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从前喝酒,他硬是把孟鹤堂给喝倒了,第二天老秦那小心眼的就领着七堂的几个臭小子上门来了;喝是喝了,他张大统领一趴下就两天没起得来!
看着平日里师哥师哥喊得挺好的,全是一群小没良心的!哪儿个管你师哥师弟了,就会护着他们七堂的人!
“哈哈那我也不怕,旋儿哥怕辫儿哥!”樊霄堂躲着,绕到了前边的楠木椅边,笑得气息不稳:“从前旋儿哥学老先生说话,孙师哥逗了他一句,他就吓坏了哈哈哈~”
“你给我站那!”王九龙追着就来了。
“霄堂快跑!”赵楠喊着。
“赶紧跑啊!”张九泰一块着急,几个人就是围着戏弄咱们楠爷来着。
樊霄堂说的这事儿他们都知道;从前小辫儿刚打西北回来,当时重伤,不利于行,走两步都得要人扶着撑着。当时七堂学子外出设教,老秦得人缘儿,大伙儿说着说着就乐起来,要他学一位老先生说话。
秦霄贤扇子一打,屈手弓背,走起路来颤颤巍巍得像极了个老头儿;孙九香师哥同场玩笑,说他学得是二爷。
他当场抄起折扇就打了他孙师哥好几下子,乐得不行了;拱手向席,笑道:可千万别说出去啊!
回头别人不说,王妃娘娘就得揍他了。
这话可让人笑了好久。
屋里仍旧闹着,张鹤伦停下了动作,莫名与孟鹤堂对视一眼,心下一软,两人笑了起来;有两分倦,有两分凄。
“还真以为我逮不找你是吧!”
不知何时樊霄堂让九龙给逮住了,几人一拥而上扎成了堆儿,互相拉扯推搡着。
“救命啊,师哥!”
樊霄堂的声儿从人群里出来,实在显得或许弱小不堪了,最后还是被张九龄给捞了出来。
几个人都打出了汗。
围着暖炉各自僵着,谁也不退,还骂骂咧咧的幼稚得不行了。
“好!你行啊!”九龙喘着粗气儿,指着张九龄骂着:“小黑子你和他们一伙儿是吧!”
“略略略~”张九龄吐了吐舌头往师兄弟几人中凑了凑。
平时哪儿敢啊,可不就趁人多嘛!
“哈哈哈~来呀来呀!”
兄弟几人闹腾着,笑声爽朗,不负纯良。
“啊——”
九龙气恼着,一边喊一边跑过来;这逮住了,一准儿让他们掉一层皮!
“给我等着!我一会儿让老秦过来!”
让老秦和你们拼了!
“你可拉到吧,你又不是七堂的!”
不知谁说了一句。
“就是!老秦准帮着七堂!”
想想张鹤伦都给喝倒了。
“老秦箭术最好,射你脑门!”
打架嘛,咱人多啊。
“哈哈哈哈~”
七八人又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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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窗半掩,这风雪一吹进屋来,少爷们霎时静了。
笑声一停,寒风穿袖溢领,冷得直教人发颤。
说来也巧,少爷们一副说错了话的沉默起来,这门口小厮就进屋通报来了。
宫侍传旨,陛下口谕。
“堂主休整一番,明日进宫便是。”
宫侍笑得谄媚。
“噢…”堂主笑了笑,有些勉强:“公公可知,陛下宫宴为何?”
饭还是在家吃更香一些,何必呢,这霜寒雪重的。
“可不就是为了您嘛。”宫侍笑着,半躬身道:“如今内忧外患尽除,边境安定,天下太平,您与王爷功不可没啊!趁着年节,陛下设宴也是为了褒奖您与几位同门兄弟啊,庆贺得胜还朝,凯旋而归啊!”
