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能否证明苏瓦林不是莫里亚蒂的人?”
“可能不是,但不排除嫌疑。”
“……”
玛丽陷入思索。
确实如此,如果说之前因为福尔摩斯找到了苏瓦林与人秘密联系的证据,那么现在一番故意埋伏,在苏瓦林没有充足的动机引来警察的情况下,却让几乎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不过,这也算是案件有进展——至少他们不像是刚来到马谢纳一样无从下手了。
交流完信息,玛丽才重新将目光落在福尔摩斯先生面孔中的淤青上。
她担忧的视线换来侦探无所谓的神情:“一些皮肉伤,不要紧。我总得做出挣扎的样子才像那么一回事。
“所以你果然是故意被捕的。”玛丽放下心来。
在弗兰茨·哈维记者说福尔摩斯负责殿后、引开警察却又迟迟没有归来时,玛丽就已然猜中了这点。不需要任何推理手段,玛丽凭借对福尔摩斯能力的信任就确信他不会贸然被捕。
如果他不被捕,警察早晚会追上火并时受伤的艾蒂安,反倒是直接了当的被铐起来更为安全。
“我需要一点时间思考,”福尔摩斯说,“特别是脱离工人群体之后安静的思考。收获还不赖,特别是说服了沙瓦尔别找艾蒂安的麻烦。”
看沙瓦尔可不是轻易听信别人劝诫的人,玛丽忍不住好奇道:“你如何劝说他的?”
“我没有劝说他。”
福尔摩斯勾了勾嘴角,颇为得意地开口:“我只是告诉他艾蒂安中枪了,生命危在旦夕。生活在一起的工人们就是这样,玛丽,他们内部或许矛盾滔天,但即便是沙瓦尔这种不肯动脑子也不肯讲道理的人,也非常清楚艾蒂安不能死,不能出现任何任何岔子。”
因为他是青年工人中的领头人。
平日里或许沙瓦尔会嫉妒艾蒂安会识字,拥有各种学识、可以发起煽动工人情绪的演讲,可是嫉妒归嫉妒,矛盾归矛盾,沙瓦尔很清楚艾蒂安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大家。
罢工在他眼中再没有意义,再怎么浪费力气,也不意味着他会与艾蒂安真正对抗。
怎么说,算是一种野兽般的直觉,能够让愚昧的人于黑暗之中嗅到同伴吧。
“并且,”福尔摩斯补充道,“沙瓦尔对我说,苏瓦林秘密写信的事情不止是在最近,早在艾蒂安来到蒙苏煤矿之前就已经有类似的行动了。但当时情况不那么紧张,他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对的地方。”
“如此一来,”玛丽犹疑道,“要么是他早就和其他人有所计划,要么就是来自俄国的信件没什么异常。”
“都有可能。”
“那该怎么办?”
“先不要声张。”
福尔摩斯笃定开口:“既然工人中存在内应,玛丽,那应该不是针对工人阶级的,更可能是针对你我。在这样的条件下你谁都不能信任,甚至是卡特琳。”
玛丽懂得。
本来她也没有任何盲目信任别人的想法。马谢纳镇的一切人都对她有层隔膜,玛丽能感觉得到。工人们对她的出现将信将疑,经理和投资者们又因为她的身份忌惮她。玛丽不是一味付出的傻瓜,当对方不赋予真心的时候,她不会天真冲上去奉献真心的。
现在她能信任的只有歇洛克·福尔摩斯,反过来想也是如此。
意识到这点玛丽的神情缓和下来。
侦探在警局待了一天,又历经冲突,多少有些疲累。但他的精神很好,甚至因为思考比平日更富神采。
福尔摩斯一边开口,一边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抚向自己的后颈:“警察不会关沙瓦尔太久,他们需要负责食宿的,过几日出来时,他会把你的配枪带出来。”
“不要紧的。”
“你还是需要枪械防身。”福尔摩斯说。
玛丽却注意到他触及后颈时眉头拧了拧:“你后背也受伤了吗,歇洛克?”
福尔摩斯:“我用冷毛巾敷一下就好。”
玛丽:“我来帮你。”
她跑去公寓的厨房,浸湿了最后一条毛巾。天气仍然很冷,触及到冷水时玛丽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但这对于不流血的皮肉伤来说刚刚好。
重回客厅之后,玛丽坐在了福尔摩斯身侧:“低头。”
福尔摩斯:“我自己——”
玛丽:“低头,请?”
