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了小厮才说是二爷吩咐要带上的。
杨九心下一沉,让婆子拿了单子过来;不看还则罢了,这一看真是吓了一跳。
看这单子哪里是回娘家,分明是搬家啊!出了搬不动的东西和这院子以外,这喜欢的、贵重的、要送不送的通通都带上了!一车又一车的,哪里是礼物全是金银财宝;带这么些回娘家去,重新在苏州置办一个家也行啊。
杨九看着帐铺,咬唇屏息平稳着肩头的颤抖;脑袋里头一片混沌,娃娃在摇篮里哭了起来她也没心思去看。
二爷一进院儿来,听着宝贝闺女那哭声这一下就心疼得不行了,三步并作两步就进了屋去。
绕过杨九走到摇篮边儿把闺女抱了起来,最里头还念念叨叨地嫌弃着睡在一旁的吮着手指头的小子。
“没用的玩意儿,妹妹哭成什么样儿了你还在这玩!”
“要你顶个什么用?”
说着就抱起闺女哄了起来,那嘴脸一下就翻了个面儿。
“噢呦,不哭不哭,噢呦…”
“小宝贝儿,你哭得爹爹心都碎了…”
或许真是父女连心,宝宝在他怀里就慢慢地安静了下来,带着泪痕吧嗒两下嘴皮子咧开嘴笑了。
婆子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护着小少爷。
二爷抱着孩子走到杨九身边儿,虽说是责怪的字眼但那语气里却听不出半点指责来。
“杨九馕,你怎么回事儿啊你?”
“听没听见我闺女哭呢?”
杨九没理会他,坐在原处把账本一页给攥破了个角儿。
二爷两步走近,嬉皮笑脸的模样儿一僵;转头把孩子交给了乳娘,说是房里冷,把孩子给抱暖阁去。
支开了所有人,爷们这才在桌前慢慢坐下,抿抿唇有些底气不足地道:“怎…”
“你编出一个能骗得过我的理由。”
杨九盖上账本,一副这事儿没完的神情;转过身来对上他的目光,等着想要的解释。
“九馕,你在苏州等我。”他说。
“我问你这个了吗!”杨九一恼,把掌心下的相册一把摔进了他的怀里去。
“这什么意思!”
“云长弓,我问你这什么意思!”
“你说圣旨有命,不得离津,好,我可以自己回苏州。”
“你说母亲舍不得孩儿,正好也很久没见着我娘,跟着一块儿去苏州也好。”
“好,我和母亲一块儿带着孩儿回去。”
“你说初二回门,女婿不同行是失礼,要多备些礼物,我也同意了。”
“这怎么回事?整个云府能带上的金银细软统统带上了!你平西王爷要是有本事都想把云府连根拔起了吧?”
“还有卫兵,你得近身暗卫怎么就成了随行的普通护卫了!”这一句话,杨九吼得连嗓子都哑了,带着哭腔涨红了脸颊。
“我和父亲有要事在身不能去,你和母亲回苏州,等事情解决了,我过去。”二爷的脑袋低低的,想不出什么样的话来解释一心只想快点儿送她们走。
“你不说,我就不走。”杨九转过身去不看他,语气也不着急恼怒了,一下变得冷静起来。
“杨九馕,你不听话是不是。”二爷凤眼一眯,提了提嗓门儿有些警告的意味。
“您这么有本事,把我打晕好了!”杨九气头上的时候可不怕他,壮着胆子死扛到底,大不了就是惹他生气。
“九馕…”他软下声儿来,说不清是疲倦或是无奈,把杨九的脑袋给转了过来。
难得的郑重其事:“听话,带着孩子们回去,好不好。”
是啊,他们现在有孩子了。
杨九一下就红了眼,把他覆在自个儿耳旁的手拉下,握在掌心里暖着:“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别瞒着我。”
最难的时候都陪着你过来了,你怎么能瞒着我呢。
二爷一对上杨九红了的眼眶,这心下就一股酸劲儿涌了上来;张开双臂拥住了杨九,哄孩子一般地抚了抚她脑后的发髻。
“不怕。”
“我一定会去苏州找你们。”
“如果真有事,我又怎么会把爹放下呢?一准儿让他跟着去啊。”
这话说得在理。
杨九哪里听得进去,一个抬手两指轻捻就往他胳膊上一掐;骂道:“说半天也没听你说个什么出来!”
二爷一乐,笑眯眯地哄着:“我说了你也不懂啊,你个傻子!”
“你还笑!”
