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想说些什么好做周旋,可疼痛让她无法集中太多精力思考,而且无论她说些什么,他们也都不再应声,只冷冷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以目光逼着她复活这具尸体。塔卡甚至按住了她的脑袋,用无声的暴力手段给予胁迫。
七濑知道她没有办法再拒绝了。现在和平手段已经失效,如果她再不同意,塔卡一定会把她折磨到死。
而且,他们说了,一切后果他们都会负责……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抬起完好无损的那只手,虚虚地搭在冰冷的尸体上,却仍是有些踟蹰不决。她抬眼打量两人的表情,他们竟是同等的期待。七濑轻咬下唇,她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闭上眼,用力握住尸体的手臂,掌心泛起些许温润的浅黄色微光,逐渐蔓延,将整个尸体包裹其中。
忽然一阵巨响,虚掩的大门被一脚踹开,相泽消太和轰焦冻冲了进来,七濑立刻送开手,不再使用个性。
相泽消太用绷带将两人扯离七濑身边,三人纠缠在一起。塔卡破口大骂,一把背起担架床上的尸体。
轰焦冻趁机上前,扶着七濑躲到角落。
七濑一直忍着疼,轰焦冻一不小心碰到了她手臂的伤口,她也只是很轻地叫唤了一声。不过轰焦冻很快就意识到了她伤在手臂。
“伤得严重吗?是皮肉伤,还是别的类型的伤?”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只好先行问道。
七濑垂着手。
“应该是骨折,不过已经在愈合了,只要别错位就没事……”
“我明白了,我先帮你固定手臂。”
在USJ训练的经验,第一次在实际情况下派上了用场。
他凝起冰霜,刚想用冰冻住七濑受伤的这一节手臂,但却忽然想起了冰会冻伤皮肉这回事。他不能造成给七濑的伤二次伤害,必须要找个什么东西挡住冰的温度才行。
他下意识脱下战斗服,这衣服的材质多少能抵挡低温。可刚脱下一个袖管,他就想起来自己的战斗服是连体的设计,鲁莽脱下会必定会导致尴尬。
情况紧急,他顾不得穿好衣服,一把拿走担架床上的白布,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七濑的手臂,动作轻柔到了极点,没有让七濑再平添丝毫疼痛。
“这样,你就不会被冻伤了。”他说。
七濑怔怔地看着轰焦冻格外认真的表情,不知该说些什么以表感谢,眼泪却先一步落下了。猝不及防,一瞬之间泪如泉涌,她紧咬下唇,想要忍住哭声,低声啜泣。分明从她被掳到此处来受尽了委屈和粗暴的对待,她都未曾落过一滴眼泪,可却因为一份微不足道的温柔善意卸甲投降。
轰焦冻用手帕为她拭干泪水,但她的眼泪却依旧不停地奔涌而出,仿佛无法停歇。
“没事了。”
轰焦冻的声音轻柔到了极点,像是掠过天际的薄云,纯白色遥不可及的柔软。
“我们来救你了。”
第24章 天海
轰焦冻扶起七濑, 四下张望了几眼,见那两个恶人并未注意的他们这个方向, 只专心与相泽消太扭打在一起,离大门有一段距离。相泽消太在似乎刻意地将两人引到角落处, 意图让轰焦冻带着七濑离开。
在相泽消太的帮助下, 他们顺利地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发现了。然而相泽消太那边,还是一场恶战。
四下阴暗,这样的环境本应是相泽消太的主场,然而眼看他的绷带就将追上两人的脚步,却袭来一阵黑暗,笼罩住了他的视线。
是个性!