“这大喜,大大喜啊。”
堂间诸君神色淡漠,沉静得恍若方才的笑闹是场梦。
“多谢。”
堂主扯着嘴角道了谢,小厮递上丰厚的荷包送了宫侍出门儿去。
大伙儿安安静静得,有人垂首发呆,有人侧首望雪,也有人闭目塞耳。
堂主站着,看桌案上的清茶在白瓷杯中晃荡出一圈纹儿来,杯底的纹路清晰可见。
忽地一滴打进了杯,茶水纹儿荡了一圈又一圈来。
“凯旋归来。”
堂主道,莫名眼眸有些红。
张鹤伦上前就抱了一把,在他肩头停住,想说许多话。
最后只有一句:“爷们,你没错。”
红墙黄瓦是鲜血军旗。
第一百八十二章
二十年对于许多人来说,已经算是半生;由糖块儿到柴米,由烟火盛到血染旗。
孟鹤堂也快三十岁了,正正经经的而立之年,这男儿的血性与该有的声名他是样样儿不差了;非要说出个遗憾来,就只是孟府还缺个女主人吧。
只是枕侧睡颜不必倾城,务要倾心。
他的半生不算坎坷不平,也不算一马平川,与许多人一般有悲欢有喜忧;但也比寻常人幸运,半生做着自个儿喜欢的事,身边都是自个儿看重的人。
德云书院的二十年,过了这一天,明儿早起就是新的一年。
这第二十年的最后一天,盛京又下起了大雪,看不见阳光,除去翠竹,整个盛京连半点儿绿色也瞧不见。
可这大日子里哪里能因着雪重就不得欢喜了,盛京城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街头巷口戏法台子,门前槛下爆竹声连,好不热闹。
孟府也不外如是。孟家爹娘一早就忙活着,给仆人们都发了红袋子,里里外外都装扮得喜庆,好些老仆一家都在府上自然也就热闹得起来;那后厨也早早儿地准备起食材,备着今晚的年夜饭了。
晚上得在家吃年夜饭的,七堂的事原本也早处理好了,只是有些琐碎的还搁着,总归也闲得发慌索性就一并给做了。
九良倒是有心在书院陪着一天,只是他又没什么好忙活的,自然不能在书房干发呆了;从二堂玩到三堂再从三堂转悠到五堂,等这近午了才回七堂来。
这都近午了,再怎么样也得吃饭吧?
幸是忙活完了,要不就咱们堂主大人那脾气,不清完不死心的倔劲儿,要没忙完那回头一准儿再跑一趟。
同着九良,俩人一块儿出了门去;今儿是年三十,家家户户都要围炉吃年饭的,三庆酒楼也必定和往年一样黄昏前就关门打烊,俩人想着趁早过去捎带两坛子陈酒回去喝。
街上正热闹,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街心小贩的叫喊声儿被巷口里传出的鞭炮声儿尽数给掩住了。
这马车想挤过去可废老大劲了,索性下了马车,俩人同行。
九良好玩儿,见了热闹就高兴得不行,一如当年初入盛京一样儿。在人群中穿梭往来,兴致昂扬地看了一摊又一摊,堂主紧跟其后,生怕这一转身就不见人了。
好家伙,大过年的还得上衙门报案寻人。
好不容易咱周爷逛完了,正往出走,挤了老半天终于是上道儿了。
堂主脚步又是一顿。
“筱亭。”
刘筱亭转过身来,拉缰下马,笑道:“孟哥儿。”
虽说按着理儿吧,他师父是堂主的师哥,一声师叔是少不得;书院十几年,来来回回可不就他们几个小子一块儿玩闹到大嘛,亲如兄弟,年岁也所差无几,较那么真儿做什么。
大伙儿都叫孟哥儿,他自然也是。
“你怎么没回家去?”堂主问。
七堂五日前就收坛停教了,小子们也都回家同爹娘一块儿过年,这都年三十了怎么还在大街上转悠。
“嘿嘿~”刘筱亭笑了笑,不似旁人的青涩少年模样反而更多的是懂事后的不苟言笑。
道:“这不是正要回去。”
九良拍了拍他的新马鞍,调侃着:“大过年骑马走街串巷,你是不想回家吧你!”
这小子虽然没比张九龄白,这脸皮可是比人家薄多了,看着不苟言笑正儿八经的,压根儿经不起戏弄来,一说就得笑,一笑就破功。
“哪儿啊!”
刘筱亭道:“今儿师娘回京,我一早去接了。”
那点儿不苟言笑,其实也只是少年内心深处对自身的不自信,又或者是年幼起过目不忘而多年累积下来的世态炎凉。
不过没关系,那点儿出息全用在对外人身上了;竹马师长仍是兄弟至亲。
“今儿早吗?”堂主念叨着:“还以为师娘昨儿就回京来了。”
郭府家大业大,师父门生众多,平日已然是忙得不可开交何况是这年节,别的不说这上门的人就不少了。
师父这一辈子就秉承着郭氏家训:一等人忠臣孝子,两件事读书耕田。
书院就忙活不过来了,那些人情世故、庄园店铺哪里还能看得进眼。你就是和他说,不上一盏茶他也得把你轰出去,听不懂啊。
按着理儿,师娘昨儿是该回来。
不对,年节之下的就不该出门。
“辫儿哥家的俩娃娃招人疼,师娘舍不得走呗。”刘筱亭笑道,眉眼里似是有些羡慕;道:“要不是师父催了,保不齐今年就不回来呢。”
堂主听着话,一下就乐了,笑得眉眼弯弯又带着无奈摇了摇头。
“行吧。”
堂主道。
“你也早点回去,给伯父伯母拜年!”
刘筱亭点了点头,嘴角上扬的笑容有些僵硬,一种心不在焉的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