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
想通了这点,玛丽迅速地接受了福尔摩斯的说法。虽然工人们的住处必然不如独栋公寓,但现在的情况是,越早解决案件,找出莫里亚蒂教授的马脚,他们越能更快地离开蒙苏煤矿,回到伦敦。
“既然如此,请你务必小心,歇洛克。”
玛丽叮嘱完,还是不太放心福尔摩斯先生的生活条件,她拎着裙摆跑进卧室,打开自己的行李,又在公寓当中翻找开来,拿了一些干净的布料、毛毯,以及肥皂等等日常用品塞到侦探怀里。玛丽抬起头:“一位‘有钱小姐’大发善心,赠与帮助她的穷人一些用品,应该不会引起什么怀疑吧?”
福尔摩斯接过用品,他瘦削的手掌触及到玛丽的指尖时二人的视线相对,皮肤接触之后二人不约而同一顿,室内清冷的气温仿佛陡升。
但很快玛丽就抽回了手。她脸红红的,却没有再次挪开目光。
侦探的双目闪了闪,而后他握紧手中的织料:“你也一样,玛丽。”
等到福尔摩斯离开后,玛丽仍然觉得刚刚同他接触过的指尖还在隐隐发烫。
而突然入住马谢纳的有钱小姐,当晚和一名英俊年轻的卸货工单独相处许久的绯闻,还是如玛丽所料在工人之间传了开来。
不过这也没什么,远不到会引起怀疑的程度——特别是当这名小姐摆明了是一位“巴黎交际花”的情况下,也不值得众人放在心上。
总经理埃内博的妻子和格雷古瓦夫人、小姐,在没见到玛丽·班纳特之前,就已经知晓了此事。
原本在听到这位小姐言行轻佻后,格雷古瓦夫人生怕这位班纳特小姐带坏了自家女儿,想要拒不接见的。但听到她竟然是巴黎著名女高音的闺中密友,又有些犹豫。而格雷古瓦小姐在得知玛丽·班纳特穿着巴黎最流行的衣裙款式时,说什么也要亲自来看看,溺爱女儿的格雷古瓦夫人左右无法,只得携女儿同总经理的妻子登门拜访。
而传闻果然没错。
玛丽·班纳特小姐客客气气地接待了她们,虽说她说话带着口音,也不曾隐瞒自己英国人的身份,但曾经出没于巴黎社交圈的埃内博夫人还是在班纳特小姐身上看出了有钱小姐们的轻慢和高傲。
她越是这样,越显得自己身份不凡。马谢纳镇的生活了无趣味,埃内博夫人沉寂已久的虚荣心再次被撩拨起来,言谈之中也不住帮着班纳特小姐向格雷古瓦夫人说好话。
几位女士闲谈下来,玛丽·班纳特小姐有意无意透露出自己需要一位女仆和马车夫,因为之前的仆从太过笨手笨脚,被她辞退了,她可是真的独自一身来到马谢纳的。
“这件事交给我,”埃内博夫人有意讨好巴黎来的女士,主动包揽了介绍仆从的事情,“我的丈夫和工人们打交道,自然知道谁家的女儿品行端正、不计辛劳。至于马车夫……”
埃内博夫人拉长音调:“班纳特小姐,我听说你昨夜刚来马谢纳,就认识了一位相当英俊的青年,不如直接雇他过来?”
雇佣歇洛克·福尔摩斯还行,玛丽在心底腹诽,她又不是真的缺马车夫。
“他啊。”
于是玛丽故意做出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就是看在他也是外地人的份上,送了点东西,调了调情罢了。”
“我知道了,”埃内博夫人心下了然,“马车夫还是找经验丰富的为好。”
说完埃内博夫人就扯开了话题。
玛丽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坊间八卦和女士们的闲聊,然而碍于她是来“卧底”的,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听下去——福尔摩斯先生可不在,分析其中哪些话语有用,哪些没用的重任可就只有玛丽一个人承担了。
然而格雷古瓦小姐是位在蜜罐子里长大的明珠,她对自家产业一无所知,甚至是连罢工到底是怎样的情况都懵懵懂懂。她拽着玛丽不停絮絮叨叨女儿家的琐碎生活,搞得玛丽一个没忍住,走了神。
就在她神游之际,唠叨着的格雷古瓦小姐突然一声尖叫:“班纳特小姐、班纳特小姐,你听!”
玛丽猛然回神:“嗯?”
