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西一哂:“做人交往需要真实,我问心无愧,毋须他人华而不实的称赞和奉承。”
玛丽:“…………”就算是未来姐夫,他也太讨厌了!
算了算了,看在他确实认错的份上,玛丽决定大人有大量地放过达西先生。
她和伊丽莎白赶来内瑟菲尔德庄园是为了照顾简,因此宾利先生亲自为两位班纳特小姐安排了住处。
玛丽兴高采烈地回到房间,关上房门,瞧见伊丽莎白后想到刚刚达西先生患得患失的模样,禁不住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坐在床边的伊丽莎白挑了挑眉:“怎么这么高兴?”
玛丽:“你猜达西先生对我说了什么?”
伊丽莎白挪开眼神:“不猜,没兴趣。”
玛丽:“他一个劲地追问我,你为什么还在生他的气,连道歉都不管用吗——他甚至都向我道歉啦!”
伊丽莎白:“幼稚鬼。”
话这么说,但想到在舞会上恨不得用下巴看人的达西先生,竟然会出言多次表达歉意,伊丽莎白自己也笑了起来。
“这件事是他失礼在先没错,”当然了,身为姐姐,她也不忘记叮嘱道,“但你也不要得理不饶人,玛丽。”
谁叫他说她和福尔摩斯先生不配来着!
玛丽勉为其难:“我知道啦,下不为例。”
这还差不多。
见她懂得分寸,伊丽莎白也不多言。她这位妹妹虽然平时不拘小节又冒冒失失的,但内心敏锐又聪颖,大方向上鲜少出错。
特别是在看人这点。
伊丽莎白放下手中的绣活,感慨一声:“你说的对,玛丽,我看错了达西先生,也应该给福尔摩斯先生一次机会。”
“嗯?”
怎么就扯到侦探身上去了?
见玛丽有些困惑,伊丽莎白继续说道:“你们刚才说的什么棉花产地的原料和风险,我一句话也听不懂,留在原地只是为了见识见识你夸赞不已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原来是这个,玛丽恍然大悟。
她坐到伊丽莎白身边,笑吟吟道:“他确实特别厉害,对不对?”
“确实如此,福尔摩斯先生思路清晰又聪明,配得上宾利先生和达西先生的信任。”
“对吧,我就说嘛。”
瞧瞧这幅得意的模样,要是人有尾巴,玛丽的尾巴怕是要就因为伊丽莎白这话翘到天上去了。
伊丽莎白忍俊不禁,她抬手戳了戳玛丽的脑门:“你呀,也别高兴太早。我看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就是太过聪明,导致他并非体贴的人。你最好别生什么旁的心思,我觉得他和你并不相配。”
玛丽:“…………………………”
果然和达西先生天生一对,这都能想到一起去,还是亲姐吗!
然而就算他们都这么说,也无妨玛丽的心情。
第二天用过早餐后,撞见姗姗来迟的福尔摩斯先生,玛丽还是兴高采烈地迎了上去。
18、红娘好难当18
18
即便返回内瑟菲尔德庄园,歇洛克·福尔摩斯也没有在第二天的餐厅中出现。
玛丽陪着伊丽莎白用完早餐时,他才姗姗来迟,从郊外回到了庄园内。福尔摩斯先生既没有对缺席早餐表示任何歉意,也没有出口解释行程的意图。
在南方乡下的社交场合中,这样的行为着实有些失礼。但歇洛克·福尔摩斯和玛丽不一样,别说是他身份特殊,是宾利先生请来破案的贵客,就那一身漠然冷淡的气场,就足以让包括宾利小姐在内的所有人都闭上嘴。
哪怕他看见众人只是颇为敷衍地点了点头,也没人表示不满。
玛丽见他归来,便和伊丽莎白小声嘀咕几句,任由姐姐先行去看望简,而她则走到了福尔摩斯面前。
“你打算何时离开,先生?”玛丽关切地问。
“下午。”
“回到伦敦继续追查线索吗,”玛丽接着开口,“是从卡特上尉调查起,还是从向宾利先生推荐供应商的合伙人调查起?”
福尔摩斯先生挑了挑眉。
他没回答玛丽,反而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向她。
四目相对,玛丽的双眼闪了闪:“想听听我的看法吗,先生?”
