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道:“我就暂时不走了吧。”
“啊?!”江易不解,“燕爷爷和万前辈都走了,你还不走啊?”
“我的戟术火候未到,留在恶人谷多练几年吧。”她说,“而且有我在,谷里的恶人很也不敢胡闹。”
江小鱼在边上听得忍不住笑:“这么说你是为了江湖安稳,才决定留在恶人谷的了?”
江容一本正经:“……也可以这么说吧。”
燕南天顿时感动十分:“容容是个好孩子,我没看错。”
江小鱼:“……”天哪这您也信!
作为父亲,江小鱼对江容这个女儿不可谓不了解。
他知道她虽然听话上进,但骨子里很并不喜欢被约束太多,所以恶人谷的生活对她来说十分自在。
等燕南天和万春流都走了,那就更自在了。
不过转念一想,少年人有这种想法也可以理解。
因此江小鱼没有拆穿她,只道:“既然你考虑清楚了,那留下也无妨。”
对恶人谷的一众恶人来说,这着实算不上一个好消息。
原先他们都以为,等燕南天去江南养老了,他们就能松快一些了,结果谁都没想到,燕南天是走了,江容这小姑奶奶却没走。
她虽不像她父亲少时那般爱捉弄人,但身份武功摆在那,谁敢轻易招惹啊?
“只能继续夹着尾巴做人了。”
江小鱼他们带着燕南天和万春流离开后,入谷三十年,且完整经历了江小鱼成长期的穿肠剑司马烟如是感慨。
江容并不知道这些恶人竟有这么怕她,她送走了家人,再回到谷中,像往常一样练了会儿戟。
接下来的日子,对她来说变化也不算大,一定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她练戟制药之余,更愿意出谷透气了。
江湖上关于燕南天已经离开恶人谷的消息传得很快,不到三个月,便人尽皆知了。
那之后,有不少人想趁这个机会占了玉虚峰下这块好地方,结果无一例外全被江容打退。
江容这个名字就这么顺着昆仑河传了出去。
只不知道为什么传着传着,就传成了她是恶人谷如今的谷主。
江容:“……”
司马烟劝她宽心:“江湖流言就是这样的,何况容姑娘如今在恶人谷的地位,本就与谷主无异了。”
这话得到了其余所有恶人的认同。
“是!本来就差不多是谷主了!”
“不然以后就直接喊谷主吧?”
“我看可以!”
江容:“……”但我听你们的语气总觉得我不像什么正经谷主,倒像个山大王!
☆、09
恶人谷沉寂多年,忽然多了个谷主,难免在江湖上引起议论。
一开始,传言只是根据事实有所发散,但传到后面,就越发离谱了。
有说她和昔年的十大恶人同辈,实则是个老妖怪的;也有说她貌美如花但心狠手辣,一出手就几乎不会留活口;更有甚者因为她的兵刃是戟而坚持她是个男的,只是练了什么邪功,才成了少女面貌。
恶人谷远在昆仑山下,说与世隔绝也不为过,所以江容本不知道这些离谱至极的传言。
她会知道,还是她师父韦青青青告诉她的。
韦青青青收到了自己三弟子诸葛神侯从京城寄来的信。
诸葛神侯在信上说,近来江湖中关于小师妹的流言格外多,问需不需要他出面澄清一下?
江容:“其实没传到我面前来,我就无所谓,不过还是谢谢三师兄的心意,他真是个好人啊!”
韦青青青没料到她竟是这个反应,哭笑不得道:“你倒想得开。”
“也不是想得开。”实用主义者江容淡定地解释,“我是觉得让他们像现在这样怕我就挺好的,省的知道了我的身份后一个个跑来攀关系,那我能头疼死。”
韦青青青被她说服了:“你说得也有道理。”
“既然如此,我就让你三师兄别操这份心了。”
江容一本正经:“谢还是要谢的,您回信的时候别忘了帮我捎上。”
他笑起来:“行,一定给你捎上。”
然而不论是江容还是韦青青青,都没有想到,诸葛神侯息了这份心后,还会有别人自告奋勇出来为她澄清。
这个别人,正是才离开恶人谷没多久的燕南天。
燕南天如今在江南住了下来,听到江湖上如此议论揣测他疼爱的侄孙女,还越揣测越不像话,便坐不住了。
事实上,他这辈子也没少被恶意揣测,可他从未将那些可笑的言论放到过心上。现在轮到江容受此遭遇,他反而无法淡然相待,直接出来说了话。
二十年没在江湖上走动过的天下第一剑骤然出面澄清恶人谷主的身份,还澄清得无比情真意切:
“她是我的侄孙女,这些年来一直在恶人谷住着。”
“若非我年纪大了回江南养老,她也不用接替我留在昆仑山镇守那些恶人。”
“她一片善心,只为江湖安定,你们就算不领情,也断不能如此抹黑于她!”
