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辰时,三人一同站在画好了阵法的庭院中,等待晴明为抚子和槿姬主持“神力借用契约”的仪式。
这阵法到底是什么,抚子完全认不出来,反正老师又不会害她,也懒得去研究。
这次的仪式主要是由槿姬和晴明主导,她只要在最后契约成立之前表示同意就行,省事又安心。所以在仪式开始前,抚子就抱着轻松的心态准备全程围观。
她一头雾水地看着晴明画阵念咒,一脸好奇地看着槿姬跪在阵法中间,双手合十进行祈祷,然后——
【此世最后的,仁慈的神明藤原抚子,我桃园朝颜以我全部的灵魂起誓,永世只颂您一人之名,只注视您一人的身影,您的愿望即是我的愿望,您的选择即是我前进的方向。我发誓绝不为一己之私使用您的力量,绝不为邪恶之事使用您的力量。】
槿姬抬起头,看向她:【请赐予我与您并肩的荣耀。】
脑海中响起的话语格外的坚定,充满着力量,满溢着热诚与希望,让人不忍心浇灭她眼里的星光。
抚子顿时又好气又好笑,毫不客气地对着施术完毕就站在一旁真·看热闹的阴阳术大师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换来后者一脸的无辜。大概她就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因为神子的问题被人算计的神明吧。
不过,如果这个神子是槿姬的话,她不讨厌。
“我以藤原抚子之名,承认桃园朝颜为我在世间的代言人。”
金色的神光不受抚子控制地显现,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铃音,一柄由神力构成的长柄神乐铃在朝颜面前缓缓成型。她伸手接过神铃,神力便在抚子和朝颜之间架设出了一道桥梁,连接了两人的灵魂。感受到另一边传来的纯粹的欣喜和敬爱,抚子走近了一步,向她伸出右手:
“起来吧,我的神子,朝颜。”
“是,抚子大人。”
为了准备接下来的大型净化仪式,朝颜早早地告辞,离开了土御门。
从明日起,她要斋戒七日,以示虔诚。
虽然抚子表示这些虚礼不重要,宁愿她吃胖点,省得身体不行撑不过三天的净化仪式。朝颜表面上答应得很好,但心里还是固执地要完成这些仪式。其实要不是安倍晴明说京中目前的情况已经不能拖太久了,她还打算把这七天改成四十九天呢。
送走了槿姬,抚子没有理会某位阴阳师大人,反而转身对坐在房顶上晒太阳的神将喊道:
“太阴,太阴!”
“什么什么?”太阴跳下地来饶有兴致地凑过去。
“给你个有趣的玩意。”抚子从背包里掏出了两样东西,一个自己留着,一个递过去。
“这是什么?”
“水枪!里面装满水之后,按这里……”详细解释了水枪的原理之后,让她试着发射了一下。好奇心特别重的太阴立刻按下扳机,一股黑色的墨水顿时从枪管里喷射而出,糊了白色的纸门一大团黑泥。
安倍晴明眼皮子一跳,顿时就明白自家徒弟想做什么了。
“哇啊,好厉害,不用法术就能喷水,太神奇了!”心思单纯的太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刚才的破坏行为,反而双眼发亮,对水枪爱不释手。
“这里有两把,我们来玩射击游戏吧。不能动用法术和神力,谁先射中对方就算谁赢。怎么样,要玩吗?”
“嗯嗯嗯!”
闻言,原本在附近围观的神将们顿时作鸟兽散。本来一个太阴的破坏力就够大了,现在多出一个抚子来,这熊孩子二人组折腾起来喷到他们可就笑不出来了。
晴明也想闪,但抚子先一步拦住了他:“师傅就给我们当裁判吧。”
“哈哈哈,晴明你多保重。”勾阵临走前还幸灾乐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于是,墨水枪大战就……
在抚子的刻意为之下,围着安倍晴明的前后左右展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抚子:让你坑我!看我不把你安倍晴明涂成个安倍晴暗!
晴明:你高兴就好。
☆、等待也是一种相信
“你别跑!”
“看枪!”
“你有本事别躲啊!”
“傻子才不躲呢!”
“晴明你让开!”
“师傅你别碍事!”
