没到办婚宴的时候呐!少爷!”
咱们芳爷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差他们家一杯喜酒了?
“他敢!”芳爷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衣料上的香味儿连着那一声气恼的余音都还在原处飘着。
董家还挂着新年时留下的大红灯笼,原本是觉着带点福气,今年能把孩子们的亲事都给办了。还有董家表亲华贵的车马也都在府门停着,管家正点着礼盒儿。
咱们芳爷在府门处一瞧见又变成了另一种味道,这心里头有一种说不出的不痛快,气恼得他直想砸了这些东西。
董家的小厮是认得他的,当下就迎了上来,点头哈腰:“芳少爷来啦,我这就通禀去!”说着,转过身就小跑进去了。
孙九芳握紧了拳,握住了波涛汹涌的心事,径直就领着人往里走去。
管家只看了一眼也没敢阻拦;自家小姐打小就喜欢他,两孩子是一块儿长大的,以后姑爷这位置十有**就是这位爷的。那人家来岳母家还要通报个什么劲儿。
随人家去好了。
院子里栽种的瓜果树都被不久前的冬日霜雪给打蔫了,她打小喜欢这些,每到冬日就不高兴好久。
呸!想什么呢!
咱们芳爷正急步往里走,看着满院景色就冒出了这个念头来,忍不住在心里头啐自个儿一口。
这都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哈哈哈”
屋里说笑声远远传出院子。
“都是好孩子。”
夫人们的赞扬与嘱咐也毫不吝啬。
“这开年的喜酒最是香甜了。”
竟然还有母亲的声音。
“行,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一步两步第三步,为什么这么远。
“不行——”他终于到了,毫不犹豫就闯了进去,说不出理由地否定了那句话。
屋里人不少,以夫人居多;反正不认识就不一一介绍了,他站在暖炉旁,身上还带着春雨的寒气。
“阿树?”母亲先是一愣,再是一喜,最后又变成了满眼的不解:“你怎么来?”
“娘,您又为什么来?”他看着母亲的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难过。
母亲怎么能来,这是他孙九芳的母亲啊。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母亲笑着,只当这孩子忙坏了;怎么能这么失礼呢,就这么给闯进来了。
身周一通窃窃私语,夫人们都有些云里雾里的;九芳站在人堆儿里,吵嚷纷杂却让他觉得世上仿佛仅剩自己。
没人支持你不要紧,要紧的是甚至没人懂你。
“芳芳!”
这惊喜又满是甜腻的话音儿,整个董家唯有那么一个人。
董有朝,树为木,是为朝朝暮暮。
“芳芳!”小朝正从屋外小跑进来,见了他当时就扑进了他怀里,身周一阵哄笑。
“芳芳~我好想你啊!”
在座的四位夫人都不是外人,两位是娘亲,两位是姨母,都是打小见了他们长大的人,就是捂嘴笑了起来哪里会生气。
“你这孩子!”董夫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儿:“没半点儿礼数!”佯装生气地凶了闺女一句,结果她还往她芳芳的怀里缩得更紧了。
这一回,她扑进芳芳的怀里时,芳芳接住了她,还抱了她。
这可是头一回啊,旭日西升,腊月暖阳啊。
十几年了,她容易嘛她?
孙九芳握住她的肩拉开了拥抱,眼睛涨得发疼,看着她而一字一句问:“你要嫁给别人了?”
“啊?”小朝有些不明就理,压根儿也没去听,只顾着看他眼睛发红了:“你怎么了?是不是在天津累坏了啊?”
“我出趟门你就要嫁人了是吧?”他见了这一副傻不拉几还答非所问的样子是真想揍她一顿,吼道:“董小朝!”
董屺被他给凶得一愣一愣的,她是听管家说他回来了,这才兴高采烈地小跑过来的,压根儿没明白他说什么啊。
夫人们都笑了起来,有两个这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刚一对视又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孙夫人好福气。”
“孩子这样有意思,您这日子过得多舒心啊哈哈哈哈。”
“你这傻小子!”母亲有些哭笑不得,站起身来拧了他一下,骂道:“董家表少爷提亲的不是小朝,还不给夫人们赔礼!”
董家表少爷住盛京,但这媳妇儿不是盛京闺秀啊,成亲那天八抬大轿迎亲总不能还跋山涉水去吧?这回啊,一是大伙一块儿看看孩子品貌,二是说着新娘借董家住一天,从董家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