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翻窗进门,”摩斯坦小姐气势汹汹地训斥道,“你就不怕吓到华生医生吗?”
“你未免太小瞧华生的胆量了,”福尔摩斯反击,“吓到华生,至少比吓到哈德森太太好。你们两个来做什么?”
摩斯坦:“……”
玛丽:“……”
在神智不清醒的状态下还惦记着不打扰哈德森太太。玛丽简直不知道该附和摩斯坦的训斥,还是认可侦探的体贴好了。
然而侦探这一副事情同你无关的模样,可把摩斯坦气个够呛。
“我原本以为有个体面的绅士能让你的作息和行为稍微保守那么一点点,”摩斯坦没好气地说,“没想到反而是你带坏了绅士,侦探,这太危险了。”
华生:“……等等,我并没有跟他重返白教堂区。”
摩斯坦:“难道第一次不是你陪侦探跑进下水道的吗?”
华生:“……”
那总不能不探案啊!华生巨冤。
但同福尔摩斯不一样,约翰·华生医生深谙不要惹女士生气这一做人道理——特别是她并非完全的无理取闹,若不是关心两位绅士的人身安全,摩斯坦小姐也不会这么生气。
然而比起摩斯坦,玛丽倒是心态稍微好一点。
去都去了,再出言责怪也没什么用处。要是歇洛克·福尔摩斯能听进去教训,他压根就不会被上一个公寓的房东赶出来。
虽然玛丽也觉得,特地折返回现场,亲自去试试魔鬼脚跟的幻觉也太冒险了。
“所以,”她问,“地下水道里到底有什么?你又从哪里找到的魔鬼脚跟,先生?”
“小剂量的药草并不难找到。”福尔摩斯回答。
华生:“白教堂的地下水道里有个祭坛。”
玛丽:“什么?”
祭坛?
听到这个单词玛丽一个哆嗦,她几乎是立刻想到了艾琳·艾德勒画给她的那个光照会符号。
“艾琳画了一个符号给我,”玛丽不假思索地提出了自己问题,“一个三角框架框住了一个眼睛,说是伦敦当地的神秘组织。我认为是个宗教组织,会不会同这个组织有关。”
“光照会。”
福尔摩斯一句话确定了玛丽的猜测。侦探对着玛丽伸出手:“手帕借我用一下,玛丽小姐。”
接过玛丽手中的帕子,福尔摩斯的动作蓦然一顿。他低头瞥了一眼帕子角落上的姓名缩写,是s.h。
——这是他之前借给玛丽的手帕。
但侦探并没有对此多说什么,他一边擦去后颈的汗水,一边开口:“布莱克伍德爵士是光照会的成员,几年前他曾经邀请过我。我并不清楚他们的组织具体涉及什么宗教,但组织成员基本上都是伦敦有头有脸的人物。”
好吧,这倒是和玛丽得知的所谓“光照会”差不多,其成员不是政客就是达官贵人,歇洛克·福尔摩斯智商超群,自然也在那些“大人物”的认可之内。
“但是你没有加入他们的组织。”华生说。
“感谢你的推理,华生,”福尔摩斯冷淡地说,“我不认为这样的组织有任何存在的意义——尽管我或许低估了他们。很长一段时间我认为光照会不过是上流社会的玩具,直到艾德勒女士对我说光照会的人在伦敦使用魔鬼脚跟。”
“既然如此,”玛丽沉重地说,“那么布莱克伍德爵士出现在赛克斯发疯的现场,他肯定有问题!”
果然自己的直觉是对的。
坐在窗边许久,福尔摩斯终于彻底恢复完全。他站起来,大步走到了自己的书桌之前,抖开了一张巨大的纸张。
“我把祭坛的模样画了下来。”
说着,他把纸张递给了玛丽。
尽管玛丽不知道白教堂区的下水道究竟是什么什么模样,可在远离太阳的地下,其中一定光线黑暗、恶臭无比,和二十一世纪的恐怖影视和游戏中的画面没什么两样。
而展开纸张的一刹那——
玛丽:“……”
她承认,她没看懂。
并非福尔摩斯先生的画技抽象,相反,侦探的画工很好,几乎巨细无遗地描绘出了祭坛上的每个细节——事实上,要不是华生和福尔摩斯都认定这是个祭坛,玛丽根本看不出来这和宗教有什么关系。
画面中所呈现的是一个大厅模样的室内区域,当中地面画了一个三角框架,除此之外就是大厅四周坐落的立柱。
不管大厅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至少玛丽能够确定它绝不应该出现在地下水道之中。
最后吸引住玛丽的是大厅墙壁上的……不知道应该说是纹路还是图腾,总之在福尔摩斯先生绘制的图中,墙壁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凹槽,像是用斧子凿出的痕迹,也像是常年被流水冲刷腐蚀后的结果。
总之密密麻麻的凹槽连成一片,像是组成了什么图案,但玛丽看不懂。要说其他的……也像是什么东西爬行过的痕迹。
想到这儿玛丽只觉得脊背发凉。
“这些墙壁上的痕迹,”玛丽询问道,“是凿出来的吗?”
