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也不过用了些茶点,又去拿了几本书册在手中翻开,直接等着朝会的时辰到来,而后直接往朝殿去了。
饶是铁打的身子,这两天两夜的熬着,也是耗神的,何况承圣帝也是将要六十的人了,近日又有些苦夏,这么一熬,眼瞧着人就苍老了许多,连带着精神都不大好了。
他刚往龙椅上坐定,还未来得及瞧一眼殿上群臣,就爆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咳嗽来。
众臣都望向承圣帝,承圣帝不愿当众如此,硬是将喉间咳意压了回去,又缓了一缓,才望着众臣淡淡道:“近日事多,朝会上要议的事情也多。但朕今日什么都不想听,就来说说昨夜如是教的□□吧。”
承圣帝咳嗽,精神也不好,可他在众臣面前绝口不提这些,众臣也不好主动提起,还是余丞相是朝廷元老,担心承圣帝的身体跟着提了几句,要请承圣帝保重龙体的话,承圣帝却摆了摆手没接茬,让余丞相议□□之事。
“朕说了,今日只议如是教□□之事。别的,就不必再说了。”
承圣帝言罢,便直接点了林涧的名字,让林涧将此次如是教□□之事前后都同众臣说一遍,而后再叫众臣议论。
这如是教的事情影响极坏,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一则是如是教的人韬光养晦筹谋已久,二则也是因着朝野上下有这个空子给有心之人钻了,才以至于酿成这等惨祸。
如若不然,那如是教的人假扮成百姓僧侣,又怎么可能闯得过层层关卡,直接到都中来生事呢?
承圣帝固然为如是教的事情忧心,但他心中为此事骤起,这更多的情绪还是生气的。
如若这其中不是有人阳奉阴违暗中生事,又怎会有这么大的伤亡呢?
如是教的人冥顽不灵负隅顽抗死不足惜,可是那些将士们、百姓们、还有他的臣子们,那就真真是无辜枉死了。
林涧将前后事情说完,叫众臣了解了如今情形,承圣帝听得心头生怒,先前还能压得住性子说话,过后说至激动处,还是忍不住指着众臣的鼻子将心中怒意给发了出来。
众臣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还要承受承圣帝的怒火,自然是诚惶诚恐的,而承圣帝这怒意也不是针对他们的,也是让他们稍稍能解忐忑之心。
这没做过的人听了不会如何,可要真是暗中做过什么的人,听见承圣帝这一番怒斥,真不知心中是何等滋味了。
承圣帝要追究责任,也要封赏此次救驾有功之臣。
可是这一回朝野上下死伤惨重,这是国殇,在事情还未处理完全之前,或者说是这朝野上下的伤痛还没有缓过来之前,这封赏之事便是要推迟延后的。
承圣帝表明了这样的意思,众臣自然没有异议。
毕竟这一回救驾,那有功之臣便只得京畿大营的统领林涧和北军某营中主将贾琏两个。这贾琏虽未上殿,但林涧都当众表明了他所行乃是为人臣子的分内之事了,众臣还能说些什么呢?
说起追究责任,承圣帝是毫不手软的,这殿上站着的众臣与诸皇子,有受害者,也有失职者。
承圣帝一一惩处失职者,这头一个就是端王。
此次大朝会,承圣帝很显然想好了要如何去做,他是掌控者,要群臣俯首帖耳,而非建议他如何去做。
可即便是这样的心思都叫众人给瞧出来了,仍旧是有人要出来打破承圣帝的计划与盘算,这个人倒也很敢说,他是要弹劾一个人,弹劾的人便是林涧。
“圣上,臣知道,林统领此次救驾有功,甚至挽救都中百姓于水火之中,林统领率兵来得及时,可是,京畿四大营的兵力若非调令是根本不该擅离职守的,何况京郊一空,不也失去屏障了么?此次是有贾将军黄雀在后,若无此等援军,那只怕京畿四大营也要让如是教的暴徒给一锅端了!”
这人提及贾琏,先是肯定了贾琏的救驾之功和及时援助,其后也弹劾了贾琏。弹劾贾琏同林涧一样,没有拿到调令就轻易出兵,这是渎职,是欺君罔上。
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人这般弹劾林涧,众臣将这弹劾的话听在耳中,都是神色各异。
就算林涧手中没有调令,他驰援都中,也是及时救驾,承圣帝都已经肯定了林涧同贾琏是有功之臣,很明显就是不计较林涧的擅自调兵了,众臣都想,这出面弹劾之人又是何必呢?