被当作挡箭牌还被嫌弃碍事的安倍晴明默默望天, 也不忘用阴阳术保护自己,省得被殃及池鱼变成墨染晴明。
激烈的战斗持续了十分钟, 最终是抚子棋差一招被墨水喷到了脚背。赢了比赛的太阴开心地拽着晴明直蹦,好不容易防住了溅射伤害的他直接被太阴在袖子上印上了大大的黑色手印。抚子见状眼前一亮,立刻在积了一层墨水的地上洗了个手, 阴恻恻地举起两只爪子笑着向自家师傅走去。
那雪白的衣衫已经触手可及了,她却突然转移了目标,飞速地在太阴的两只眼睛外面画了两个圈。趁她还没反应过来,做了个鬼脸就跑。太阴愣了两秒, 追着抚子就跑出了院子。
等两人的声音都消失在院子里之后, 晴明念了两句咒,挥手就将这一片狼藉恢复到了干净整洁的状态, 包括自己的衣服。但原本放在廊下的茶点却是救不回来了。
“天一,再去准备些点心,她们玩累了会回来的。”
金发的女神将应声出现, 一边收拾点心一边笑:“抚子和太阴感情真好呢。”
白衣的阴阳师淡笑不语。
等回来的时候, 只有抚子一人, 太阴不知又跑去哪里玩了。
她难得换了身装束,白色缠枝莲暗纹的上单,绯色的长袴, 再披了件她惯常穿的印着金色团花的袿。乍一看上去,倒还真有几分平安时代贵女的感觉。当然了,如果她像平时那样迈开步子抬头挺胸就往这边走过来,再美好的幻想也破灭了。
抚子不像晴明那样, 觉得用法术把脏污清掉就可以了。女孩子大多都有几分洁癖,她还是换掉了衣服洗了个澡,又在勾阵的怂恿下穿了这个时代的衣服。虽然说是入乡随俗啦,但微妙地觉得浑身不自在。
“不会奇怪吗?”抚子问。
虽然她名为抚子,但本质上跟大和抚子一点边都不沾啊。
这种衣服,跟她不搭调。就像当初花耶给她穿的和服一样,不合适。
“怎么会呢?你这样穿很美啊。”勾阵将她的长发从衣服里拽出来,看向水镜里的抚子,“你这般花一样的年纪,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才是。”
抚子呆呆地看着水镜里那个陌生的人,摸了摸自己的脸,大概是比以前要漂亮了许多。
但那又如何?
“漂亮也好,普通也罢,对我来说都没有太大的意义。”
还没等她说完,勾阵大大咧咧地勾住她的脖子,使劲揉了揉她的发顶。
“小孩子说什么傻话呢。我总算是知道晴明为什么要专门为你准备这些了,你呀,真是不让人省心。”
抚子瞪大了眼睛,指了指身上的衣服:“这是师傅准备的?”
“是啊,要道谢的话直接找晴明说吧。”
就算这真的是老师的一片好意,但抚子仍旧觉得自己不适合这种衣服。
虽然这么想着,但走到了阴阳师的视线范围内时,她还是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降低了步幅,堪称乖巧地在他旁边坐下,开动脑筋考虑该怎么开口道歉才显得有诚意。
对,道歉。
其实在真的看到墨水弄脏了晴明的白色狩衣那一刻时,她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明明对于对方自作主张坑她这事感到无比愤怒才打算报复的,甚至还有恶意地设想过他被自己喷得一头一脸的墨汁的场景。但不知道为什么,真的看到他雪白的外衣染上墨迹时,哪怕只是一点点,她竟然就产生了罪恶感,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天理不容的事。
这个人是旷古烁今的大阴阳师啊,是即便面对神明,即便连名字也舍弃,也没有丢掉一身傲骨,毅然决然挺身而战的人。
他是那般的风姿卓越,只是安静地坐在廊下也如一幅风雅的画卷,一首优美的诗篇。
别说泼他一脸墨汁了,让这样一个人染上些许尘埃感觉都是不得了的罪过。
难得他肯做她老师教她音乐,她不好好珍惜也就算了,竟然还拉着太阴干出这么孩子气的事,真是……
“那个,师傅,我……”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道歉时,对方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很适合这身装扮。”
抚子把原本想说的话咽回去,换了一句。
“谢谢师傅为我准备的衣服。”
嘴里说着感谢,脸上却没有表现出分毫的欣喜。
“怎么,你不喜欢?”
抚子摇头,“只是觉得不方便。穿成这样太拘束了,战斗时也会放不开,总担心会把衣服弄坏。”
这么好看的衣服,不说弄坏,就算弄脏了也会非常可惜的。正因为懂得这衣服带着别人怎样的关爱,所以才会格外珍惜。
“并不是每时每刻都需要战斗的,抚子,休息的时间穿这样的衣服并无不可。”他显然对于抚子的回答早有准备,毫不意外。
“更何况,你现在不是在休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