“像是腐蚀出来的。”回答她的是华生。
华生医生似乎也很是费解:“上面挂满了干涸的分泌物,好像是蜗牛或者蛞蝓。地下水道非常潮湿,有这些生物并不奇怪,奇怪的是……”
“是?”
“如果是软体动物,”福尔摩斯回答,“那分泌物的密度远超寻常。”
说完,他从玛丽手中拿回了画作,铺在了桌面上。
“我在这里,”他指了指地面上绘制出的三角框架尖端,“找到了魔鬼脚跟燃烧后的痕迹,足以证明赛克斯临死前,他的确是在这里中了毒。在你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很可能已经处在幻觉状态中,布莱克伍德爵士的一枪成为了压垮他神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如何确定?”玛丽问。
“……陷入魔鬼脚跟的幻觉后,”福尔摩斯解释,“所有的感受都被放大,并且,我出现了通感现象。”
“通感?”摩斯坦有些不解。
“就是触觉变成嗅觉,嗅觉变成视觉,视觉变成味觉,味觉变成听觉,听觉又可以变成触觉,”玛丽解释,“所有的感觉化作一体,就是通感。这样的反应很严重吗,先生?”
“当你的手碰触到我时,玛丽小姐,我的感觉就像是——”
“什么?”
福尔摩斯微妙地顿了顿:“没什么,但足以令我感到惊讶。即使你坐在我的面前,我的大脑也无法辨认出来那是你。但我知道自己身处贝克街,所以你不会是敌人。而那时药效已经褪去大半了,华生喊出了你的名字,我才确认自己的安全的。”
所以刚刚魔鬼脚跟的药效彻底挥发干净之前,歇洛克·福尔摩斯竟然硬生生靠着自己的智力和推断能力,凭借记忆从白教堂一路回到了贝克街不说,甚至是身处幻觉,也保持着清醒。
在幻觉中保持清醒。
就算做到这件事的福尔摩斯本人,玛丽也免不了为之震惊。
“那,那么,”她瞪大眼睛,“你又如何确定这是祭坛的,先生?”
“魔鬼脚跟,光照会标志的一部分,”福尔摩斯挑了挑眉,仿佛认为玛丽不应该问出这种低级的问题,“不管光照会的目的是什么,自然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才把大厅建造在地下水道中。就算不是出于宗教目的,也必定见不得光。而在诸多动机之中,为了宗教而建设的可能性最大。”
这倒是。
不说别的,在二十一世纪,几乎是任何一部背景是十九世纪的电影,都得来那么一出“邪恶的宗教组织”,别管是什么光照会还是黑暗会还是其他的邪教,总归少不了鬼神一说,归类到祭坛八成不会错。
玛丽想了想:“如果我能亲自下去看看就好了。”
华生:“不行!”
玛丽有些惊讶,约翰·华生医生向来支持她成为一名“私家侦探”的,这怎么否定的那么干脆?
看到她茫然的眼神,华生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你不会想知道地下水道有多脏,玛丽小姐。”
难道她还怕脏吗?
见玛丽满脸的不赞同,华生左右无法,他转头看向福尔摩斯:“若是适合你去,自然就带你去了,而不是在发现线索的第一刻时请你先行回家拜访艾琳·艾德勒小姐,对吧,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深深地看了出卖自己的华生一眼。
华生可不怕他,即便被投以质问灵魂的眼神,医生也是坦坦荡荡,他直接引用了福尔摩斯说给自己的话:“万一出现了什么危险,在地下环境中,就算是我和福尔摩斯加起来也无法保护你。”
玛丽:“……好吧。”
不得不承认,华生这句话倒是说服了她。
假设玛丽是个动作片中拎着裙摆也能撂倒三名大汉的淑女,即便碰到危险也无所畏惧。但她不是,因而还是不要轻易冒险为好。
她不求自己能足智多谋到事实帮助福尔摩斯,最起码的,玛丽不想拖侦探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