她尚且没反应过来,格雷古瓦小姐就径直走到了客厅的窗边,推开了窗子。
是口琴声。
悠扬清脆的乐声自窗外传到室内,片段旋律让玛丽一怔。
恍然间玛丽意识到了什么,她跟着格雷古瓦小姐起身,走到窗边。透过敞开的窗子,寂寥的马谢纳镇落入眼帘,灰扑扑的天地之间,在那萧瑟的街道对面,歇洛克·福尔摩斯就坐在杂货店门前。
侦探仍然是那身卸货工的装束,粗布褂子的衣袖挽起,颈间系着毛巾,举着口琴的手臂随意地搁在膝盖处,丝毫没有遮掩开线裤脚和肮脏鞋底的意思。他听到了对面公寓开窗子的声音,然而福尔摩斯也不过是一瞥,在看到玛丽的身影走到窗边时便收了回去。
口琴演奏的歌曲是著名的爱尔兰民歌《夏日的最后一朵玫瑰》。
“嗨呀。”
埃内博先生瞧见吹口琴的工人,忍不住打趣道:“班纳特小姐只是好心,而旁人却听进耳朵里呢”
玛丽勾起嘴角。
岂止是听进耳朵里,或许说句放在心上也不为过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夏日的最后一朵玫瑰》是爱尔兰民歌,传颂很广,大家感兴趣可以搜来听听,我觉得八成都是听过的。
啊,我好喜欢老福和玛丽用音乐传情啊,准确地来说是老福这个人太适合音乐传情了吧,因为福尔摩斯性格节制理性,却那么喜爱音乐这种感性的艺术。穿着西装拉小提琴,打扮成工人吹口琴,我觉得都好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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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侦探不易做23
163
罢工阶段的矿工村人人都没有活干, 因而玛丽想要找个女仆倒是格外轻松。埃内博夫人有心同这位“巴黎来的”年轻姑娘交好,转天就从附近的矿工村找来了合适的人选。
她带来的女孩儿叫卡特琳,说已经十五岁了。玛丽不确定她是否真的有十五岁——矿工家的女儿容貌不错, 长相格外讨人喜欢,却也带着长期营养不良而存在的瘦弱和苍白。
卡特琳站在公寓的门前, 说什么也不肯穿着沾泥土的鞋子进门,她倒是机灵, 干脆将鞋子脱了下来,光脚踩在地板上。
这样的动作换来了埃内博夫人的好感,却让玛丽感觉有些心酸。
可玛丽偏偏不能表现出来,她只得绷着全然不在乎的神情, 但听到她是工人家的女儿,就已经确定了人选。她需要一位能打掩护的女仆,而工人家的孩子自然能理解玛丽真正的作为。
除此之外, 两天下来玛丽没有获得多少有用的信息。
格雷古瓦夫人和她的女儿知道的东西并不多, 格雷古瓦小姐今年十八岁, 和莉迪亚年龄相仿,可她表现出的单纯和稚嫩比还没踏出朗伯恩的莉迪亚更甚。
虽然没有昔日莉迪亚的目光短浅和满不在乎,但格雷古瓦小姐对自家宅邸之外的事情近乎一无所知。她不知道自己吃穿用度的钱具体是从哪儿来的, 不知道埃内博先生近日在头疼的罢工会带来什么后果, 可谓是何不食肉糜的典范。
相处了一天半, 玛丽就已然知道了格雷古瓦一家的发家史。
米尔顿的约翰·桑顿先生是白手起家的实干者,他经历过贫穷,事事亲力亲为, 见到工人们生活困苦后也乐于沟通,在玛丽眼中算得上是一位有良心的资本家——而格雷古瓦一家则几乎完全是桑顿先生的反面。
他们的发家全靠祖上一笔不大不小的投资随着经营更迭和时代变化利滚利变大,格雷古瓦一家不问世事,不关心任何现实中发生的事情,甚至不了解自己祖上投资过的蒙苏煤矿,全靠埃内博先生经营管理。一家三口人没有任何作为,却白白得来金钱,躺在煤矿工人的血肉乃至尸体之上过着奢侈生活。
要说桑顿先生心地善良、刚正不阿,他和他雇佣的工人之前远不至于到截然对立的程度话,那么格雷古瓦一家,在玛丽看来则是实打实的剥削者了。
越是听着格雷古瓦小姐说着近乎可笑的幼稚话题,玛丽越能体会到蒙苏煤矿的工人是如何被逼到绝路上的。
于是当天下午,在送走了几位夫人后,玛丽做出要调查研究的姿态,表面上请卡特琳带她在镇子之间转转,亲眼瞧瞧工人们的生活,实则却是直奔约定好的旅店,敲开紧闭的大门,找到了福尔摩斯和哈维记者。
“没什么结果,”玛丽一见到两位熟人,很是气馁地开口,“格雷古瓦夫人和她的女儿几乎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