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为她昨晚那话了。赶紧叫人去请郎中,吩咐琥珀照应好贾母,“老太太,媳妇去看看什么事,您可不能着急啊。宝玉和娘娘都指望这您呢。”
贾母深吸气,点点头,“你去看看吧。”
王夫人扶着丫头,匆匆往潇湘馆去。
还没进潇湘馆,就听见翠缕的哭声,“姑娘,我的姑娘啊。”王夫人只觉得心头乱跳,停下脚步,捂住胸口,这史湘云要是真死了,史家绝不会让了她的。
等了一会儿,翠缕的哭声低下去,王夫人想着这应该是史湘云没事儿,才扶了金钏慢慢挪进潇湘馆。
史家二太太见王夫人进去,冷着脸说道:“二太太给我说说吧,我这无父无母的侄女,一年有大半年在你们贾家,你们是怎么教养的我侄女?”
王夫人只觉得嘴里发苦,看着史湘云苍白着脸躺在哪里流泪,仍得打起精神说:“昨晚的事儿,这屋子里有你们家姑娘,宝玉,有翠缕,有宝玉的丫头,你们要是觉得我冤枉了你们姑娘,大可以一个个地问。”
三太太张嘴就问翠缕,那翠缕哪里敢说出来,湘云叫宝玉去吃袭人嘴上的胭脂的话,只是一味地跪在湘云跟前抽噎。
彩云就站出来说:“二太太,三太太,昨晚我家太太过来的时候,听史姑娘正在说‘爱哥哥,确实是你的胭脂膏子调的颜色最好,泅的花汁既艳,味道又好。’”彩云把湘云的话学的有八分像。这一下怄的二太太、三太太的脸都红了。
史湘云夹舌这毛病,二太太、三太太都知晓,但这么多人前,给彩云学出来,真有点无地自容。
彩云接着说:“然后史姑娘就让宝玉去尝袭人嘴上的胭脂。翠缕,你说我可有有假?”
翠缕只是哭,也不说真也不说假。
三太太问到:“袭人是哪个?”
王夫人就说:“去个人,把袭人找来。”金钏应声。
二太太使个眼色,身边的一个丫头、一个婆子,就跟着出去找袭人的金钏,一道走了。
袭人被关了一夜,萎靡不振,不知道今早王夫人会如何发落她们。一群人早饭也没的吃,直到鸳鸯过来说,老太太罚她们在廊下跪半个时辰。一个个喜极而泣,赶紧出来打水洗脸,收拾好自己去廊下跪着。
鸳鸯看她们在廊下跪着,凑到袭人跟前说:“这屋子里你怎么管的?再这样,怕是老太太也会恼了的。”
袭人和鸳鸯一直交好,低低地告诉鸳鸯,“还不是晴雯挑事。”
鸳鸯一时也无法,晴雯人长的好,针线活大概是满府也没几个比她好的,又是赖嬷嬷送来的人。往常看在赖嬷嬷的面子上,无人去招惹她,养成晴雯见谁都要高三分的要尖性子,根本不在意是否得罪了人,说话也是刻薄的很。自从赖嬷嬷一家被送进大牢,宝玉屋子里的丫鬟和晴雯顶起来,多少也有报仇的心态。
“你还是好好安抚住晴雯吧,不然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鸳鸯,我也不瞒你,我和她一样是老太太按在宝玉屋子里的大丫鬟,我说她,她是一句也不听,还一堆的话排喧我,等以后二奶奶进门了,让二奶奶管吧。”
鸳鸯叹气。袭人就拽鸳鸯,鸳鸯俯下身子,袭人在鸳鸯耳边说:“不如你和老太太说,你每天晚间过来,帮我照应这屋子,你也算过了明道,不然以后也是不好说的事儿。”
鸳鸯知道袭人这是为自己好,点点头。
俩人正说着话,金钏带着一个陌生的丫头和一个陌生的婆子过来。“袭人,你过来,太太要你去潇湘馆回话。”
袭人站起来和鸳鸯对视一眼,就跟金钏过去,路上想问问金钏,见金钏别着脸,没搭理她的意思,也就自顾自低头走路。
袭人被带进潇湘馆,那丫头和二太太点点头,二太太心里了然,这是路上没说话。往袭人看去,就见一姿色中上的十五、六的白净丫鬟,挽着双丫髻,头上只带着三二根钗子,耳上是珍珠坠子,左脸一个大巴掌印子,还肿着。穿着粉紫的蝶恋花的缎子夹衣,松花色的裙子,外套一件酱紫色的比甲,看那比甲的面料,应该是王夫人穿过了的。
袭人进屋就跪了下去,王夫人冷冷道:“你当着二位史家太太的面,说说昨晚的事儿。”
袭人心里害怕,虽然和湘云好,这时候却不敢隐瞒半句,一五一十地说了。王夫人看着史家二位太太,俯身行礼,“我昨日也是气急了,才说了那么一句。但二位想想,若是自家孩子给别人这样挑唆,往坏了教,怕不是一句二句话能放过的。”
史家二太太羞的恨不能找个洞钻,三太太却看着袭人说:“你抬起头来。”
袭人不知为何,只好应声抬起头。三太太说:“王氏,你好好看看,这丫头眉心已散了,到底是我家姑娘挑唆的、教坏你那凤凰蛋?还是你那下流种子、大晚上的带通房丫头,来我家姑娘屋子?”