福尔摩斯欣然点头:“请,班纳特小姐。”
玛丽笑了起来。
虽然和歇洛克·福尔摩斯真人的接触也不算太多,但几番交谈足以玛丽大概明白侦探先生的交流习惯。他和玛丽所认知的那样颇为自负,且无视大部分既定的道社会规则,但并非是个听不进旁人说话的人。
相反,玛丽觉得他还蛮重视自己的意见和看法的。
或许是好奇吧,也可能是因为玛丽认可他。就像是原著里侦探先生也喜欢询问华生医生的意见一样。
这种鼓励和微妙的默契足够让玛丽偷偷回房欢呼了。
当然,表现还是要表现的。于是玛丽偏了偏头思索一番,然后笃定回应:“我觉得,应该从卡特上尉开始调查。”
“你的理由?”
“我觉得卡特上尉与案件的相关度更高,”玛丽一边斟酌字句,一边说道,“假设他就是教唆犯,那至少应该知道未签名的合同有什么用处;而合伙人就不一定了,商人的社交既广又杂,而且寻找更便宜的供货商更是本分,未必与案件真正相关。”
“就是这样。”
她话音一落,福尔摩斯就高声认同道:“若是伦敦的警察有你一半的才思敏捷,我的工作则会变得容易得多!”
玛丽简直要被夸的不好意思了:“谢谢。”
福尔摩斯:“我正是打算从卡特上尉调查起。”
玛丽:“这并不容易,在卡特上尉离开之前,小杰弗里就已经被送去修铁路了,他难免会有所警惕。”
福尔摩斯:“我或许需要宾利先生的帮助。”
玛丽:“……”
那这样的话,宾利先生岂不是要离开内瑟菲尔德庄园,前去伦敦了?
糟糕。
意识到这点后,玛丽的笑容蓦然一僵。
在《傲慢与偏见》的原著里,因为达西的错误谏言,导致宾利先生误以为简对他的爱情是贪图钱财,所以暂时搬离了内瑟菲尔德庄园,前去伦敦了。
这样的误会可是让玛丽的宝贝姐姐伤心不已,绕了一个大大的圈子,两个人才历经曲折终成眷属。
而现在,达西先生两次向班纳特家的小姐道歉,未必会再对玛丽的家人心生偏见,但是……
怎么绕来绕去,宾利先生还要去伦敦呀?
玛丽是想他去伦敦不假,但那得是和简互诉衷肠之后,否则的话,看简对宾利先生的迷恋,怕是又要饱受相思之苦,玛丽可舍不得自家大姐受折磨。
而玛丽的神情变化,自然也落在福尔摩斯眼里。
瘦削的绅士不动神色地看着她慢慢收敛了笑容,浅色的眼眸中浮现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情绪。
最终他思忖片刻,突然开口:“撮合你的姐姐与宾利先生,的确能为你增添离开乡下的机会,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小姐。”
“哎?”
玛丽震惊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福尔摩斯一哂:“你的长姐同宾利先生两情相悦,连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女士!而你又对万事万物都那么好奇,显然不甘心拘泥于乡村生活里。”
好吧,谁说歇洛克·福尔摩斯情商低来着?智商超群、思维敏捷,又有着可怕观察能力的侦探先生,怎么会错过旁人的情绪变化。
这么看来,他可不是情商低,他是情商太高了。
情商太高,导致福尔摩斯先生早早地就看透了人情世故和道德规律,“人性”对寻常人来说虚无缥缈又无法捉摸,而对他来说众生却如同玻璃般透明。
因此他不容易被他人的看法和社会习俗左右,从而显得毫不在乎儿女情长。
“我认为,”福尔摩斯冷冷地说道,“女士,若是你想离开乡下,大可以嫁给一名伦敦人,最好是商人,好陪着丈夫各地奔波,世间各地的风土人情和奇珍异宝足以满足你的好奇心。”
玛丽不假思索:“我不想随便嫁人。”
福尔摩斯:“那就经济独立。”
这一句话直接说到了玛丽心坎里了。
若是在二十一世纪,换做任何一名年轻姑娘,都不会觉得福尔摩斯这番话有什么问题——哪个独立的成年人不是自己赚钱、自己养活自己呢?
所以玛丽非常赞同福尔摩斯先生这短短的一句话,可他们身处十九世纪。
十九世纪的女性没有公民权,而资本主义社会刚刚处在上升发展的阶段,像她这种南方乡绅家的女儿,既不能和穷人家的孩子一样进入工厂,也不能像大地主家的贵族少女一样拥有着广泛的人脉和上流社会的视角。
更重要的是,玛丽还有四个姐妹。
她要是独生女,再怎么任性妄为惊世骇俗,父母只有这一个孩子,大抵也不会多说什么。但现在,玛丽但凡做点出格的事情,遭殃的可不是她,而是她的姐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