“不就是多拿点东西过去吗,看你一惊一乍的!苏州路途遥远,万一路上有个什么要的,那不都是钱嘛!这还不是怕你到时候住不习惯…”
“去你的!那是我家!”杨九推开拥抱,重重地在他肩头给拍了一下子,道:“身子养好,皮痒了是吧!”
“不敢不敢哈哈哈。”二爷嬉皮笑脸地抓住了她的手,给她抹了把眼泪,笑道:“该动身了,我一会儿还得和父亲一块儿去祠堂呢!”
“好,我走!”杨九带着气,说起话来没个好脸:“眼不见心不烦。”
“说的什么话。”二爷跟着站起身,一本正紧地:“可照顾好我闺女啊!”
闺女闺女,到哪都不忘他闺女;杨九哼了一声,转过身去披上披风不再理他。
两人同行到府门处,看母亲已经上了马车,婆子丫头都在车下侯着。
杨九提裙正要踩着木盒上马车,不知为何脚步一顿,这又退了下来转身抱住了站在身后的二爷。
“怎么了。”他说。
杨九摇摇头,说道:“从没走在你前面儿。”
从前都是他在右,他在前;杨九曾说要一辈子站在他身后,站在他一转身就能看见的地方。
她看不见二爷的笑容,只觉得他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不舍的情绪。
“傻子。”他说:“快上马车吧。”
杨九没说话,在他脖颈出蹭了蹭才勉强松开了手,看着二爷欲言又止,最后浓着嗓子嘱咐了句“照顾好自个儿”就转身上了马车。
————————————————
我只是想现在一抬头就能看见你的地方。
第一百八十五章 郭府大喜
南境驻军比预算的早了好些日子到天津城,显然是早早儿收了陛下密信而秘密与先行的玄甲军交替了军务;等到圣旨颁下时,南境驻军已经在盛京城临界了。
陛下在朝曾提起要收回云磊南境的守卫全,理由这东西随便编一个只要出自龙椅那就都是有道理的。
南境驻军原本就是陛下的人,云磊是当了箭靶子罢了;朝堂上那么一提但也就是想试试朝臣的风向,探探如今的平西王有多大势力罢了。
从前两人一同战线,太师府与那这个心有反意还投敌卖国的东西都是他们敌人,必要斩草除根的威胁。
如今大不相同了,太师府覆灭及那些狠毒刻薄、冥顽不灵的老家伙也都统统清理干净了。
这家国道义之后,可不就只剩君臣二字了。
德云书院已经是盛名在外,朝堂中算得上臂膀的文臣有一半儿都是大先生的学生;武将里头如今就是以云磊为首,且有日益壮大的苗头,新进的朝堂新秀也是与他们交好。
一个太师已经花了十几年的光阴去争斗,陛下没有耐心也没有时间再花十几年来防着云磊成为第二个太师了。
有才不假,但太过聪明只会让人不安。
当你站在一个人面前,发现你想的他都猜得准,你忧的他都想得明,你愁的他都理得清,甚至你的手下也为他马首是瞻。
如何能安?
天津城和盛京已经不能再通信了,年前二爷就发现飞鸽传书有被人拦下的痕迹,书信也都是别人先查阅过的;如今形势严峻,实在是让人无计可施。
原本这样的好日子是要给宝宝办一场满月酒的,如今看来,这百日宴都不定能陪着杨九和孩子了;但真要他拿孩子作为引子,借机去通信他也实在狠不下心来。
放心上宠爱的宝贝儿哪里能随便拿来利用呢,何况安危尚未可知,又怎么能拿孩子来孤注一掷。
初五一早,南京驻军的一小批前锋队伍就先到达了,说着大军压后;这样的理由虽然听着就让人满心疑虑可对方奉旨而来,不得不从。
总归人多,若是同一日来了,他也不好安排;天津大虽大,可不是什么闲人都养的。
先留着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头一夜这南京驻军的一名副帅就进了二爷书房,前头客气寒暄的话就不多提,说到最后也是暗示着要他交出淏城军兵符。
玄甲军只有一支,算一算也就三五万个兵,实力有余就是人数不多。守着南境还行,沙场经验不足、资历不够如若去西北还不被人给打个落花流水。
淏城军足足有十三万人都是精兵强将,更是二爷一手调教出来的心腹,这一柄刀出去可就不单单是兵符这么简单了。
他握在手中的筹码与底气,这保护父母妻儿的利刃就这么交出去,他日只怕也是难有善终。
何况陛下多疑,这一番把玄甲军派出去,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当年玄甲军也是他秘密训练的,虽然玄甲兵符在陛下手里但难保不会有人念及旧情而帮云磊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