福尔摩斯:“……”
侦探难得流露出无奈的神色,他照做了。福尔摩斯微微朝着玛丽的方向俯下身去,拉近两个人距离的同时,也压低了身形。
他后颈的皮肤裸露在外,玛丽能清晰看到一片淤紫色,刚好勒在领口处,怪不得会疼。当玛丽将冷毛巾按在上面时,她能感觉到他瘦削的肌肉下意识绷紧。
上一次距离他那么近,还是在布莱克伍德地下囚牢之中;上上次,则是他身处魔鬼脚跟的幻觉里。认识福尔摩斯那么久,玛丽每一次与他接近时不是伴随着危险,就是伴随着担忧。仿佛没有个三长两短就没有机会一样。
现在不一样了。
福尔摩斯的呼吸吹拂在玛丽的脸侧,她下意识地抬头,惊诧地发现他们居然离得那么近,近到几乎呼吸交错的地步。玛丽甚至能看得清他浅色眼睛里的瞳孔纹路,以及感觉到他躯体透过来的,属于男性的温度。
一刹那间两个人的动作全部停了下来。
然而那仅仅是一瞬,就在玛丽意识到更为广博、更为深刻的情绪之前,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她猛然拽回了现实。
玛丽手忙脚乱地起身,她按着胸口跑去开门。
站在公寓前的是哈维记者,他原本一脸严峻,看到玛丽时露出错愕的神情:“玛丽小姐,你的脸怎么了?”
玛丽:“嗯?”
她下意识摸了一把脸,才发现自己的脸颊不知何时变得滚烫起来。
“没、没事,”玛丽长舒一口气,把心中的慌乱强行按了下去,“你来的刚好,先生,我把歇洛克从警局中捞了出来,他没事。”
听到福尔摩斯没事,哈维记者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
“太好了!”
他叹了口气,旋即又拧起眉头:“一定是苏瓦林设计埋伏我们,必须抓他问话!”
呃……
玛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福尔摩斯,看来哈维记者的成见比玛丽的怀疑还深,这可有的解释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玛丽:我的人你们谁敢动?!炸毛.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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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侦探不易做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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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苏瓦林设计埋伏我们, ”哈维记者强调了自己的观点,“应该去和他对质。”
向来不拘小节的弗兰茨·哈维,在伦敦数次与玛丽见面, 给她留下的都是迷糊却真诚的印象。而现在的记者先生眉头深拧,清澈的眼眸中隐藏的是熊熊燃烧着的怒火。不论来自俄国的无政府主义者是否真的设计埋伏, 在内心含有负面情绪的前提下追查线索,肯定没好事。
“你先冷静下来, 先生。”
于是玛丽请记者先生进门,耐心劝诫道:“不管苏瓦林是不是设计埋伏,现在不能让他知道艾蒂安身受重伤,而且……”
“而且?”
玛丽看向福尔摩斯。
迎着玛丽的目光, 歇洛克·福尔摩斯神情依然沉着:“警察搅局之后,反而让我开始重新考虑埋伏我们的到底是不是苏瓦林和他的幕后指使。”
福尔摩斯将自己之前解释给玛丽的思路清晰地转达给弗兰茨·哈维,换来了记者先生无比震惊的表情。
“不可能!”
他刚刚在玛丽的安抚下坐到沙发上, 一听到福尔摩斯的推测, 情绪激动地站了起来:“你说工人群众当中有内奸?这绝对不可能!蒙苏煤矿的工人们是我见过最为团结的群众集体, 连烧锅炉的妇女都知道再不坚定立场,自己绝对会在资本家的剥削之下活活饿死。他们没有退路,又怎么会向资本者投诚?”
说完, 哈维记者深深吸了口气。
他双眼中的怒火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惊讶和焦灼。记者先生忍不住在客厅当中来回踱步:“就算你说的对, 福尔摩斯,那么我们在这里徒劳等待也不会有任何结果。到底是苏瓦林陷害,还是工人当中有内奸, 只要抓住苏瓦林,好好询问调查他一番,不就什么结果都出来都出来了吗?”
看来是没法用常规办法说服记者先生了啊。
说来也是,他比歇洛克·福尔摩斯更信任工人,他属于他们,但侦探不是。听到福尔摩斯的分析,在蒙苏煤矿的矿工已然被逼迫到绝境的情况下,与矿工们相处了好几个月的弗兰茨·哈维记者,自然是难以接受叛徒就藏在他们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