燕南天这番话一出来,全江湖都炸了锅,江湖中人对江容这个恶人谷主的评价,也立刻变了风向。
江容知道这事的时候,她在武林中的形象已然彻底改变,就差没直接被吹捧为正义女神了。
江容:“???”这也行吗?
更令她无语的是,之后没多久,李寻欢和原随云也分别出来给她撑了一下场面。
于是全天下都知道了,她不仅是江小鱼的女儿燕南天的侄孙女,还和名震天下的小李探花及无争山庄这样的武林世家有交情。
如此厉害的身份,真真是叫人闻而生畏,以至于江容之前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相反的,恶人谷还恢复到了从前的清静,正方便她潜心钻研戟术,从而在武道上更进一步。
和从前一样,只要有东西给她琢磨,江容就不会觉得日子无聊。
因此天气转冷,昆仑山飘起雪的时候,她还有点恍惚。
“怎么这么快就冬天了。”她抱着阿乖生的两只小猫坐在万春流留下的药庐里,对过来求她给自己开一副伤寒药的司马烟随口感慨道。
“可不是,今年冷得格外早。”司马烟咳了好几声,病中也不忘溜须拍马,“而且您一直潜心练武,察觉不到时光流逝,也实属正常。”
江容:“……”
她伸手起笔,写了一张药方给他,道:“咳成这样就少说几句吧。”
“喏,照这个方子去西屋自己抓药,一日三碗,喝到好了为止。”
司马烟接过药方,千恩万谢了一通,旋即小跑着进了西屋。
取完药他没立刻走,站在院子里踌躇了片刻,终是没忍住开口问她:“谷主,那个什么,今年过年,你爹他们还来不来啊?”
江容:“应该不来了吧,我爹上次说,等燕爷爷和万前辈在江南安顿下来,他就跟我娘出海玩一圈,这会儿八成还在海上呢。”
司马烟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怎么?你很怕我爹?”江容挑眉,“你不是看着他长大的吗?”
“……就是因为看着他长大我才怕呢。”司马烟说,“从前天天被捉弄,现在一见他我就慌。”
江容:“……”你这创伤后遗症也是绝了。
本着安抚一下病人的医者仁心,她沉吟道:“反正我爹娘今年多半不来了,你放宽心养病去吧,记得按时喝药。”
事实证明,她对江小鱼和苏樱这对父母还是相当了解的。
这一年除夕,他俩果然没有来恶人谷,只有江无缺父子像往年一样准时抵达,还给她带了一大堆礼物。
“这些都是江南那边如今时兴的布料,我每种都挑了几匹,还带了个裁缝来。”江易说,“一会儿让她给你量一量,赶在除夕前做几件新衣裳。”
江容:“……看来你生意做得挺成功啊。”
他立刻喜形于色:“那是当然!”
做兄长的一片好意,江容不好也不想拒绝。
吃过饭后,她就让裁缝量了身量。
那裁缝也是好本事,量完日夜赶工,最后在短短十日内就给她缝制出了两套新衣。
江容想着过年该喜庆一些,便挑了水红色的那套换上。
她五官随了江小鱼,很是精致灵动,气质又有几分像苏樱,朗若流月繁星。此刻换上合身的新衣,不用特地梳妆,便容光皎皎,叫人只一眼便难再移开目光。
便是同她一起长大,容貌同样出众的江易见了,也不免惊艳赞叹。
“容容你穿红色特别漂亮。”他说,“以后可以多穿穿。”
“是吗?”江容没注意过这个。
“我还能骗你不成?”他挑眉道,“而且随云也这么说过。”
江容:“哈?什么时候的事?”
江易:“很久以前了。”
“不是,你们俩从前没事就讨论这个吗?”是不是闲得慌啊!
“也不是特地讨论的。”江易说,“是我让他帮我挑衣服,他说红的适合你,我穿白的更好看些。”
江容:“……”
说着说着,江易又回忆出了更多细节:“对,他就是这么说的,还说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你,你就是穿的红衣服,像年画里的小人。”