这弹劾林涧的人,是吏部一官员,平日里这性子耿直是出了名了。众臣有与他相熟的也知晓他的个性,想他这般死扣法理不知变通,众臣也见过不少,这心里都是一阵唏嘘,不知此人怎么就在这个时候犯了执拗的毛病,非要出面弹劾林涧。
然则这一幕落在林涧等人眼中,那就是另一番景象与解读了。
按理,这人/弹劾林涧有理有据,并无虚言。若依法度,林涧确实是没有给守城的将士出具调令就入了城,他确实属于擅自调兵,可当时情况紧急,守城的将士们望见援军来了犹如久旱逢甘霖,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呢?
正所谓事急从权,非常时期,自然是用的非常手段了。
不过,这个人偏偏在这个时候出头说这些,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人的用心了。比如,他是否是受人指使才会抓/住林涧这个把柄大做文章的呢?
从前朝上有人/弹劾林涧,为林涧出头说话的人寥寥无几,可这一回却不同了。
众臣到底感念林涧此番付出,这人话音落后不久,便有不少人出列为林涧辩护,称林涧此举只是微有瑕疵,算不上什么大的罪过,说到底还是功大于过的,林涧和贾琏仍旧是救驾的有功之臣。
为林涧说话出头的人多,却也不能阻止弹劾林涧的这人再度发言。
众臣各自说完,这人却只用了一句话就叫众臣没了继续之词。
“微有瑕疵?”
“原来在诸位同僚眼中,这等朝中重将擅自调兵欺君罔上之举不是大逆不道而只是微有瑕疵吗?”
“那若不曾发生如是教叛乱之事,林统领或是旁人,再做这等类似之事,那都中安危又该如何维护呢?这等擅自调兵之事本该严惩,岂能姑息?!”
声声质问响彻朝殿,掷地有声。
殿上没人说话了,承圣帝也是沉默不语,但承圣帝没望向林涧,只是定定看着弹劾林涧的那个大臣。
陷入一片沉默的殿上,忽而响起一声轻笑。
众臣循声望去,是林涧在笑。
“宋大人,你这副忧国忧民的心肠着实令人感佩。只是有些事儿,宋大人不知情的话,便不该随意出来弹劾这个指摘那个,毕竟,有些事情,也是身在吏部的宋大人不会知晓的。”
林涧眯着眼睛道,“各位大人,我可不是擅自调兵欺君罔上的罪人。”
林涧言罢,把视线从弹劾他的宋大人身上移开,直接落到了兵部尚书的身上,他朝着人家微微一笑,又问承圣帝可否借两个人往兵部衙门走一趟,去替他取些东西来,承圣帝点头同意了。
满朝文武如今也都知道了林涧颇有些花花手段,见林涧此举,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有大半人猜出林涧大约是早有准备了,不然,又何至于这样从容淡定呢?
众人又瞧承圣帝也是波澜不惊的模样,便想着圣上大约也是知情的,因此个个心里倒也没有先前那等想要为林涧说话辩护的心情了。
林涧请承圣帝派人去兵部取来的是两份换防文书。
这文书是兵部起草的,报给承圣帝,承圣帝准了之后就下发至兵部,然后才将换防令分别发往北边军中和京畿大营中。
这换防文书上写的很明确,北军中贾琏所领某营驻扎边地期至需要回防,林涧这边的细水营则要与都中守备营换防,换防日期便在近日。
林涧将这两份换防文书给众臣传看:“诸位请瞧,这上头印章齐全,这可不是作伪。”
“这换防之事素来是要公布出来的,但也有秘密换防的。只因顾着去岁的事情,圣上与我都觉得不宜声张,这文书也就悄悄下发了。却不想又有这等说法,既有疑问,自然是要拿出来与诸位公示的。”
“贾将军的队伍拉回来早些,时机赶巧,也就没让如是教的暴徒得逞。我是回防途中接到都中示警,这便急忙赶来都中驰援的。如诸位所见,我与贾将军是一片丹心,从未有过什么逾矩的行为,诸位如今也都瞧见了,这事儿就是这么回事。”
第186章
既有兵部出具的换防文书, 那就不存在擅自调兵欺君罔上的罪名了。
那吏部官员弹劾林涧贾琏不成,也就不再做声了。
这不过是大朝会上一个小小的插曲, 纵然引起众官哗然议论, 但因林涧早有准备, 承圣帝更是事先知情, 因此并未影响林涧和贾琏有功之臣的判定。
承圣帝一直冷眼旁观着,见林涧将事情处理完了,他才挥了挥手,令人将兵部的换防文书收起来,而后将吏部尚书给叫了出来。
“今次浩劫,许多臣工罹难,朕十分痛心,朕已经吩咐下去,要好好的为这些臣工们处理后事。但朝中为此虚位多悬, 各个衙门中不能没人办差, 朕着你在半月之内, 将候补官员的名册补上来,你们商议好了就写个条陈来,朕到时斟酌之后觉得妥当了, 就去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