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念头也不过是贵妃自己的回忆罢了,看着强势站在那里,似能掌握她生死的淑妃,贵妃说道,“入宫多年,我看遍了所有名医,日日将苦药汁子当饭吃,肚子却一直不争气,一点消息都不肯有,你与贤妃什么都没有做,却都有了儿女,贤妃有亲生的女儿,你更是连得二子,这怎能让人不嫉妒,我不过才二十多岁的年纪,却已经有了华发,夜夜让紫衣为我拔掉头上的白发,可白发却拔了一茬又一茬,而你和贤妃,却光彩照人,怎能不让人嫉妒,是,是我一时间猪油蒙了心,嫉妒你们过的好又有亲生的孩子,做了糊涂事,但我没想要小平安命的,只是看不过想要吓一吓你们。”
贵妃示弱,她希望自己的苦楚和心酸能唤起淑妃的同情心,让她度过这一劫。
“所以,你承认谋害皇长子一事是你做的了?”迎春问道。
听了那么多废话,这才是她真正想要问出口的,虽然她的心意已决,但是,她也多番谋算想让贵妃认罪。
将人强自处理了,总比不过证据确凿后的伏法。
她是能依圣心将贵妃处决了,但是,今日今时她有圣心,在皇上那里能交待过去,但他日呢?
男人的话不能信,尤其是手掌大权又能随意挑选属于他的女人的男人。
若是他日,她失了圣心,有人却比她更加得宠,当那个人想要扳倒她时,会不会将今日之事再次翻出来做文章?
那时,既无更加有力的证据,又无罪人认罪的状书,她怕是要被人盖上残害妃嫔的锅了。
因此,贵妃认罪的罪书必定要有,而这,也是她见到贵妃后,不断指使人做出要当场鸠杀了贵妃的原因。
当用死亡威胁时,她就不信贵妃会一直咬紧牙什么都不说。
很多事,尤其是在宫中,做任何事,都应该是走一步,看十步。
“既然认罪,便写下来吧,免得他日翻供不认账。”迎春说道。
迎春在用“他日翻供不认账”这七个字暗示贵妃,只要贵妃写下自己的罪责,今日就不会要她的命,同时也暗示贵妃,今日要想了了此事,必定要将一项把柄交给迎春。
本来看着是必死的绝境,却突然出现转机,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便是贵妃看到的。
不过是一个罪状,写了今日逃过一劫,只要留着一条命,将来翻供什么的都有可能,若是不写……
贵妃是个聪明人,还是个怕死的人,她只能同意写。
宫人们呈上笔墨纸砚,墨都是研好的,贵妃接过开始书写。
迎春坐在一旁等候,还未到一盏茶的时间,贵妃便道,写好了!
迎春接过一看,只见一张纸上就十来个字:
“某年某月某日,妾吕瑶致使皇长子落水。”
迎春只看了一眼,便似笑非笑的看向贵妃,有些事情,需要她自己去领会。
“致使”这个词,可用的正好,太经不起推敲了。
迎春的眼神飘向桌上的瓷瓶,那里面,放着巨毒鹤顶红。
贵妃的脸色变了,额头上有汗滴滑落,她的理解,这是迎春在告诉她,若不老实,那就鹤顶红伺候。
再不敢耍心眼的贵妃,重新拿起一张纸,老老实实的开始书写:
妾吕瑶供认,于某年某月某日,谋害皇长子,致其落水。
下面是落款,吕瑶供认于某年某月某日。
迎春眨了眨眼,虽然差强人意,但还凑合吧!
她直接示意宫人让吕贵妃咬破手指压指纹,然后叠着放到了锦盒中,交给了身后的嬷嬷。
迎春拍了拍衣服站起身,贵妃满眼希冀的望向迎春,这时候,用诗词来形容自己,贵妃一定会用,“龙卧浅池被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这一句,然后再用一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展望未来。
但是,一切都是空话。
“鹤顶红那种巨毒,本宫一个遵守宫规的人怎么会私藏呢!”说着,迎春将那只瓷瓶不在意的扔在了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后,瓷瓶四分五裂,里面果然什么都没有。
贵妃不可置信的望向瓷瓶,然后抬头看向迎春,却见迎春不再掩饰的眼中,杀意闪现,瞬间,贵妃懵了!
但贵妃被吕阁老教养多年,哪怕是一时因死亡的威胁转不过弯来,只要迎春不再掩饰自己的目的,她瞬间便能想明白一切。
不再掩饰的眼神,里面如实质般的杀意,这告诉贵妃,她今日必死!既然必死为什么还要虚虚实实的威胁她写出罪状?