第101章 红楼101
101
王夫人被史三太太的话震懵,期期艾艾问袭人:“袭人?”
袭人低头, 惨白着脸不语。
虽说王夫人平日看袭人稳当, 早有把袭人给宝玉做屋里人的打算, 可宝玉才多大?上个月才过了十三岁的生日。若是宝玉带着通房丫头、大晚上的在湘云屋里, 来昨晚的那么一出,就是贾家不站理了。
王夫人咬牙,顾不得丢脸了, “去, 找府里会接生的老嬷嬷,给这袭人验身,把昨晚关起来的都好好给我验身了。”
有人应声而去, 不一会儿,进来二个嬷嬷拖了袭人出去, 二太太示意自己的婆子跟过去。贾母那边打发琉璃过来, 问王夫人湘云怎样了。
王夫人借机请史家人去贾母的院子,史家三太太留了二个婆子看着湘云,一大堆人呼啦啦地去了贾母的院子。
众人到了贾母的院子用茶, 王夫人和贾母说湘云看起来还勉强。翡翠在贾母的耳边, 低低把刚才的事情细细说了。贾母开始不以为然, 当听到史家三太太叫破袭人的身子, 贾母拉着翡翠说:“那袭人如何?”
翡翠为难, 袭人那死人一般的样子, 不用验看, 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再说了, 袭人和宝玉的事情,瞒上不瞒下,她们还不想得罪袭人的。这府里,大房走了,宝玉那里才是以后最好的去处。人多怎么了,总比拉出去配了小厮强。
不一会儿,验看的婆子进来和王夫人回话,王夫人看那婆子的神色,就知道袭人的事儿是真的。那婆子俯在王夫人耳边,低声说:“太太,那院子里不仅袭人,还有麝月也破了身子了。也不是这一天半天的事情了。”王夫人听了,只气得心口生疼,身子晃了晃,还是彩云和金钏拉着,才在椅子上坐稳。
史二太太看着贾母说:“姑太太,湘云从会坐,就常被您接到这府里教养,一年有大半的时间在您跟前。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儿,您老看,该怎么办?”
贾母看向王夫人,王夫人几乎要彩云和金钏拉着肩膀,才能不从椅子滑下去。贾母叹口气:“这小孩子家家的,说说笑笑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姑太太,这宝玉已经有了屋里人了,还能说是小孩子吗?”
贾母无话可说。
史三太太就对贾母说:“姑太太,事到如今,您也是史家姑娘,要是湘云就这样算了,这史家姑娘就再没有名声可言。所以,一是就此勒死在潇湘馆,二是给他二人定了婚事。”
王夫人听说给宝玉订湘云,赶紧说:“娘娘已经给宝玉订了婚事了。”
史二太太的眼睛就立起来,“你家宝玉已经订亲了?那还大晚上的带通房丫头,往史家姑娘的屋子里钻?贾家和史家有仇吗?”
王夫人被史二太太的气势,压得往椅子上缩了缩,干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史三太太就对跟着自己的人说:“去,叫湘云勒死自己,然后咱们抬着湘云的尸首,去今上面前打官司,一定给她争了这口气。”
贾母赶紧叫人拦住,嘴里说着再商量的话。虽然湘云是她的娘家侄孙女,但与黛玉比起来,就远了一层。宝玉将来只能从文。就是林如海已经过世了,他还有那些同年呢,以后宝玉出仕,还是能借到林如海的余荫。湘云无父无母,命格太硬,她只是怜惜侄孙女,才经常接过来,也是敲打侄子侄媳妇,莫要慢待了这孤女。现在同意王夫人订婚宝钗,是看穿了娘娘,就是有机会帮宝玉,也得宝玉自身有本事。那周贵妃那么得今上宠爱,其父也只得了个五品的虚职,更别提她的兄弟了。与其想着出仕以后的事儿,还是先应该找个能拢着宝玉、让宝玉好好读书、早日得了功名的稳重人。这人选,宝钗是最佳的,比黛玉还合适。
现在被侄媳妇逼着,要把湘云订给宝玉。那怎么行!湘云那贪玩的小孩子性子,怎么能督促宝玉用功,还不得搅合的玩到一起了,毁了宝玉的一辈子了。
几个女人正在磨牙,前面史家兄弟找到贾政这里。忠靖候和保龄候直接问贾政,“存周,你我表兄弟多年,可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