究竟来自于那个强壮的家伙, 还是瘦弱的少年在悄然作祟呢?身处一片黑暗之中, 相泽消太暂时没有办法思考出答案。
他不紧不慢,继续进攻的动作,不见丝毫紧张。虽然双目暂且失效,什么看都不到, 但他的五感却依旧在稳健运作, 他清晰地能感受到一切。
一丝轻微的颤动, 相泽消太感觉到绷带是碰触到了他们的身体,然而他们瞬间就溜走了。黑暗随之褪去, 一切重新变得清晰。看来这个性没有办法维持太久, 他想。
这样就好办了。
塔卡肩上挎着尸体, 奋力用身躯将黑衣的少年掩在身后,不让他在相泽消太的视线中出现。
无疑, 他就是释放出黑暗的个性持有者。
只需要控制住他,大抵就可以顺势控制整个局面了。
他们跑得很快,但相泽消太的绷带速度更快。眼见就要将两人再度绳之以法之际,忽传来一阵扑棱声,一只巨鸟冲入屋内,阻断了绷带前进之路。
相泽消太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实际上并不是什么巨鸟,只是一个长得类似猫头鹰的男人罢了——形态上,他与常暗有些相似,但却更异化一些。他的双臂即是翅膀,浑圆双眼在黑暗中透出幽绿色的明光,竟成了这整间屋子里最明亮的东西了。
他长鸣了一声,盘旋在狭小的室内,捣乱着相泽消太的一切进攻动作,伺机寻找机会俯冲而下,利爪抓起地上的两人。尽管负重前行,但他的速度却快得惊人,眨眼间就已冲向了门口。
果然是同伙呵。
猫头鹰人直冲天际,穿过仓库破损的屋顶,一路逃到了外面。相泽消太急忙把绷带缠上断裂的房梁,以此作为支点使力,凌于空中,一刻不停地奋力追逐三人的行迹。
出逃的轰焦冻远远地就听到了动静,但却没有回头看,他很清楚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走得越远越好。
猫头鹰人扭转方向,掠过轰焦冻的头顶,随即又冲上穹顶。七濑感觉到了,那个瘦弱的黑衣少年看了她一眼,但他的眼神中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情绪,七濑并不能辨明。
她伏在轰焦冻背上,隔着脊背似乎还能隐约听到他的心跳声。背着她快步奔跑,轰焦冻的心跳相当快,如同涌泉似的。
她试图让自己别再多想,然而却怎么也没有办法保持大脑空荡,她还是忍不住去想刚才发生的一切。所有的话语还清晰无比,她根本不敢闭上眼来逃避现实,因为只要一闭上眼,不久之前的场景就会重新展现在眼前,仿佛她又回到了那个破旧的废弃厂房里。
环外轰焦冻颈肩上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眼泪顺着脸颊的弧度滑落,滴入他的颈间,温热的触感在坠落中逐渐变得寒冷。轰焦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七濑压抑的哭声让人难过,无论是心肠再硬的人都会忍不住感到心酸。
是了,谁能想到自己会在光天白日被人掳走,还以暴力的方式对待呢?
他抿起双唇,加快脚步。
“没事了……已经安全了。你别害怕。”他极小声地安慰着。
他的声音只有七濑能听到。
七濑把脸埋入他的背中,声音沉闷。
“我知道。”
轰焦冻不敢停歇,一路跑回雄英,把七濑带到了恢复女郎那儿。提及疗伤,他首先能想到的人就只有恢复女郎。
恢复女郎被行色匆匆的轰焦冻吓到了,忙帮着他一起把七濑放到床上。在她为七濑检查伤势的时候,轰焦冻简略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可真要命。”恢复女郎连连摇头,叹息道,“治愈系啊,果然还是应该藏着掖着。如果政府能够出台相关法律政策保护我们这些拥有治愈系个性的人就好了。”
轰焦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对于治愈系个性拥有者的危险处境,他实际上了解得不多,但今日亲眼见过后,他多少也能明白些了。
他看着侧躺床上的七濑,此刻她终是睡着了,但却睡得并不安稳,手指不停地抽动着,不知是否做了噩梦。
轰焦冻收回目光,走在恢复女郎身后。
“那个……老师,她还好吗?”他刻意压低了声。
“没有骨折,很幸运,七濑的手臂只是骨裂而已,睡上一小会儿就能醒了。”恢复女郎拍了拍轰焦冻的肩膀,言语间颇为赞赏,“你做的很不错,及时固定住了伤口,没有导致二次伤害。”
“应该的……应该的……”轰焦冻有些不好意思,目光不安地四下瞟着,最后又落到了七濑的身上。
恢复女郎叹了口气,整理起桌上的东西,不经意地感叹道:“不过复活死人这种事情,确实挺糟糕的……谁会想要体会两次这样的经历呢?”
“两次?”轰焦冻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中的关键字,小声追问道,“您的意思是,她之前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吗?”
恢复女郎自知失言,立刻噤声了。她本不想透露更多,但看到轰焦冻分外认真的表情,还有关切的神情,她便知道轰焦冻问出这话是出自关心,而非是不合时宜的好奇心。
七濑仍睡着,恢复女郎便压低了声,凑近轰焦冻身旁。
“我想要收七濑作为自己学生的时候,她的父亲并不很赞同,为此还特地前来拜访我。他告诉我,在七濑大概小学的时候,她的亲戚曾逼迫她复活去世的奶奶。这段经历给她造成了一点心理障碍,她父亲也是因为这件事而不太愿意七濑再用个性。”
恢复女郎的话着实惊人,轰焦冻被吓到了,倏地站直身子,然而随即他就意识到直立的姿势会让恢复女郎没有办法继续保持适才的音量和他说话,便又俯下身子,静静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