贵妃瞬间便疯癫般的扑向捧着锦盒的嬷嬷,那里面有着她写出的罪状,此刻,她知道,若是没有罪状,兴许还能有一线生机,但被掌握了罪状她,只有死路一条。
第230章
贵妃自欺欺人的想要夺走, 但迎春使了那么多的招数才哄骗贵妃写下了罪状, 又怎么可能毫无防备的让人抢走?
贵妃知道这份罪状关乎她的生死,迎春更知道这份罪状关乎她处理完了贵妃后能不能全身而退、能不能毫无隐患。
没能抢回罪状的贵妃跌坐在地上, 心中只有两个字,那就是“完了!”她知道,她要完了。
“是我傻,若是中了鹤顶红而亡,哪怕是死后很多年,只要我的身体不是被焚烧殆尽,就会留下把柄, 或许能牵连到你,你淑妃聪明绝顶, 又怎么可能让我死于鸠杀呢!”贵妃眼神发愣的说道。
“自然, 鸠杀不过是图惹人非议罢了,本宫没有那么蠢。你既然喜欢池塘喜欢睡,那本宫就如你所愿!”迎春说道。
“对了, 最后, 本宫再告诉你一个消息, 你不是一直对自己不能有孕耿耿于怀吗?为你诊治的太医中,正好有与本宫交好的, 他告诉本宫,你就是费劲心思调养也无济于事,因为早在六年前,你的身子便被人人为破坏了, 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亲生孩子。”迎春说道。
当然没有什么认识的太医,这个消息是前不久皇上告诉她的,但这种时候,她总不可能将皇上供出来,只能随便编造一个莫须有的太医,总归,她说出来的消息是真的。
当时,皇上告诉她这个的时候,她吃惊极了,也实在是想不通,六年前的吕贵妃还在吕府待字闺中呢,多大仇,竟然人为毁了一个未出嫁姑娘做母亲的机会。
当时想不通,如今可算是想通了,以吕贵妃这种什么都要算计的性格,在娘家做姑娘时就和别人结下大仇也不是不可能。
“六年前?”贵妃懵了,吃了那么多药看了那么多太医还不见好时,她也怀疑是不是有人给她下了让人无法察觉的药,有了这种猜测后她将后宫所有的女人都猜了遍,可谁知,她的身子竟是早在六年前就被毁了!
六年前,六年前她还是吕府的大姑娘啊!是她!贵妃突然就肯定极了,随即便是大笑不止,因果报应,因果报应啊,十年前她为了维护自己在吕府的地位,设计让嫡母流产不孕,她还傻傻的当嫡母不知情,谁知,就在她及笄前,人家就将这份因果还在了她身上,枉她还自觉聪明!
临了临了,吕瑶突然发现,她活了二十多岁,马上就要死了,却一个肯为她哭泣的交心人都没有,相反,全世界好像却布满了她的敌人!
是不是太失败了,贵妃吕瑶如此问自己。
“送贵妃一程吧!”迎春吩咐道。
“是”宫人接到命令后上前,将贵妃往院子外面拖去,也许是依旧意识到无力回天了,也许是被打击的狠了,贵妃毫无反抗的动作。
迎春随即跟了上去,流苏见此,连忙阻止道,“娘娘不若歇息一会,奴婢去外面盯着。”
才刚生产三十天的身子本就虚弱,迎春又是大喜大悲之下吐血伤了身,这让她的脸色比平常更加的苍白。
来不及休息便来东六宫处理这些闹心的事,又是与贵妃一番斗智斗勇,更是让迎春耗费心神,此刻,不管迎春的背挺的多直,她们也觉得娘娘的身子摇摇欲坠,好不惹人心疼。
“没事,本宫亲自看着。”迎春拒绝道。
她若是出手,必定要让对方一击致命,而不是各种疏漏,然后看着对方三番四次的找她麻烦,不光是因为打蛇不死反被咬,更是因为烦!
而且,自己下的决定,总该亲眼看一看。
若是可以,她也想自己永远单纯快乐,手不沾染丝毫的血迹,可是,处在这个位置,有了想要保护的人,她又有什么办法能置身事外呢,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期望有一天可以成功上岸。
亲眼看着一条生命消逝,还是自己下的命令,迎春不后悔,但难受是避免不了的。
等贵妃气绝之后,流苏过来禀告,以及这长安宫人该如何处理请迎春示下。
迎春的眼神从恍惚中回过神,瞬间便变得坚不可摧。
“全都绑起来一一排查,本宫可不信谋害皇长子这么大的阴谋是贵妃一个人亲力亲为完成的,必定有同伙,一个也不许漏。”迎春吩咐道。
“是”
“另外,罪妃吕氏曾经掌握半个皇宫大权,其中必有与贵妃狼狈为奸之人,仔细排查。”迎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